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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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渺領著幾名暗衛,押著那名被鳳墨影識破的死士前去監大牢受審。
卻在監大牢裏遇到了杜衡。
他似乎是已等候多時,身上還穿著監大牢裏獄卒的衣裳,帽沿壓得極低,幾乎壓住了眉眼。似乎是怕被別人認出來!
此時,他本站在一眾獄卒之後,在瞧見北堂渺進來之後,心中不由輕籲了一口氣。午時,陛下走得匆忙,連他另備的午膳都還沒有準備起來,就急匆匆的走了。
之後,公子便讓人把他叫了回來,將他偽裝成了這個名叫趙遣的牢卒模樣,還一一交代了關於這個人的性情舉止。讓他盡量的低調行事,要安心地在監裏等著,不要貿然出行。
等到北堂統領或楚統領親自到監大牢來辦差,才能暴露自己的行蹤。
他明白公子如此安排定然是有他的考量,北堂渺現已經來了。杜衡不緊不慢地越眾而出,朝北堂渺走去。
北堂渺敏銳地轉身,目光如刀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人不認識,卻有些可疑。
杜衡忙在他五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微微躬身行禮道:“北堂統領,我是‘白露宮’雪公子的近身宮侍杜衡。”
北堂渺仍是有些戒備。
杜衡忙從臉上撕下了偽裝的“麵皮”,露出了他原本清秀的樣貌來。那些同他一起呆了半天的牢卒們皆是心中震驚。另一名牢獄長顯然是知情者,此刻忙上前一步,回稟道:“北堂統領,卑職受雪公子之托,留杜宮人在此避禍。”
北堂渺心中一跳,轉向杜衡謹慎問道:“是雪公子讓你在這裏等我?你家公子又去哪裏了?”
如今宮中疑案重重,雪靈染的去向更是成謎。
杜衡從容道:“北堂統領,公子的行蹤並未說明。但公子卻有一事,想要托付於北堂統領。”
北堂渺細察了他片刻,冷冷頷首道:“隨我來!”他轉身便向牢獄更深處走了過去,與身後的一眾人隔開了一些距離。
杜衡默然地跟在他的身後,旋即在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才從懷裏摸出公子交給他的一封信函,雙手奉上給北堂渺,低語道:“公子再三囑咐,必將此信親手交與北堂統領。”
北堂渺疑惑不解地伸手取過信,眼前之人容貌、呼吸、行止皆沒有可疑之處,他展開信函,當即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
在皇宮別處,暗衛與鳳翎衛正在裏麵翻天覆地地搜尋著雪靈染與鳳纖影的下落。
“籠煙殿”中,還沒有任何關於雪靈染的消息,鳳墨影卻是等來了紫珞氣喘籲籲地從宮外帶回來的稟報:“沐王失蹤了!”
登時心裏一陣陣的驚跳!對方是否已有什麽把柄在手,憑此可以撬開斐玉晏的嘴,從他的口中得知寶藏的下落?難道,斐玉晏與她利用古籍《山河誌》的地圖來迷惑對方的計策,已然被對方識破了?
那麽被她派遣前去探查對方的行蹤與身份的容白,是否已經遭遇了不測?
鳳墨影的氣息越發地不得安寧,一連串的變故與設局,打得她猝手不及,處處受節製。
就在她站在“籠煙殿”寢殿中思緒百般翻滾之時,鳳墨影急忙壓抑下情緒,讓自己不要慌亂,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她應該反過來想想。
逆向思維想一想。
雪靈染必不會無故失蹤!
既然他身上的香纓落在了這裏,那麽必然是到過這“籠煙殿”。
那麽他為何要來這裏?是因為他發現了鳳纖影的不妥之處?當時在“紫雨殿”中就那麽幾個人,而這些人中鳳纖影顯然是最可疑的對象。
那麽鳳纖影她不能想象出自己會這麽容易暴露嗎?如果她是遭了別人的威脅或是利用,那麽對方顯然是要用她來作餌。
再想深一層,若鳳纖影本來就是這一個個棋局的謀劃人呢?那麽,她這麽做的目的顯然就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懷疑。這又是為什麽呢?她要吸引過來的人是誰?
她鳳墨影?還是……阿染?
阿染難道是已經想明白了鳳纖影的意圖?他雖然不喜歡聽她的勸告,但絕不是衝動之人。並且每一次做事之前,都是先仔細計劃好的。他既然能到這“籠煙殿”來,必然是有目的而來的?
那麽他的目的是,深入虎穴,揭穿對方的陰謀?
然後給她指路,挖出幕後之人,以及他們的老巢?
鳳墨影一陣陣心驚肉跳,一時之間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去。因她又想到這香纓是貼身之物,既然已經落下了,那麽是他自己故意落下指路的情況百分比比較少。畢竟這香纓也太打眼了,對方不可能就忽然眼瞎了瞧不見。
那麽,如果是對方故意將此落下的呢?
阿染此刻還是安然無恙,亦或是已受製於人?
鳳墨影一壁思緒在抽絲剝繭地翻滾著;目光一壁在寢殿的四周細細地打量起來。如果阿染決意要給她留下一個什麽線索的話,那會是什麽呢?他們又會是以什麽樣的方式消失的呢?又會在哪裏消失?
在這“籠煙殿”裏,最安全,最隱秘,最不會被人發覺的地方,必定是這一座寢殿。平日裏,除了鳳纖影自己,誰又能隨意進入這裏,隨意地翻找這裏頭隱藏著的秘密?
