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醫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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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墨影唇角微抿,這個斐玉晏是怕惹禍上身,不願沾染與她有關之事?這四個字似乎是說了些什麽;卻又什麽也沒有細說。是為了應付她的施壓;還是查到了什麽證據,竟連入宮來與她詳說的功夫也給省了。
能避則避;能溜則溜,隻願做他的富貴閑人,不願染手這些皇家事。
鳳墨影詭秘地一笑,吩咐道:“雲玳,傳寡人口諭,讓沐王明日進宮,一起去遊園。”
“諾。”雲玳應命而去,尋了那沐王府送信的人將其告之。
這些時日,斐玉晏一直沒有來,朝陽台遇刺一案始終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此刻消息來了,卻隻有短短的四個字。
鳳墨影心中冷哂一聲,她一直避在寢宮中,借養病之名,暗中理清著她身邊的這些人,以及這些人之間的關係。
特別是與她這個女帝息息相關的人。
瑩挑著太醫院熬好的藥,端正立於門前請示。
鳳墨影暗自無奈,輕歎道:“拿進來。”
瑩挑著輕便的紫檀雕花提盒進來,拆開了封條從中端出那尚自溫熱的藥和蜜餞,將其一起捧至了書案上。
鳳墨影端起黑乎乎的藥,湊近了唇邊。這些中藥雖然苦,但身上的傷不能不治,況且這裏沒有西醫可以替換。可今日的藥香聞起來似乎有點不一樣,但太醫院從未嚐提起過更換藥方之事。
鳳墨影心中有所疑慮地將它放回了案頭,轉眸問道:“今日的藥是誰送過來的?”
瑩謹慎地回道:“是太醫院白少羽白大人身邊的學徒。”
鳳墨影不假思索地道:“傳寡人懿旨,讓院使白懷遇、白少羽與及那名學徒一並過來。”
瑩應諾,匆匆地躬身退了下去,親自前往了太醫院傳召。
不時,白院使父子倆人便已趕了過來,入殿參拜於女帝。
鳳墨影讓兩人平身後,眼前所見堂下二人行色匆匆,卻並無異樣,便開口詢問道:“白院使,寡人今日的藥方可有更改之處?”
白懷遇雙手一揖,如實稟告:“陛下,今日的藥方與往常皆無二致,並無任何更改之處。”
鳳墨影左手敲了敲案麵,神色肅然道:“可今日的湯藥氣味有異,不知院使你當作何解釋?”
白懷遇與白少羽不禁對望了一眼,眼中皆是慎重而莫名。
白少羽當即躬身,請旨道:“陛下,可否容臣下檢查一下今日的湯藥?”
鳳墨影點了點頭,一旁侍候著的絳瓔便將青玉蓮瓣的藥碗給白懷遇端了過去。白少羽朝她道了一聲謝,接過藥碗,湊近鼻端輕嗅,果然有不同於以往的輕微香味。
白懷遇見他皺起了眉頭,不由眼神示意要過了藥碗。仔細分辨之下,確實與熬好之後的藥不盡相同。
鳳墨影瞧住他們暗暗吃驚的神色,心中暗道了一聲萬幸。自己對味道有著特別的辨識之處,即便是極其微小的差異,她都能分辨得出來。這一碗藥她每天都在喝,又怎麽會聞不出來?
白懷遇當即撩了衣擺,跪下於書案前,伏首道:“臣請求驗證這湯藥中的藥物,以還太醫院之清白。”
白少羽自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亦一同跪下了地上,朗聲地道:“臣亦願自證清白,請求陛下給予臣自辨之力。”
鳳墨影居高臨下地觀察著這兩父子的反應,相對於白懷遇的受驚和擔憂,白少羽的傲然不懼不禁讓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一瞬。
白懷遇已是人到中年,卻是保養得宜,體態端正,臉上也不見鬆垮皺褶,頭發烏黑,看起來要比他實際的年齡年青十年左右。如此看起來,他的醫術造詣還是挺讓人信服的。
而白少羽正值青春年少,充滿了陽光朝氣的一個年輕人。乍眼望過去,他的顏貌與其父親有許多相似之處,但氣質卻大相徑庭。其父端肅持重,他卻清俊開朗,一雙眼眸神色純澈明澄,帶著少許不經世事的耿直,還有一點深具才華的傲然之氣。
鳳墨影似是斟酌了少頃,淡淡地道:“此事寡人準了,不過在日落之前必需要給出一個妥善的答案來。不然其後果是什麽,你們心中明白。”
白懷遇臉色有些泛白,惶恐地叩頭道:“臣,明白。”
白少羽沉靜地低下了頭,一同叩首道:“臣遵旨。”
鳳墨影又吩咐道:“紫珞、瑩你兩人同去太醫院行監察之職。”
“諾!”兩女官同聲應道。
自四人退下之後,在太醫院裏緊接著便是一番翻天覆地的查證。檢驗藥湯、查問在場的所有太醫、學徒,特別是白少羽身邊的那個學徒。
白懷遇與白少羽避嫌地在一旁等著,經過了幾位太醫們反複的驗證之後,一人神色沉重而又小心翼翼地向白懷遇與紫珞、瑩回稟道:“三位大人,經我等查驗,太醫院內封存的湯藥渣中的藥物與藥方上的並無二致。至於氣味不同,是否因這一批藥材是新采貢的緣故,與之前的年份、炮製方法、雨水多少等的這些不同,而才有稍微的差異。”
紫珞聞言心中自是不大滿意這個答案,不由皺眉,朝白懷遇行禮問道:“院使大人,你怎麽看?”
