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宿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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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墨影目光掃過地上的身影,心裏隻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更是有點好奇。他憑什麽呢?

    是性格使然?

    還是浮宮在這裏實在是地位超然,說到底若不是她手握他叛變的實證,就不能拿他怎麽樣,最多就是受點皮肉苦?

    或就是實證,也要經過浮宮的認同,然後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就是目前的這些皮肉傷都讓他將她徹底地氣上了。

    她損了他的顏麵?還有他背後浮宮的麵子?

    鳳墨影心中思緒飛快,沉吟了一瞬,難道她當真冤枉了他,讓他大大地吃了一個死貓子,因此他才如此膈應她來著。

    若他是反其道而行之,那麽這真是全身都是戲。

    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劃過,北堂渺亦不慌不忙,靜靜地等待,肅容斂氣,宛如一尊玉石雕就的塑像,冷得可怕。

    鳳墨影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麵,忽然下旨道:“另,著北堂渺指揮暗衛嚴守各宮暗處,看是否有賊子今夜趁亂逃奔宮外,又是否有內賊向宮外傳遞消息。”她此刻對北堂渺的看法已稍有改變,故將此事托付給了他。

    如此,也不失為一個握手言和的機會。

    雖則帝王並不會真的與臣子握手言和,但她初來乍到,根本沒有自己的勢力在手,這時候也需要大膽的下注一把。

    北堂渺略為意外地一頓,眼眸稍轉,作禮道:“諾!”

    鳳墨影將他的反應收歸眼底,暗暗衡量後,又道:“在來儀殿內外布置好影衛,以防賊子狗急跳牆,趁勢作亂。”

    北堂渺點頭道:“陛下安心,臣囑咐影衛布防各宮後,即刻回來親自守衛來儀殿,必不讓賊子有寸進之地。”

    “好!”鳳墨影鄭重地道:“一切就托付於北堂了。”

    “諾!”北堂渺接令後,起身倒退三步,便迅速地出了來儀殿的書房,且聽見鳳墨影在身後輕籲了一口氣,他臉色微微地緩和了半分,腳步一刻不停地朝黑夜中消失而去。

    君臣和,這一出戲隻演了一個開場。

    鳳墨影安坐在長案後,默默地看著地上碎裂的青瓷片,和那一殿仍然跪在地上不敢彈動的黑壓壓的人頭。

    戲,還需要繼續演下去,一步一步地來。

    今晚的這一番動作也隻能是打出一點為人奔走賣命的嘍,和給人推出來認罪的替死鬼。

    由於慣例,那些幕後的大佬們可就沒有這麽容易浮出了水麵。

    可現如今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且沒有公平可言,也沒有律法可言,在這個時代裏,誰坐在那皇位上誰就是最大。一山崩一山替,隻在於是名正言順;還是謀朝篡位。

    來而不往非禮也,她總不能沒有脾氣,任由別人拿捏了去。希望今晚這麽的一鬧,那些滿腦子要取她性命的人,能夠稍稍消停一會兒,好讓她好好養一養身體,歇一歇精神。

    鳳墨影起身,朝寢殿走去,經過跪地的人群時腳步一頓,冷聲吩咐道:“紫珞、絳瓔領上幾個精明強幹的亦將這來儀殿各人各室搜查一遍。餘人在未有結果前不得擅動,否則格殺勿論,瑩、雲玳在此守著行監察之事。”

    “諾!”眾人一並齊聲應道。

    鳳墨影隨後腳下帶風,氣場全開地進入了寢殿,哄然一聲親手合上了殿門。

    隔絕了殿外的一切,獨自一人時,她終於真正地舒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後,走到鳳榻旁坐下,身體一倒躺在了錦被上,靜默地看著殿裏精美的承塵。

    從今晚來儀殿的情況看出,這些人十分小心謹慎,還不敢當麵忤逆她。這個女暴君的後宮還不至於亂成了一鍋粥,至少證明她還是有些勢力鎮壓著這些人的。

    那麽她所憑借的勢力是什麽呢?軍隊?先女帝登位前,是一位出色的軍事人才;登位後,手中必定還留有足以震懾朝廷的軍事力量。

    金錢和力量是一個能夠征服別人的強者標配,而足以震懾別人和保護自己的武裝力量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隻是,目前這些武裝力量是由威遠大將軍容白在替她管理和支配?她與這個人又是什麽樣的關係,憑什麽信任他,又通過什麽支配和使喚他?

    鳳墨影有些頭疼地敲了敲腦袋,袖子裏的匕首咯得她有些難受,卻不敢將它取出。在這一個人生路不熟的地方,若遇到關鍵時刻,還需得靠它保命。

    她又看了看這女暴君的雙手,果然是有許多自小練武的痕跡,那些長年累月留下來的繭,並未曾隨著她登基後的養尊處優而消退去。這一雙手,也並不相同於那些貴族女子的柔軟纖細,卻是手掌顯得更大,手指顯得更長,伸展動作間皆顯得幹脆利落和充滿力量。

    這女暴君的武力值究竟到達了第幾級?

