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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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北堂渺神情中充滿了驚詫,以及疑慮,注視著她的目光裏還帶著一絲莫名的憤慨。若她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似乎還有一股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的厭惡、嫌棄?

    鳳墨影登時朝他翻了一個白眼。要不是她半夜醒過來,發覺兩人在地上躺著冷得要命,才好心地將睡得跟死豬一般的他搬到榻上去,讓他睡在暖和的被窩裏,還因為身高體重的優勢關係霸占了大部分的位置?

    他就等著這早上起來,變成一條人形的雪棍吧!

    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和同事不論性別還不是在同一輛車廂裏休息,同一個房間,同一張沙發,或是實在太疲勞的時候,一張床上眯一下眼也是要顧不上那麽多忌諱的。

    鳳墨影都懶得理會他,鑒於昨夜是因為給她引氣歸脈的關係才致使人家躺倒,心中還是內疚和感激占據得更多些,口氣雖是懶洋洋地,卻是十分真誠地問道:“你有什麽地方不舒坦的?昨夜似乎嘔了血,你還好嗎?”

    過了這半晌,北堂渺的神色還是沒有緩和回來,反而是愈加地冷凝起來,看著她的眼神也有些鄭重其事的意味在裏麵。

    又如此對視了半秒,若不是料他不能體會那些話中的意思。

    她當真想調侃一句:這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算了,這樣的調皮,會對不起人家的付出。

    鳳墨影心下歎了一聲,耐心地從被窩裏爬了起來,靠坐在床欄上,朝他聲音緩和地說道:“北堂,你什麽也別誤會!就是看你因寡人而受了傷,不想你躺在地上著涼,寡人才將你搬到榻上來的。”

    她打量著他還是很不好看的臉色,急忙又解釋道:“前半夜寡人擔心有什麽變故,一直是在榻沿坐著的。後來實在是支撐不住了才倒到榻上去,許是天氣太冷了,在迷蒙中就不由自主地鑽進被窩裏去了。”

    北堂渺山巒起伏的五官依舊儼然冰雕一般,整張臉寒霜罩麵,氣壓低得有點嚇人。

    鳳墨影皺眉道:“你瞧,寡人蓋的是這張,你蓋的是那張,這是兩個被窩各不相幹。昨夜這事,也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別人一概不知。更何況,其實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你介懷的又是什麽呢?”

    北堂渺一偏頭,從榻上跳下地上。他氣恨的是,她怎可如此厚顏無恥,竟與他同床共枕沒有一點作為女人的矜持,說出來的話更是不將此事當成一回事的態度讓他氣悶。

    憑什麽不讓在地上躺一夜,即便是變成了雪人,他也是願意的。

    憑什麽要自作主張?

    就憑她是帝王嗎?

    偏偏他又不能拿她怎麽樣,北堂渺一咬牙,臉色彷如結了冰一樣,頭也不回地往窗外跳了出去。

    “哎……”鳳墨影想要喚也喚不住,眼前的人影已消失了去,快如一道閃電。

    她怔了怔神,知道這是因為兩個人所處的時代不同,觀念不同,所接受的規則,所寬容的程度都有所不同,這樣的誤會是有點冤枉,但是卻也無從解釋。

    無奈地攤了攤手,鳳墨影繼續倒頭卷被子,睡進了被窩裏去。她隻希望北堂渺別因為這麽的一件小事,形成了心理障礙,對她生出不忿之心,從而導致生出了什麽變故來才好

    如此一想,她是再也睡不著了,立刻重新爬起身來,伸手拉動了榻旁係著的銀鈴。

    片刻後,絳瓔領著一眾服侍洗漱的宮女從殿門外魚貫而入,井井有條地開始為她更衣打扮,奉上早膳。

    鳳墨影一麵用著早飯,一麵思索著接下來該辦的事情。這些事情都到了關鍵的時刻,不能再出來一點差錯。

    一點差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她命絳瓔從庫房裏取出來一些強身健體的療傷聖藥,自己嚐了一瓶後,將剩下的都裝進了繡囊裏去。然後對絳瓔吩咐到要擺駕“白露宮”,等一眾人行出了來儀殿,才故意假裝臨時起意說要到“落梨宮”一趟。

    “落梨宮”是一貫的清冷,自從她上次駕臨過以後,那位負責打掃的小宮侍這一次已經淡定了許多。

    規規矩矩地朝她行禮,依然戰戰兢兢地將她迎進宮中。

    鳳墨影擺手,讓一眾人仍舊停留在殿外等候著,自己上前去輕敲門,道:“北堂,你可在?”

    殿內無人相應,卻是在片刻之後傳來了輕巧地腳步聲。

    鳳墨影一挑眉,這種反應也非常符合他這人傲嬌的人設。

    殿門由內徐徐拉開,她一抬眸,眼中便顯現出北堂渺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來。

    她無視他眼神中的冷漠,朝裏示意他讓一讓。北堂渺卻堵死在門口,不讓她往內進,也不朝她行禮。

    鳳墨影不得已對視上他的眼睛,兩人用眼力來抗衡。她身後站著的絳瓔一眾人的目光,亦齊刷刷地被這一幕景象給吸引了過來。

    她小聲地道:“你果真想要讓大家都誤會些什麽?”

