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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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心守護世界當然不是智障行徑。

    對於巫祝出身的少女來說,守護一詞本就有著非同一般的含義。巫祝們利用百家之力不斷降下奇跡,最核心的目標就是守護自己的族群,守護追隨自己信仰自己的族人。

    而對於力量足夠強大,族群足夠繁榮的巫祝首領來說,守護世界就並不是空話。

    但前提一定是力量足夠強大。

    這一點,放之四海而皆準。

    所以,聖山上的自然之靈可以說自己要守護世界;高居長生樹巔百餘年的周赦可以說自己要守護世界;兩千年前力挽狂瀾,帶領人類在洶湧的魔族中殺出血路的聖賢們可以說自己要守護世界。

    兩個銀穗級的雜碎,守護什麽世界?

    這完全是不折不扣的智障言論,所以藍瀾一時間簡直氣急攻心,隻感覺自己辛辛苦苦用奪靈之舞連開兩道心智鎖,得到的卻是一坨……

    太惡心人了!

    帶著十足的恚怒,藍瀾就準備直接將這兩個智障的心智徹底抹去。

    清月卻伸手攔住了她:“等等,你會錯意了。”

    藍瀾瞪了清月一眼:“怎麽會錯意?”

    清月解釋道:“對於這兩人來說,侈談守護世界的確是個弱智一樣的笑話,但換個角度思考,這意味著守護世界的,並不隻是他們兩人。他們背後一定有一個龐大的組織,這兩人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出於對組織的歸屬感,對使命的認同感,他們才會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守護世界!”

    藍瀾哼了一聲:“你簡明扼要地說一句他們背後有人不就行了?”

    清月哭笑不得:“所以接下來,就要讓他們說出背後的主使者。”

    同時,少女手中的“操偶提線”開始拉扯傀儡寧先澤,提出新的問題。

    “殺了我,挑動雷石城生靈塗炭,就能守護世界?原來我和這座城市是危害世界的元凶?”

    已然心智崩潰的學生,毫無隱瞞地解釋道:“先知是這麽預言的:要不惜一切代價讓秦人遠離我們的家園。”

    此言一出,清月就不由提起精神。

    這句話的信息量就很大了。

    先知是誰?遠離家園又是什麽意思?他們所謂的家園是指雷石礦洞下麵的上古遺跡嗎?這個組織是圍繞上古遺跡建立起來的?

    清月心中的問題有很多,但她並沒有急於直率地拋出這些問題。

    盡管那兩個學生已經被奪靈之舞摧毀了心智鎖,但人的心智從來都是纖細而玄妙之物,再怎麽技藝精湛的巫祝,也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能將一個人的心智控製地完美無瑕。

    事實上,藍瀾也沒在一開始就發現這兩人有雙重心智鎖。那麽……誰知道後麵還有沒有第三重心智鎖?或者其他什麽機關陷阱呢?

    這兩人卻顯然是禁不起第三輪奪靈之舞了。

    所以清月嚐試循循善誘。

    “邀請秦人來此,是議長周赦的意誌。你們的先知是認為議長大人錯了嗎?”

    這個問題沒有直接觸及核心,卻巧妙地同時涉及了多個領域。幾乎是清月的話一出口,寧先澤本尊就猛地一拍大腿。

    問得實在是妙啊!

    而被詢問的學生,幾乎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周赦隻是個傲慢的看客!他當然是錯的!”

    寧先澤聞言愕然。

    這個學生的回答,落在秦人耳中或許還不會覺得有什麽特別,可對於聖元人來說,如此赤裸裸的反對乃至侮辱天下第一人,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過去百年間,周赦積累的聲望淩駕任何人之上,哪怕在魔道士群體中,他也是活生生的神話。

    這份神話一直到不久前的熾羽島之敗,才終於染上了一絲黯淡。

    可是從這個學生的語氣來看,他對周赦的反感厭惡,顯然由來已久!

    而這份反感和厭惡,看來偏偏又不是出於任何私心……仿佛他們背後有著比天下第一人更值得信賴的偶像。

    可是,世上還有什麽能比長生樹和周赦更值得信賴呢?

    寧先澤本人滿腹不解,隻恨不得衝出劇場,抓著那學生的衣領,將他腦海中的一切都盤問出來。

    但他此時卻隻能在劇場裏獨自急躁,然後眼睜睜看著清月以捕捉到真相的姿態,謹慎地開始抽絲剝繭。

    “周赦是錯的?你們憑什麽如此斷言?”

    學生說道:“隻要前往家園,見到一切的真相,自然會知道周赦的真麵目!”

    到這一步,清月已經逐漸打通了一個關節,她立刻追問道:“所以,你們為了守護家園,不惜將雷石城也犧牲掉?若是讓秦人進入家園,難道會發生更可怕的後果?”

    “是的,如果縱容秦人在此探索,家園的存在很快就會曝光。而屆時周赦一定會不由分說地出手毀滅我們的家園,將人類的希望徹底斷絕!所以我們根本別無選擇!雷石城的一切都是必要的犧牲,比起整個人類的命運,這區區百萬人隻是輕如鴻毛的砝碼!”

