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一章 死戰之十,王令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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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回向七月十一,韓信。

    憑著當世第一流的戰爭嗅覺與軍知儲備,在看到【趙軍脫胎換骨】與【楚軍渡河以救】這兩條情報的第一時間,韓信就想到了王離戰敗的可能。

    他無法準確地說出如何敗。因為身處在大雍強絕的軍事環境與後勤體係,他很難把自己放進隻有輕重步卒,輔以弓、車、輕騎的落後狀態當中。

    可他同樣也不像王離那樣,對大秦的常軍自信到盲目的地步。

    百勝之軍,亦有敗因。

    想當年魏武卒強絕天下,一旦被揭掉不可戰勝的麵紗之後,不也在一夜之間成了柔弱的玉人,一觸即碎?

    在韓信眼中,王離有三敗。

    一敗於將,韓信始終認為王離是個平庸之將,守成可也,進取卻難。他謀不及範增張耳,武不及項籍彭越,便是人格魅力,他也遠遜色於趙柏此人。

    二敗於誌,這一戰的勝敗會決定趙楚兩國之未來,對秦而言卻隻是一場普通的平滅戰,所以楚趙無退路,北軍有退路,哀兵可用。

    三敗於形,秦常軍在結構的設計上是比較全麵的,但總體來說更偏向於攻堅和阻敵。如此一來,略為窄仄一些的戰場才是北軍喜歡的主場,而漳北這種廣闊的平原,北軍將很難兼顧四方。

    有此三敗,足見北軍戰敗之可能絕非是空穴來風。

    這個小概率事件會對雍軍有什麽影響?

    扶蘇冒著偌大的風險親征,其首要目的並不在征伐不臣,而在於收服秦軍。

    收服秦軍的好處多多。

    韓信不管扶蘇究竟是不是真的為仁善而行,他隻知道李恪之所以會策謀這一場,完全是因為王離與章邯二人的投效價值連城,一旦達成,足可以把扶蘇的正統光環塑造得無懈可擊。

    所以究其根本,雍王東狩,可稱之為功的唯有一事,就是讓章邯和王離在當得起秦將二字的狀態下,向扶蘇臣服。

    北軍可敗,卻不可大損,傷及建製,損及將主,所以決戰態勢一旦形成,擺在韓信麵前的就隻剩下一條路,去戰場蹲點……

    他隻得行險。

    徹底放棄了行蹤的掩藏,七月十二出柏人,一日四百裏,疾馳北向,至夜趕到大陸澤邊的小城任城。

    任城是王離所部占據之地,韓信以四萬牧騎圍死四門,遣程鄭領陳旦、田橫幾人入城,遍灑金錢,殺卻死忠,所求者唯有一事,封城。

    行事成後,大軍用木石之物從外堵死了任城進出的通道。程鄭一人獨鎮城中,以當地集商所為根基,募得民兵二千,換上從北軍輕兵處奪來的裝束接管城防,防止有人夜出告急。

    而那些已經投誠的北軍輕兵……韓信不敢偏信他們,就把他們統一收入縣獄當中,嚴加看管,不許外出。

    那一夜,大軍在任城南郊夜宿,不曾入城,韓信收到了急傳的訊報,成為戰場上唯一一個提前知道項籍會領兵參戰的統軍之人,不由心中更急。

    七月十三,平旦。

    為了保證大軍出現的突然性,韓信咬著牙,拴著一家老小的腦袋把鐮鼬營收回本陣。

    雍軍以裸奔之姿食時而出,沿著大陸澤畔,提心吊膽地飛奔向澤畔的王離本陣大營。

    此行共百二十裏,曆一個時辰,韓信將兵從天而降,在莫食中刻,也就是主戰場趙軍出營的前夕,把王離大營並近十萬留守輕兵困於寨中。

    大軍在圍城的狀態下休整,換馬,飲食,束甲,鐮鼬營負責一個時辰四次進行前線戰情通報,而扶蘇那個顯貴滿屋,卻從沒有屁事可幹的特殊莫府則負責在四萬牧騎的協助下……勸降。

    不得不說,這件事特別適合扶蘇的莫府去做。

    勸降主使,上上任北軍上將軍李信,勸降副使,原北軍副將蘇角、司馬欣、董翳。

    輕兵們啥時候體驗過這麽高端的陣仗,一個個雲端上的大人物隔著轅門溫言慢語,允諾保證,隴西侯這般垂垂的忠厚長者甚至願意孤身一人,入營為質。

    焉能不信王上仁德!

