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九章 武關十一,墨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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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張良與蕭何的合力解釋,劉季終於明白了李恪此行究竟陰險在何處。

    分兵,還是不分?

    分,則與李恪遭遇之後,兩軍為暗器所阻,難以呼應。不分,該選哪條?

    張良說,李恪是個信人。他既然在草場正中設了籬樁,就是告訴他們中間的道保證有十裏寬。

    但兩側的道呢?

    這裏距商縣還有四十裏地,李恪便是在中道擺陣,他要布設的暗器麵積也達到長二十裏,寬兩裏。

    那些暗器布設得極為隨意,有的緊,有的鬆。

    以墨家的生產技藝,隻要人力充足,用十幾二十日布下這樣一片大場子還是可以輕鬆做到的。若是再寬,怕是騰不出多少餘力。

    可是,若李恪隻在最後一兩裏縮緊通道呢?

    一條東西向,長二十裏,寬二裏的暗器,又一條南北向,長二十裏,寬裏許的暗器,隻留中路,大軍何為?

    是踩著滿地的暗器向李恪軍陣發起突擊麽?還是大軍徐徐而退,退到出口,換一條路再試一次?

    劉季滿臉愁容:“清理暗器,可行否?”

    張良搖了搖頭:“大秦以弩陣著稱,若李恪可湊出萬人弩陣,則三裏外尚可清理,三裏內……緩進清理,屍骨無存!”

    “你方才與何君爭論何事?”

    張良一臉慎重:“我意選中路,不分兵。何君意,分兵!”

    劉季定定地看著張良:“你二人皆是何理?”

    “無理。”

    “無理?”

    “我意不分,是怕李恪僅留中路,使我等戰力有缺。蕭公意分兵,乃是怕李恪集兵一路,使我等進退兩難。”

    “唯懼,無理?”劉季眯起眼睛,“你二人就斷言我軍衝不破李恪的陣勢?十裏之寬,可是足以調度大軍所用了。”

    張良感受到劉季的不信任,後退一步,閉口不再言語。蕭何苦笑了一聲,站上前:“公誤會矣,我二人連李恪手上有何軍力也不知,如何便會斷定公不如李恪?”

    “那是何意?”

    “隻在如何使公戰力更強。”蕭何高聲下了個定語,“分兵,若三路皆通,李恪守三路則三路皆弱,守一路則兩路迂回。合兵,則與李恪堂堂正正,當麵較技!”

    “那你二人可有了公論?”

    “無有。”

    “無有何以不再爭?”

    “勝敗之事,請公定奪!此謀士之本分也。”

    劉季默默點了點頭:“今日天色已晚,令將士紮營。至於分與不分之事……明日,明日你等便會知曉。”

    “嗨!”

    一夜消盡。

    經過一夜的思考,劉季終於想明白了。

    他對那次大雨後,霸下直立嘶吼的場麵印象極深。那時的距離足有二十裏,他可以看到霸下,這意味著,身處在霸下之上,或許也能看到二十裏外的場麵。

    便是看不到也不要緊。

    這裏距離商縣四十裏地,李恪若在真如張良與蕭何所說,在中道設陣,則雙方還有二十裏的距離。

    這個距離不長不短,步卒備戰而行少說也要大半個時辰,而有暗器的寬度卻隻有區區左右各一裏。

    也就是說,李恪有大把的時間調整軍陣,把迎戰之姿擺成對他最有利的樣子。

    想到這兒,劉季就徹底明白了,李恪其實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他能做的唯有一個選擇,從中道而入,與李恪在這片十裏寬的殺傷,再做對決!

    大軍起行。

    順著那條十裏寬的大道,劉季早早便把自己的軍隊列成迎戰之姿。

    車兵八千列在最首,以夏侯嬰、樊噲各領左右;騎兵兩萬平分兩翼,主將四人,周勃、灌嬰、靳歙、奚涓。

    六萬步卒齊聚中路,拱衛帥旗,帥旗下是他與兩位智囊謀臣,而大軍指揮,則是與他同車而乘的肱骨曹參。

    這是他的最強之陣,他要以此陣堂堂正正擊敗李恪所領的殘師敗將,憑這一仗,打得秦人喪膽,真正把關中大地握在手心。

    ……

    大軍徐行,斥候早早便發現了李恪的蹤跡,果真就在二十裏外,似乎以戰車與步卒為主,人數上並不算多。

    這給了劉季更多的自信。

    可僅僅過了半個時辰,兩軍相去兩千步對壘。

    劉季眯著眼看著八裏外的李恪軍陣,突然覺得自己的自信似乎有些早……

    李恪的軍陣和這個戰場一樣奇怪。

    最前排是約莫萬人,排成奇怪散陣的步卒,領頭的是那個給劉季留下深刻印象的超猛級猛將滄海。

    憑心而論,這些步卒光看身型,俱是百裏挑一的雄壯之士。

    可問題是好漢也需刀劍配,這些壯士身處在戰場,既不著甲,也不佩劍,一個個衣袂飄飄,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這必然是個深奧的問題。劉季決定晚些再想,先把這件事放放。

    他向後看,穿深衣的猛士之後是密密麻麻,前後分作十列的大黑罐子。

    一丈高的柱型罐子,左右各釘著把一丈長的超級大劍,一高,一低,刃口鋒利。

    這些罐子被擺在一架鐵製的大車上,大車的輪轂離地抬起,支撐的是斜向相對的四根鐵棍,棍端有支腳,陷入地麵。

    圓罐子後頭則是個方罐子,方罐子上還有煙囪,一根根撲撲冒著嫋嫋的青煙。

    方罐子後頭還有罐子,是貝殼形狀,有些像一側開口的鐵甕。

    劉季更迷糊了,隻覺得李恪陣中皆是謎,他似乎是想用那些罐子設置障礙,好讓進攻的士卒隻能俯身從那些巨劍中間跨過去。

    難道在墨家看來,劍大就能克敵製勝?

    他奇怪地看張良,張良麵色沉重,緩緩搖頭。他轉向另一邊看蕭何,蕭何臉上迷茫,也是搖頭。

    看來大家都不明白……

    劉季聳了聳肩,再向後看。

    罐子戰車後頭是同樣用支腳撐起的另一種戰車,上麵的東西雖有些怪,但劉季好歹看得懂,是大弩。

    五六百張秦大弩,分作兩列,交錯排布。

    劉季恍然大悟,原來李恪的殺招就是這些從各處收集起來的大弩!因為除了這些,李恪陣中真正能被稱為兵的,排在那些黑罐子後頭的僅有區區幾百架戰車,三四千殘兵!

    他的自信又回來了。

    大弩雖強,卻是輔器,發矢之間間隔漫長,而且有這些黑罐子擋在中間,其唯有仰射!

    仰射的大弩?

    劉季隻想放聲大笑!

    他心情愉悅地拍了拍曹參的肩膀:“參,李恪這是垂死掙紮,不甘殘敗。正好,我此番必俘他,以成天下之偉業!進兵!”

    ……

    劉季陣中擂起了戰鼓。

    軍陣最後,跽坐在霸下露台代替李恪掌握行令的季布緩緩張開了眼,滿臉冷笑。

    這世上竟還有敢於向陣勢已成的墨軍進兵之人……看來當真如先生所言,自棄者,天棄之!

    既然你等利欲熏心,那便以性命來償吧。

    他站起身,緩緩抽劍,仰天一指:“令!連山備戰!窮奇備戰!盡殲敵軍!墨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