白懷遇再三斟酌之後,仍是無法開口。這個氣味確實不盡相同,而這些藥渣經由了這許多的人查驗,必然是不會馬虎遺漏或者蒙混作弊了的。那麽這個藥是因藥材的不同而產生了差異,還是被人做了手腳,他也實在是不敢妄下定論。
他回眼望向白少羽,問道:“你身邊的那個學徒可有尋著了。”
白少羽眉間稍帶鬱氣,頷首道:“冬至已經尋到了,此刻正在側室中等候,經由禁衛軍看守著。”
紫珞與瑩奉命帶來了禁衛軍,眾太醫一聽,心中更是惶然。女帝一向鐵腕血腥、用刑嚴酷,隻因一碗藥的氣味不同便要徹查了太醫院,是小心謹慎;還是借題發揮?
要像是當年一樣,隻為鏟除異己,不知這所太醫院中又有誰成為了她眼中欲拔的釘子?
亦或是,太醫院中有人與最近女帝在朝陽台遇刺一事有所幹係,此刻是要借機查找出此人了?
一時間,太醫院中眾人不由人心散亂,惶惶不安起來。
白少羽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父親此刻身為院使,此次定下藥方的人又是自己,如果此事朝凶險之處發展,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白家。他自認立身端正,這些年來皆謹慎恭敬,並沒有做過什麽齷齪之事,若是此次飛來橫禍,實是天道不公,不由心中甚是憤然。
白懷遇無奈問道:“這碗藥湯可已試過有無毒性?”
方才回話的方太醫看了身後眾人一眼,眾人皆神色凝重,不由艱澀地開口說道:“銀針驗過了並沒有發黑,何況湯藥送往陛下之前,我等幾人皆已嚐試過。至今仍舊安然無恙,脈象平和,並無中毒的跡象。”
瑩轉首問:“可已盤問過送藥之人了?”
方太醫回道:“已問過了,他堅稱自己是從在太醫院封藥之後,提盒就從未離過手,送至內庭之前盒上封條亦完好無缺,不曾破損。”
瑩與紫珞對看了一眼,示意當時她曾是檢查過提盒的,上麵的封條也確實是原封不動的。但,若就是如此的結果去回複於陛下,卻又不知是否會觸發了那雷霆之怒。
就在事情無所進展之時,白少羽靈光一閃,朝瑩、紫珞施禮道:“兩位大人,雪靈染雪公子對藥草香料之道素來頗有研習,卑職鬥膽懇請讓他來鑒別一下這碗藥的差異之處。”
瑩聞言,眉梢一挑,定睛看了白少羽一瞬。心中暗道,這人看著耿直純粹,實則心思卻不遲鈍。
這雪靈染雪公子且不論他是否深諳藥草香料之道,能不能鑒別得出這一碗藥的差別來。就憑著他不久前在朝陽台為救女帝擋了一劍,如今仍躺在榻上養傷的份上,如果他開口要保全白家父子一命,女帝無論如何在此時也有所掂量,而會網開一麵。
不知雪公子與這白少羽卻是什麽樣的交情?
她稍有遲疑道:“可雪公子身受重傷,如今還臥病在床……”
紫珞似是再三琢磨後道:“然此事關乎陛下的安危、太醫院眾人的性命攸關,絕不可疏忽大意。”
白少羽立刻接上話道:“雪公子的傷勢近日已有所緩解,也無需請他親自到此。隻請兩位大人派遣可靠之人將這一碗藥送過去,陪同雪公子檢驗出一個結果來即可。”
紫珞微微點了點頭,問道:“是否要帶上什麽用具?”
白懷遇也已回過神來,看了白少羽一眼,立刻恭敬道:“大人想得周到。”他回首朝方太醫、趙太醫頷首施禮,“還要煩請兩位大人一起前往,協助雪公子驗藥,日落之前給出一個答案呈報與陛下。”
聞言,眾太醫心中皆是一陣慌跳,不知今日之事會是如何了局?他們的命運又將會麵臨怎樣的逆轉?
方太醫和錢太醫連忙作揖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協助於雪公子。”
瑩剛要張嘴分配一下人手行事。
紫珞已快人快語道:“瑩,派誰去我都覺得不放心,就勞煩你在此繼續盤查了,我親自跟他們走這一趟。”
瑩微微一笑,道:“好,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