    輕兵們不一會便同意投誠了,隻是營中主官禦使監以下全是王離和楊奉子親信,死不願降,所以輕兵們隻得又花了些時間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堆成京觀,順便曝首記功。

    半個時辰後,莫食方始,主戰場那戰端才啟,王離的大營便正式洞開轅門迎客。

    韓信請司馬欣將一萬牧騎入主營中,董翳將一萬牧騎巡防在外,大軍結束休整,以戰姿緩行往主戰場北十五裏,整軍駐停,噤聲待戰。

    這場決戰當稱得起民亂以來最高水準的一場戰事,趙之勇毅,楚之悍蠻,秦之銳意皆體現得淋漓盡致,幾方兵勇求戰之心,赴死之意也不負其精銳之名。

    一戰兩個多時辰,至日失中,楚軍登場,項籍的吼聲如此響亮,竟連十五裏外的雍軍行營也能聽到餘聲。

    韓信望著麵前雜亂的兵勢圖,暗暗捏起了拳頭。

    一柱香後,最新戰報傳來,王離之令盡在其上。韓信在扶蘇麵前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軍情推演,最終落於沙盤的……王離大敗,北軍盡沒。

    他長舒了一口氣,回身向帥席上,震驚無言的扶蘇深深長揖,端坐回帥席下首,屬於他的將主正位。

    眾將束手!

    “柴武!”

    “末將在!”

    “領白狼營為前鋒,自秦楚之交線刺入,橫貫戰場,喪敵之誌!”

    “嗨!”

    “田橫!”

    “末將在!”

    “領鐮鼬二營為白狼側翼,臼弗營北向西,先破北軍大弩,卓青營北向東,首斬王離親衛。”

    “嗨!”

    “陳旦!”

    “末將在!”

    “破狄軍附翼白狼之後,刺秦中陣,毀殺弩士,斷敵銳利!”

    “嗨!”

    “嬴敖!”

    “末將在!”

    “王師二分,一隨臼弗營西進,奔襲秦趙,迫降疲師。二隨卓青營東進,斬入秦楚,絕敵生機!”

    “嗨!”

    “李左車!”

    “末將在!”

    “牧騎漫散,護衛王旗,為外軍。白狼待從,著甲集結,為中軍。防務俱由你,不必再報。”

    “嗨!”

    “每裏設傳號三騎,訊令十騎,全軍聞戰號進退,務一戰克勝,彰我王威!”

    眾將齊下拜:“嗨!”

    韓信起身,雙手恭持令箭,拜於扶蘇:“請王上令!”

    扶蘇微笑著接過令箭,輕聲說:“前歲,恪於陽周拒秦偽,然敵將庸耳,無以酣戰;去歲,還是恪,雖於代郡誅趙逆,然敵軍弱耳,又無以盡性。”

    他把玩著令箭,意尤未盡地搖著頭:“今日之戰,雖大雍出世之第三戰,卻也是宣世之首戰,當克勝,使天下安分,再不受兵禍之苦。此,孤之願也,托付眾卿。”

    扶蘇神色一凝,一揚手高高拋出了鮮紅的令箭,正聲宣令:“孤令,白麾上將軍信節製諸軍,不勝毋歸!大雍萬勝,大秦萬勝!”

    “大雍萬勝,大秦萬勝!臣,接令!”韓信單膝跪倒,複又起正轉身。

    他眯著眼掃過帳下諸將,一字一頓,令言鏗鏘:“將令!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