第三十章 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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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旦和小穗兒兩人直到日中時分才姍姍來遲,一來就給李恪帶來了不少消息。

    “大兄,聽說了嗎?昨日誣告我等之人,不久前在裏典處自出了!”

    自出是秦朝對自首的說法。

    秦律規定自首的人可以減刑,但如今是“誣殺人”的反坐,就是減再多的刑,也不可能免去刑罰,訾金了事,所以李恪根本就不相信鄭侖會去自出。

    他冷笑反問:“侖會自出?”

    小穗兒當即就塌下了肩,喪氣說道:“自然不是無賴侖。他今早出裏了,據說要過繼給遠房一個表親,連籍都一道過去。鄭家算是徹底不要臉了,堂堂長房長孫過繼給旁室做庶出,不是笑話麽!”

    “如此說來,給他的處罰倒是夠重。”李恪喃喃說道,“自出的又是何人?”

    “自出的是閭右鄭家一個贅婿,他坦言自己誣告大兄擄人勒索,裏典已經記上案牘,準備待明日求盜過來,與入室偷盜那位一並提走。”

    “這事兒就這麽結了?”旦有些義憤難平,“擄人殺人成了擄人勒索,加上自出,若上官再寬鬆些,豈不是連黥麵都不必?”

    “大抵是耐刑,罰為司寇,若是考慮他告奸時本就提到擄人未遂,按未遂反坐,也可能是訾二甲的判罰。錢財雖多,不過有鄭家出,無傷大雅。”

    李恪皺眉估算著秦律的判罰,心裏實實在在鬆了一口氣。

    “那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算了,為人贅婿已是可憐,更何況此事本就與他無關,自出一事,想來也不是自願。”李恪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調轉話題,“小穗兒,昨日到底是什麽情況?你為何……”

    小穗兒整張小臉都擰巴起來,哭喪著說:“莫提了,大兄,我讀書人的臉都丟盡了。”

    看來還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李恪忍不住笑出聲:“讀書人的事,擺上台麵才算丟,密室喧嘩,四下無人,算不上丟臉。”

    “真的?”小穗兒將信將疑問。

    李恪把手一攤:“我隨口安慰你的,你願信便信,不願信便不信,與我何幹?”

    小穗兒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不知做了多大的心理鬥爭,終於咬牙切齒點頭:“我信!”

    真是個不要臉的好孩子。

    李恪心裏感慨一聲,繼續問道:“今日的消息就那麽多?”

    “有用的消息就這許多,剩下的大多無用,比如田典昨夜出了監門家,便使人向左近七戶問話。結果每家都說監門家喧嘩不止,一直聽到有喊恪和旦的聲音,還有隸臣四處討酒宣唱。大概是實在找不出破綻,今日才會有人自出。”

    “此事早想到了,田典豈是輕易放棄之人?”

    “還有田典家可能被人盯上了,在房梁上發現一枚蛇皮小鼓,今日請了巫醫來,正在作法驅鬼。”

    李恪翻起白眼,很是無語。

    小穗兒明知道所謂小鼓的由來,這麽說除了擔心隔牆有耳,未嚐沒有調笑的意思。

    隻是看著這小子得意洋洋的樣子,李恪忍不住就想訓斥兩句:“子不語怪力亂神,以後這種沒根據的話別瞎說,遭人嫉恨的。”

    “誰說沒根據了,我倒覺得,這東西指不定就是巫卜。”小穗兒義正言辭反駁,說完還看了看旦。

    旦很鄭重地點頭,明白無誤告訴李恪,他們是信的……

    李恪覺得腦殼疼。這破除迷信之路,還真是任重道遠啊!

    三人一起忙活到下市時分,收禾回裏,正巧遇到裏吏妨又在門房,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裏吏,你……”

    “厲君說與你約了在家,叫我暫代……”

    “監門真我輩之楷模。”李恪帶著極其複雜的情感客套一句,拍了拍旦的肩膀聊作安慰,“旦,去完監門處我便來你家,然後是小穗兒家,可否?”

    “那我等回家等你。”

    拜別諸人,李恪一到家就丟下車衝進屋子,不一會兒,又拿著一枚木牘交給癃展。

    癃展拿起來一看,木牘上畫著一個圓輪,邊設凹槽,中間有孔,他好奇道:“公子,此物又是?”

    “此物名滑輪,給小穗兒家省力用的,麻煩展叔幫我趕製出來,我一個時辰以後來取。”

    癃展自然無不應允。

    交代完這件事,李恪背著手,搖搖擺擺去向監門家裏。

    監門家有兩口井,一口在前一口在後,而設著桔槔的是院前的水井。若論起特異之處……這個井口特別大,比李恪家大了足足一輪。

    李恪看了半晌,扭頭去問監門厲。

    “監門,你這特製的水桶滿水大約幾斤?”

    “約六十斤。這人吃狗飲,提水不便,我叫人擴了井口,又特意打造了這七八隻特大水桶,如此才堪堪夠用。”監門厲得意洋洋說道,“那瘸夫說你聰慧,你便來說說,我這番改動可否當得起神來之筆?”

    “當得……”李恪屈辱地恭維,心裏卻想著,若是把桶重上升到兩百斤上下,那才是真的神來之筆。

    說幹就幹。

    六十斤的滿桶重量,阻動比二比一,需要百二十斤的石頭,李恪用樹枝在院子的土地上寫寫畫畫,很快就弄出一副粗略的概念圖來。

    監門厲帶著十幾個克隆體似的隸臣歪著腦袋看半天,抬起頭認真地說:“此畫與桔槔倒是幾分神似。”

    “這本來就是桔槔!”

    在李恪的指揮下,一群隸臣哼哼嘿嘿開始扛木頭,挖支點。

    新的杠杆三丈長,本是備用的房梁,簡單鑿出凹陷,固定在丫型支點上;新的墜石百三十斤,是演武場上練臂力的石碾子,五花大綁纏在末端。

    最後再給阻力臂係上繩,掛上桶,這項巨大的工程便完工了,前後也沒用上半個時辰。

    監門厲揉一把刺蝟似的胡須,滿臉狐疑:“小子,你不是在敷衍我吧?”

    李恪當然大聲喊冤:“我如何會敷衍監門!”

    “那為何你家桔槔如此輕便,我家之物……之物……總之就是不對付!”

    李恪等的便是這時。

    隻見他甩開膀子開始忽悠:“監門有所不知,伏羲製八卦,分乾、坤、巽、兌、艮、震、離、坎,對應天地五行,四時差異。而涉及這桔槔改製,便有各地五行不同,井在何處,水從何來,地勢高低,人丁興旺皆有講究。”

    “居然如此多門道?”監門厲瞪著眼,將信將疑。

    李恪微微一笑,把他拖到一邊,指著地上的一串怪異的字符【f1(120j)xj)xl2(2z)】說道:“你看我在此處做法,分別算出天地元氣之流動,萬物生長之規則,萬物一同,方知當用何法,當歸何處。”

    監門厲看著地上那一長串數字和字母,隻覺得它們形狀古怪,似在扭動:“此為妖法?”

    “噫!此乃《易》也!”李恪麵色古怪看著監門厲,聲音隱隱帶著悲憤和譴責,“監門,你如此表情,莫不是先前當真以為此事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