    鳳墨影默然,她現在白白得了一付這麽好的軀體,奈何裏麵的內核已經換了,對於這些武力值啟動的程序和要領卻是一無所知!

    殿外火光跳躍,腳步聲響動。

    今晚是否當真會有人趁亂殺進來?

    她這樣做是否太冒險了?

    不知是暗衛和北堂渺的力量太具震懾性;還是敵人太過於深謀遠慮,不屑輕舉妄動鋌而走險,而將把柄落入她手中。

    這一夜兩個時辰過去了,來儀殿中卻是風平浪靜。

    倒是由青夜離稟報上來了不少罪人和罪證,都是鳳翎衛從各宮各殿中搜尋出來的。有偷竊宮中珠寶字畫,想運出宮去變賣換銀的;有暗藏藥物卻無法自辨自證的;有半夜行蹤鬼祟被捉當場的;亦有醉生夢死正胡言亂語大逆不道的。

    聽完了青夜離的稟報,鳳墨影按了按額頭,果然是搜出了不少的嘍,但對於在殿中沉水香做手腳,和在藥湯裏加藥的人卻是半點線索也沒有。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對方竟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還是讓她心中震驚和感慨。

    這個人的手腕和人脈竟令人感到可怕。

    是這個人,還是這些人?

    他們究竟有多少人希望她……

    鳳墨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何德何能?然後抬頭看向青夜離,簡短而強勢地道:“將這些人全送入內獄,讓鳳翎衛一一審問過,按律處罰,誰也不得求情!若有可疑者,直接將他交與大理寺卿。”

    青夜離欲言又止後,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點頭作禮道:“諾!”他出了寢殿時,順便讓鳳翎衛將被紫珞、絳瓔搜出偷竊的兩人,一並帶離了來儀殿。

    待寢殿中的人都走光了,鳳墨影正準備上榻歇一會兒,不然這夜裏還都不曾合過眼。

    輕微的風聲掠過,她驀地悚然一驚,回頭隻見一人白衣如雪,身姿如蓮。鳳墨影早已抓緊了袖中的匕首,見來人竟是北堂渺,亦沒有絲毫的放鬆,隻一臉莫測地盯住他。

    北堂渺被她如此目光注視著,似乎才察覺出自己的唐突。他屈身一禮,清聲道:“陛下請恕罪,臣有事稟報,一時大意,驚擾了陛下。”

    “很好!”鳳墨影隨即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下一次無論情況多麽緊急,都須敲響殿門,得宣才許進。如今正是非常時期,寡人不想對北堂你再有所誤會。”

    誤會?北堂渺身心一凜,立刻道:“諾!”

    “何事?”鳳墨影雙手以互握之勢,藏在了袖裏,問道。

    北堂渺目光飛快地一瞥後又收了回來,心中已是了然,正色回道:“臣在西北角餘留了一處防衛的空檔,今夜有人從此處翻牆出宮。”

    鳳墨影挑了挑眉,心中一跳,道:“去了何處?”

    北堂渺眉頭略動,有些疑惑地道:“暗衛跟著他,一直跟到了沐王府後院,看著他翻牆而進至今不曾出來。”

    鳳墨影怔了怔,唇角咧出了一絲笑意。沐王府,斐玉晏?當真是他想要謀朝篡位,卻又故意用一封禍起蕭牆的信來轉移她的視線;還是有人想要挑撥離間,如此這般地栽贓嫁禍給他?

    然,他沐王府的地位的確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他要將手伸到朝廷與後宮裏,也不是不能夠做到的事情。

    那麽他那些不想插手宮廷中事的態度,是真的隻想兩袖清風,取信於女帝;還是意欲掩蓋暗中進行的那些醃事。

    鳳墨影見他如此神情,便笑問道:“北堂,你對此事有何想法?幕後的人是斐玉晏?還是賊人的疑兵之計?”

    北堂渺沉吟片刻後,斟酌開口道:“此事若與沐王府有關,這幕後的人也並非一定是斐玉晏。他斐家已三代受皇家禮遇,若如今心懷不軌,也名不正言不順。更何況皇家還有幾位公主與王爺在,又皆已成年,又聰敏精明,不是別人能輕易要挾的人。”

    “你是說斐玉晏與人合謀?他已貴為並肩王,還圖什麽呢?”鳳墨影思忖著,聲音波瀾不興地道。

    “興許不一定是合謀,也有可能是被要挾,或者是想拉他入水,才如此實施誣陷的事。”北堂渺暗中留意了她的神色變化,心中小心翼翼地道。

    冷靜,她如今必須絕對的冷靜,才能從中抽絲剝繭,找出對策。北堂渺說的不錯,前女帝還有這些姐妹兄弟,難保人人想安心享樂做個公主和王爺。如今,她缺的正是線索和證據。

    “北堂,此事交由你去查證,如何?”鳳墨影鄭重其事地望住他,見他瞬間肅然,不由撇唇笑道。

    “諾!”除了諾,他還能怎樣?

    北堂渺垂眉低眼,暗中想,難道他還能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