鳳墨影快步地在殿內走動了起來,將目光投落在她覺得可疑的地方,動手去尋找任何有可能的角落。忽然,她的目光凝定在檀木榻旁的地麵上,青玉磚上有五個細小的白點,湊近了看便似一朵極微型的梅花。
她俯身下去仔細地看就半晌,才隱約察覺出那大概是五枚銀針被人用內力打入了地麵玉磚裏去了。五枚銀針沒有完全的沒入,而是剛剛好鑲嵌在裏麵又平於磚麵,若不是極其細心的人根本就發覺不了這裏的秘密。
也許是她的實力;也許是她的幸運;也許是她對阿染的信任,才沒有白費留下這麽一個小小印記的人的苦心。
鳳墨影伸手去輕輕撫了一下那個印記,心裏頓時湧進了一絲細細的歡喜。在神經緊繃到幾乎要斷裂的時刻,終於是有一樣東西是值得人振奮的。她沿著這個印記,又將目光落在了它的四周去搜尋。
如果這個印記是阿染留下的,那麽他想告訴她的是什麽?
他們就是從這裏消失的?
這一片地麵下隱藏著鳳纖影寢室裏的秘密?
那麽,這個秘密將要如何去開啟。她雖然已從最初的振奮冷靜了下來,但是更需要的是將這些緊迫的時間追回來。鳳墨影決定不再孤身作戰,她朝殿外大喝一聲道:“沐顏,進來!”
正在殿外指揮鳳翎衛與暗衛搜查的沐顏乍然聽聞她對自己的呼喚,忙停下了手頭上正在忙的事情,轉身,疾步進入了寢殿裏,朝著她走來,還不忘行禮後,才問道:“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鳳墨影向他招手,指著地麵上的印記道:“你瞧!”
沐顏當即俯下身,細致觀察了一遍後,極快地反應問道:“難道是雪公子給留下的線索?”
鳳墨影頷首,語速快捷:“如果這個是他留下來的印記,這個寢殿裏的一個秘密所在,你說,機關會藏在什麽地方?”
沐顏旋即起身,目光隨著她的話語開始掃視殿中的物品和它們的擺放位置。然後,以對機關之道的精準把握與多年辦案的經驗,他退開了幾步,看向檀木榻前的一盞白鶴宮燈。
繼而,上前去,沐顏就這一盞燈觀察了一遍後,將手搭在鶴頭上,雙指在它的鶴眼上運勁一戳。
“哢嚓”一聲,方才被鳳墨影發現有印記的青玉磚前方就朝下裂開了一道口子來,可供兩個人容身其中。
鳳墨影正站在它的旁邊,清楚地瞧見這道機關打開後,裏麵就隱約有一條階梯連通著地麵往地底延伸了下去。她毫不猶豫地就跨步走了下去,身後的沐顏大吃一驚,忙上前跟隨了下去,還不忘道:“陛下乃千金之軀,底下危險未明,以防前方設有埋伏,請不要輕易涉險!還是等臣領人下去勘察一番,若有匪跡,必當追蹤。”
鳳墨影搖了搖頭,在前麵走著與沐顏道:“若寡人所料不差,他們應該早已脫身跑遠了。寡人順著密道一路勘察過去,是想看看他們出了密道之後,又往何處去向?”
沐顏一時默然,隨著他們的腳步向前走去,階梯慢慢深入地底,眼前也越發的昏暗起來。他忙伸手到袖囊裏去掏火折子。
鳳墨影依然在前麵疾步走著,語氣鎮定地道:“如果他們事先想要在這裏設伏,就應設法引寡人來此;而不是精心布局派人到‘青雲殿’去刺殺寡人。他們想必沒有料想到阿染能夠給寡人留下線索。”
“哢嚓”一聲,沐顏點燃了火折子,快步從後麵朝前走去,冷靜地道:“容臣走在前麵,為陛下引路!”
他是一個細心而體貼的人!
鳳墨影點了點頭,眼睛微轉,心裏掠過了一絲額外的感受。轉瞬間,心思又回到了那一層層被人布下的棋局裏去。在心裏剝洋蔥似地剖析著對方的心理,那一枚香纓是對方故意留下的,是想要告訴她是他們挾持了阿染,從而以此向她耀武揚威?還是想要將這“籠煙殿”前前後後的諸多人命,甚至是鳳纖影的失蹤,乃至鳳羽影口中的指認,都統統嫁禍給了阿染?
憑著多年累積的實戰經驗以及直覺,她覺得這兩者皆有。這是一種怎麽微妙而又變態的心理?
鳳墨影“嗯”了一聲之後,在微弱的火光中望住沐顏俊秀斯文的麵容,見他眉目堅定毅然,不由細聲問道:“沐顏,你說京畿會因此而亂起來嗎?”
沐顏微微睜眼,似不曾料到她會忽然問他這麽一句話。隨後,他一斂容,肅然道:“無論如何,臣隻追隨於陛下!”
鳳墨影也不知自己為何忽然就將心裏的一句話脫口而出。興許是她現在的心裏太紛亂,太孤援無助,而她的身邊如今僅有一個沐顏。她興許是想得到一點點支持;一點點力量,能夠讓她將這些事繼續地做下去,與這些陰謀詭計,與這些險惡人心繼續地對抗下去!
她要用什麽法子來打破這個僵局,從而扭轉局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