    這番話隻聽得寧先澤頭皮發麻。

    區區百萬人!?

    全城人的性命,對於這兩個才初涉銀穗的年輕人來說,居然是“輕如鴻毛的砝碼”!

    而此時他們被藍瀾連跳兩次奪靈之舞,處於心智崩潰的迷離狀態,一言一行莫不由心,換言之他們是真心實意地將百萬生靈視若鴻毛!

    這兩人還有基本的人性嗎?

    可再回想起他們剛剛弑師時的悲傷,寧先澤又感到萬分糾結,萬分迷茫。他們到底中了什麽邪,才會從小有才氣,充滿生活熱情的年輕魔道士,變成眼下這個樣子?

    而在寧先澤陷入迷茫時,清月卻已經迅速摸清了脈絡。

    少女繼續操控著傀儡拋出問題。

    “這些事顯然不是你們自己想到的,而是你們的先知做出的預言。但是,這段預言,是你們是親耳聽到的嗎?”

    “不,我們還沒有資格直麵先知,是先知的代理人告訴我們的。”

    清月問道:“所以這並不是先知的語言,而是先知的代理人的預言,你們很可能是被他騙了。”

    下一刻,兩個心智崩潰的年輕人,微微產生了一絲動搖。

    “不可能,吳先生絕對不可能騙我們!”

    清月衝藍瀾遞了個眼神,卻見藍瀾早已提前一步來到寧先澤身邊,質問道:“吳先生是誰?”

    寧先澤卻也是眉頭緊鎖:“吳先生?據我所知,雷石城的魔道士中,並沒有幾個姓吳的,他們平日裏與這兩個孩子接觸也極其有限,會不會是假名……”

    藍瀾沒等寧先澤說完就做出了判斷:“這邊的廢物沒得指望了,腦子裏全是漿糊,就算跳奪靈之舞也掏不出東西,清月你還是自己多努力挖掘一下吧。”

    寧先澤聞言不由氣惱,然而氣惱之餘卻也是無奈,他的確想不到有什麽吳先生!

    然而對於清月來說,寧先澤的這種反應,本身已經蘊含了寶貴的信息。

    那個與學生聯絡的“吳先生”,是個毫不起眼,以至於讓寧先澤全無印象的人!

    於是少女又問道:“吳先生絕對不可能欺騙你們?恐怕隻是你們的一廂情願,他之所以能取信於你們,無非是展示了幾手不屬於當代主流的魔道神通,然後讓你們見識了所謂‘家園’一角。於是你們就深受震撼,感到過去的三觀完全粉碎,這種心路變遷我也見得不少了,實在是可笑之至!”

    可笑之至四個字,被清月刻意加重了語氣,霎時間音波滾滾,震得房間內灰塵簌簌而落,兩名心智早已被奪的學生更是滿麵茫然。

    “輕著點。”藍瀾抱怨道,“這兩人已經在崩潰邊緣,禁不得折騰了。”

    清月說道:“所以靠你了。”

    “你把我當使喚丫頭嗎!?”

    藍瀾嘴上抱怨,身體卻很誠實地搖曳舞蹈起來。

    回靈之舞。

    作為天才巫祝,藍瀾的手段是多樣且全麵的,她既可以將他人的靈智奪走,自然也可以令瀕臨崩潰的靈智穩固下來。

    不過,也隻是將粉碎之物用膠帶勉強粘合在一起罷了,距離全麵崩盤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兩個被上了雙重心智鎖的學生,對藍瀾而言也是全新的素材,常規手段並不是特別有效。

    在藍瀾的舞蹈下,處於崩潰邊緣的兩名學生,總算是在清月的喝問中支撐下來。

    清月繼續說道:“你們的心態就像是十三四歲的孩子,隻看到了一點點的‘異域風景’,就迫不及待否定自己身邊的一切‘常理’,殊不知自己所見是何其渺小!那個吳先生隻不過讓你們見識了一點有別於現實的奇景,可你們又是否想象過,那守護人間兩千年的長生樹是何等巍峨堂皇!?樹巔的風景是何等宏偉動人!?你們根本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就敢堂而皇之地將百萬人的性命視若無物……現在,捫心自問一下,那真是你們自己的想法嗎?”

    兩名學生滿臉迷茫。

    清月說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們並沒有實際傷害到任何人……如果你們依然心存迷茫,就讓我和你們的先知代理人吳先生對話吧。如果他真的能代表先知,揭示這個世界的真相,那麽他就理所當然能夠越過我這一關。但如果他並不能代表什麽先知,隻是個騙子,那我斷然不會手下留情!”

    在清月的咄咄逼問下,兩名學生最後對視了一眼,終於開口說道:“吳先生,就是吳寶駒。”

    “吳寶駒?”清月看向本地人寧先澤。

    寧先澤卻是一臉懵逼:“吳寶駒?那是誰?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一邊說,寧先澤一邊連忙翻閱自己的迷離之書,片刻後終於在一本資料冊中找到了吳寶駒的名字。

    “靠,這不是看門的吳大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