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3. 無法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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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走出去之後,會去往何方,未必由自己說了算。
這個道理,還在福岡時的濱崎步不明白。當她毅然決定上京,去見岩橋慎一、那個社長桑的時候,也不曾明了。
直到此時此刻,當她麵對著綾子語氣當中不容拒絕的堅定,心知自己會答應綾子赴約,就算要冒著會因晚歸跟岩橋慎一和中森明菜撞個正著、令自己再度無地自容的風險,也仍會答應。而這不再是出於對岩橋慎一的反叛,僅僅隻是置身此情此境的別無選擇。
從決定要到東京之日起,濱崎步如一隻莽撞的小鹿四處亂撞,從未想過做一件事的後果。直到如今,才對“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件事,有了真正的理解與體會。
……
這一整個夏天,濱崎步和綾子都是迪斯科裏的常客。如今,再到店裏來,兩個少女可以享受從關係者通道入場的特權,而無需再對著入口的工作人員,撒一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謊:
“我們已經十八歲了!”
迪斯科夜夜火爆,如今,是東京數一數二的時髦去處。經由關係者通道入場,更讓綾子有了已然是業界中人的飄飄然。成為迪斯科的座上賓帶來的虛榮,使得她天然地倒向鬆浦勝人,拉攏濱崎步也成為其中一員。
關係者通道的工作人員,熟練地帶領少女們上樓,去往鬆浦勝人的專屬包廂。
包廂裏永遠熱鬧喧囂,今晚更不例外。年輕的男女們眾星捧月,而處於中心的,當然是鬆浦勝人。
“ayu醬,綾子醬,歡迎~”
不知是誰這樣開口。鬆浦勝人帶著親切的笑容,嘴上卻抱怨:“好遲啊!”
綾子回應的遊刃有餘:“綾子和ayu醬,怎麽說也是學生嘛。”她已經習慣了和鬆浦勝人談笑,帶著少女的天真與好奇詢問:“max桑說的大人物是誰?”
鬆浦勝人故意讓她下不來台:“綾子醬不認為身邊的大家之中,會出現一個大人物嗎?”
簇擁著鬆浦勝人的年輕男女們哄笑著,令綾子不知所措。剛才自作主張披上的大人外衣,被這樣輕佻的一句話,就給撕了個粉碎。
戲弄了少女,鬆浦勝人才輕飄飄一句:“那一位還要等一會兒才過來,到時就知道了。”他將目光轉向冷眼旁觀的濱崎步,仿佛對她做出保證:“ayu醬可要做好準備哦。”
才目睹了鬆浦勝人戲弄綾子,濱崎步覺得鬆浦勝人此刻的親切未免可笑。這個讓濱崎步因看破他虛張聲勢的麵孔而心生憐憫的男人,偶爾,又會流露出這樣不加掩飾的惡意。
濱崎步待在岩橋慎一那樣的人身邊時,從未見過這樣的嘴臉。她這樣想著,不經意間露出冷笑。
鬆浦勝人卻不做多想。
他看重少女濱崎步出色的外表,富有鋒芒的個性,心中確信,若要推出一個能與小室哲哉爭鋒的少女歌手,非這個少女莫屬。
然而,濱崎步麵對他,總是帶著距離感,對於他提出的唱歌這件事,態度也模棱兩可。但正因為少女沒有在最開始就拒絕,讓鬆浦勝人覺得,她在之後表現出的距離感,都不過是一種女性化的欲拒還迎。
要徹底打動濱崎步,就要把她置於一個無法後退的情景。鬆浦勝人認為時機已到。
今晚,就要把她引薦給唯一一個會和他站在一邊的人。那個人能成就小室哲哉,就能夠成就鬆浦勝人。
神秘的大人物不知何時到來,不耽誤包廂裏的男女們談笑。
綾子心裏還暗暗有幾分期待,希望那個大人物是小室哲哉。濱崎步的這個朋友,好了傷疤忘了疼。不過,鬆浦勝人固然不把一個少女放在眼裏,可對於隻是從和鬆浦勝人打交道這件事中收獲虛榮的綾子而言,內心也未必有多麽尊敬這位“max桑”。
綾子如此猜測,可是,濱崎步想到那一次,綾子在鬆浦勝人麵前流露出對小室哲哉的憧憬時,鬆浦勝人驟然展現出的冷淡敵意,在心裏猜測,這個大人物不會是他。
那會是誰,讓鬆浦勝人這樣期待?這個迪斯科的經營者個性驕矜,能被他放在眼裏的人不多。
濱崎步心中閃過一個名字,頓時覺得心裏沉甸甸的。但她很快自我安慰,岩橋慎一出差好幾天,今晚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少女在心裏做著排除的時候,又一次想起今天還在學校時,麵對著綾子的邀請,她內心突然生出的念頭。
開弓沒有回頭箭。第一步走出去,往後會通往何處,就成了謎。
大人物遲遲不到,年輕的男女們,早已將鬆浦勝人故弄玄虛的話忘到腦後。就連濱崎步,當她身在舞池時,也無暇去想那個在鬆浦勝人的描述裏麵目模糊的人。
直到跟隨鬆浦勝人的工作人員附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麽,鬆浦勝人笑著宣布:“讓我們等待一整晚的‘那位大人’到了。”
他以揶揄的語氣,在眾人麵前開著這個尚未露麵的人的玩笑。
這樣的姿態,恰恰是向在場眾人宣示:無論此人是什麽身份,鬆浦勝人都不輸給他。至於事實是否如此,並不重要。
方才在舞池裏,被濱崎步短暫遺忘的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又回到了她心裏。
不知道在緊張什麽,卻又無法停止緊張。周遭的喧囂離她越來越遠,她沉默不語,等待著謎底被揭曉。在這等待與緊張的過程裏,她漸漸分不清,究竟希望謎底是什麽。
要是在最開始,在她剛帶著反叛的心流連迪斯科的時候,被岩橋慎一抓個正著,還是她所期待的事。可此情此景……
門口的工作人員叫了一聲“岩橋桑”。
濱崎步睜大眼睛,注視著門口,不知道這揭曉的謎底,究竟是她所願,還是並非她所願。
自暗影裏,走進來一名男子。
鬆浦勝人和來人打招呼:“晚上好,岩橋桑。”他雖帶著笑,但與年輕人們談笑時的輕佻,收斂了許多。
“我遲到了,鬆浦桑。”
岩橋慎一麵帶微笑,回應鬆浦勝人的寒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在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