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五章 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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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信很鬱悶……

    機關算盡,小心翼翼。

    為了保證扶蘇不被某個傻大膽衝撞王駕,韓信甚至放棄了看著戰場施令的指揮習慣,改以訊報、令號和屬將自判的遙控模式來指揮這場戰事。

    可最終還是功敗垂成……

    先是千挑萬選的行營被範增從茫茫野林中揪出來,爾後又是打臉似地登門拜會,現在又當著扶蘇的麵被人赤裸裸的威脅。

    一萬精騎?呸!

    範增,老兒,欺人太甚!

    韓信死死握著元戎的劍柄,真想逞一次義氣,讓範增揮馬來攻,可他不敢。

    李恪的威脅縈繞在頭頂,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間。

    若範增真有萬騎在林,或是五千,甚至三千,再有已經闖出名聲的龍且將軍,真有可能突破兩萬牧騎的封鎖,摸到轅門,觸及中軍。

    一萬也好,三千也罷,韓信相信扶蘇不會因此而驚,因為韓信有自信打退楚人的攻勢,問題是李恪究竟會怎麽想?

    韓信甚至不敢保證李恪究竟是關心則亂,還是有意為之,就為了尋個由頭找他的錯漏,捏他的尾巴!

    恨哉!恨哉!

    帥帳內的局勢立變,範增氣定神閑,韓信咬牙切齒,扶蘇忽而望左,忽而看右,捏著下巴砸著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範增決定乘勝。

    “王上,可想聽聽老朽的諫言?”

    扶蘇似笑非笑瞥了那張老臉一眼:“不想。”

    “誒?”

    “孤此來答應過恪,不言軍事。老丈不就是看出這點才敢以區區萬騎威脅的麽?”

    範增尷尬地笑了兩聲:“王上說笑了……”

    “老丈救主心切,孤不怪罪。你既不願與孤談,便與孤的白麾上將軍去談,孤不為難長者。”

    還能說什麽呢?

    範增長身又拜:“王上仁德,名不虛傳。”

    扶蘇果然不再言了,一個誘導性的字也不出,一點意指的表情也不露。

    範增起身,側向韓信:“上將軍麵生,看年歲,當是鎮西韓信吧?”

    “帥旗便在王旗正下,看來範公心焦得很,竟不曾看。”

    範增苦笑感歎:“大雍多才士,令人豔羨。”

    韓信眯著眼睛,張手撐幾:“範公,你有萬騎在林?”

    “或是吧。”

    “領將是那個號稱勇冠三軍的朐縣龍且?”

    “若上將軍不信,老朽大可將龍將軍喚出來,與上將軍一敘閑情。”

    “便是見了我亦不識,焉知真偽?”

    範增施施然道:“龍將軍有勇名,上將軍大可遣幾員勇將與其相鬥,真偽自然水落石出。”

    韓信冷笑:“本將軍不介意斬人首級,卻不喜麾下如伶郎般陣前鬥勇。說吧,範公何願。”

    範增深吸了一口氣:“魯公與王離獵於漳北,乃為家仇,請上將軍高抬貴手,一全天下孝道。”

    “虛置萬騎,便想本將軍撤兵?”韓信木然看著範增,“許你等將項籍接走,就這般吧。”

    範增搖搖頭:“魯公領鄉裏過河,卻不能帶鄉裏歸根,豈有臉麵再見父老?”

    “鄉裏?是那些江東附逆吧?”韓信言辭咄咄道,“範公方才不是說,他們都在林中麽?”

    範增怔了一下:“江東多豪傑,豈止萬騎?”

    “亂法便亂法,稱何豪傑!”

    “如此說,上將軍不願?”

    話題到這兒其實已經徹底僵死了,誰都不願稍退一步,或者說,韓信是不願屈辱地退,範增倒是豁出去了,隻可惜根本就無路可退。

    韓信探詢地望了眼扶蘇,發現扶蘇在發呆……

    顯而易見,是故意發呆。

    “這也太守信了吧……”韓信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了一句,咬緊牙關,“事關重大,本將軍要思慮片刻。”

    範增卻不吃這緩兵之計,當即抱拳:“請將軍先令雍軍停戰,再作思慮不遲。”

    韓信麵色更冷:“一柱香為限,本將軍會予你答複,大軍卻不會為此稍停。你願便願,不願……便來攻吧!”

    說完,他向扶蘇告一聲罪,掀簾而出。

    範增愣愣看著,突然感受到無盡的屈辱。

    “王上,您為人主,亦願履險地?”

    “老丈還是莫要激了。孤隨恪戰於冰塞也不過是數年前的事情,區區萬騎,嚇不住孤。”

    “……唯。”

    ……

    韓信憤然步出帥帳,大踏步地衝上望樓,死盯住營外野林。

    林裏頭安靜得很,不見人影,不辨人聲,但更遠處有不少驚鳥高懸於天,就像真有伏兵埋在林裏。

    李左車急步趕過來:“信兄,狀況如何?”

    韓信啐了一口,指向那些林鳥:“老匹夫說林裏有萬騎,左車兄信麽?”

    李左車瞪大眼睛:“三裏方圓人畜皆無,萬騎?假的!”

    “那人可是範增……可能保證?”

    “這……”李左車咬了咬嘴唇,“他有何要求?”

    “止戰,放楚趙離場。”

    “老匹夫……看來他是將你的底數透盡了。”

    “可不是嘛。”韓信無奈地歎了口氣,“尊上,因何逼迫?”

    二人皆無言。

    沉默了一會,李左車突然對韓信說:“伯父方才要我傳信,說你若有不明事,可去他帳中……”

    “嶽丈?”韓信奇道,“嶽丈莫非早猜到……”

    “於十死之局奪一生路,範增之謀,也不難猜。”

    韓信又沉默了。

    “左車兄,令白狼侍從戒備,我去尋嶽丈……”

    “嗨。”

    韓信一會就來到李信帳裏,尋一張席,跽坐沉默。

    李信笑嗬嗬看著他:“可知你何處不如恪君?”

    韓信皺著眉:“相國驚豔才絕,皆不如也。”

    “妄自菲薄,連恪君都說,於軍謀一道,他遠不如你。”

    韓信意外地挑了挑眉。

    李信又笑:“軍謀之術,你之才確是僅見。然你心氣太高,眼界卻窄,雖才具卻不足倚,這也是我本不願用你的原因。你不出仕隻是失意,若出仕,怕是會牽連子楣。”

    “就如這次麽?”韓信慘笑了一聲,“嶽丈,我該如何做,才不會讓相國尋去把柄?”

    “這次……我說的並非這次,而是以後。”

    “以後?這次?”

    李信看著韓信茫然的神色,不由歎了口氣:“也不知你這軍謀的天賦從何而來,何以就半點不會猜度人心?”

    “請嶽丈賜教!”

    “放心吧,恪君從不曾把趙楚這等亂逆強勇收在心裏。放便放了,無傷大雅,說不定……你如此做,反應了恪君的心意。”

    “焉能如此?”韓信全然想不明白。

    其實李信也想不明白,他隻苦笑了一聲:“我一路都在想,恪君何以要多此一舉,用王上捆住你的手腳。這事我本來也不甚明白,直到範增使至,才算是找到了些頭緒……”

    “保楚活趙?”

    “有些像,又不像。更像是不願中原平得太速,亦或是讓那個劉季一家獨大……”

    “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