    北堂渺表情越發的冷,半秒後身體倒是鬆動地移開了腳步,將她讓進了殿裏來。下一瞬果如他所料,她腳跟剛進殿,就反手將門給關上了,他咬牙切齒地控製住自己輕聲道:“陛下,如此豈不是更加令人誤會?”

    鳳墨影扯唇笑了笑,淡然地道:“寡人與大人有要事相商,自然是要避人耳目的,他們……能說些什麽呢?”一麵向前走到長案旁,一麵從袖囊裏掏出了幾瓶珍藥,一一地將它們放在案麵上。

    北堂渺的目光隨即就落在了那上麵去,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便聽她放緩和了聲音說道:“這些都是寡人讓絳瓔到庫房中取出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你自己瞅瞅看。不要硬挺著,落下了什麽病根才是。”

    她回眸來瞧他,卻見他眼神複雜地看著那些藥物,心中不得其解。

    殿內靜默了一瞬後,鳳墨影撿了一張椅子坐下,小聲說道:“昨日楚子瑜來報,容白在朝陽台附近受到了伏擊,如今下落不明。寡人已遣了子瑜親自去尋他,宮中鳳翎衛落在了副統領手裏,心中總是有些不踏實。鳳翎衛與暗衛中都有對方的內應,情勢如今對寡人是越發的不利了。”

    北堂渺聽她談到了正事,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鳳墨影又道:“對方自從想用枯井死士來離間寡人與浮宮後;又設計了靈染致他毒傷入體不省人事;宮中黑影、醫館潛伏、冬至供詞、漠回國人,種種證據指向於沐王後;如今朝中眾臣議論上疏紛紛揚揚,又欲將矛頭指向夜離與右丞府。”

    北堂渺似有所感地抬頭再次看向她,隻見她目光銳利如劍,唇角抿著一絲淺淡的詭笑。

    這種情形讓他心中生出了一種異樣來,感覺所有的事情之中,並不如眼前所見到的那麽簡單,竟然對她接下來將要謀劃的事情感到了一絲的好奇。

    鳳墨影見自己的言語中的潛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便笑道:“明麵上看來情勢對寡人不利,對對方有利,恰恰便是可以反擊的時期了。北堂……你可願意襄助於寡人?”

    北堂渺一拱手,正色地道:“但請陛下吩咐!”對方既然在設法離間他與女帝的君臣情誼,即便已被女帝的慧眼識破因而沒有成功,但確實是顯露出了對他師門浮宮不利的意圖,那麽他便不能再袖手旁觀,坐視不理了。

    鳳墨影的左手點了點長案邊的一把椅子,低聲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寡人需要你如此這般……”

    北堂渺在另一旁坐下,附耳傾聽,臉色是愈發的凝重了起來,看向她的眼色又是變了一變。

    正麵剛,如今,似乎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幾天之後便是上元佳節,鳳墨影下旨大肆操辦,就將元宵夜宴設在新建好的洛水雲天之內。

    這天晚上就是元宵夜宴,舉宮歡慶。

    因她受傷需加以頤養的緣故,已免去了百官入宮同慶的盛宴,就後宮諸人與一些皇親國戚過來共度佳節。

    洛水雲天的東苑中早已張燈結彩,繁複精美的燈籠宛若夏夜星陣般掛滿了梅梢。陣陣清冷的梅香中,一眼望過去,恍如百花盛放,姹紫嫣紅,奇豔鬥麗,將這年後大雪初歇的庭苑裝扮得煥然一新,喜悅歡騰。

    今晚宴飲的馬車陸續抵達了宮門,由女官與宮侍們分別引領入內,進入了“昭華殿。”

    “昭華殿”乃皇宮中最高的樓,人在其上,可以將一大半皇宮中的勝景盡攬其中。

    此樓不僅高聳皇宮之中,它的欄杆、窗牖皆是用紫檀木精雕細刻而成,花紋繁複精美,其上還鑲嵌著各種珠寶、玉石,描金繪漆,美輪美奐、熠熠生輝。臨風台閣上皆懸掛有玉石、珍珠、明珠製成的垂簾在風中發出玲瓏雅致的清音,宛如仙樂四起。

    樓中更有鮫綃紗迎風飛舞,遠遠望來便如是一座仙山玉樓、瓊宮神宇,在雪後月夜中更添加了幾分的朦朧意趣。當拾級而上,站在樓頭欄杆前,寒風拂麵清新冷冽,更使人有種身臨雲端,乘風欲去,飄飄若仙的感覺。

    眾人先後到達,除了對此樓的感歎讚美外,便是男賓們互相寒暄酬酢;女賓們聚眾閑話家常。

    黃花梨木造的各種精致案麵上,早已備好了美酒糕品,時令瓜果,還陳列著宴會賓客們所要用的翡翠玉碗、琉璃銀盞、鑲金玉箸、各式金玉盤碟。大殿內更是鳳柱鎏金錯銀、明珠懸頂如星夜、鮮花成簇如盛春,種種布置恰是一副盛世太平、繁花似錦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