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一章 一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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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
    溫柔鄉,是英雄塚。
    再是豪情蓋世、勇冠三軍的英豪,一旦墜入溫柔鄉中,百煉鋼亦成繞指柔……
    大丈夫提三尺劍、立不世功,所為也不過“權”、“色”二字而已。
    黎明時分,一場小雨悄然而降,將院內花樹洗滌一新,牆角青草沾染雨露,晶瑩剔透。
    雨水不大,但陰雲厚重。
    將近辰時,天色才微微放亮,敲門聲驚動床榻上相擁而臥的夫妻兩人。
    武媚娘雲鬢散亂、神疲力乏,聞聲也隻是口中嘟囔兩句,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房俊無奈,隻得翻身坐起,將錦被往上拽一拽蓋住雪膩的香肩,自己下了床榻披上一件衣袍,開門走出去。
    ……
    房俊打著哈欠,瞪著魏王李泰,抱怨道:“微臣由長安至洛陽,水陸並舉、舟車勞頓,大半夜才入睡,結果您一大早天不亮便擾人清夢……再者說來,您是皇子,我是臣下,理當我備好禮物前去拜訪殿下,怎能讓殿下紆尊降貴呢?不合適啊。”
    一旁陪著笑臉的於保寧對於房俊看也未看他一眼略感尷尬,但心中又有些震驚。
    都知道房俊與李泰、李恪這兩位皇子關係很好,卻沒想好到這等程度,言談舉止之間毫無君臣之別,仿佛知己好友一般隨意……
    李泰喝了口茶水,無奈道:“本王難道就願意做一個登門惡客?故舊親朋求到麵前,卻是實在推脫不得,隻能舍了這張麵皮,在二郎這裏求一個體麵。”
    未等房俊說話,便聽得一把嬌媚輕柔的嗓音響起:“殿下乃天潢貴胄,這般紆尊降貴親自來到臣子家中,隻需開口,哪一個臣子又能拒絕呢?”
    武媚娘已經洗了澡,換了一件襦裙,發髻高綰、鵝頸修長,容顏嫵媚絕倫、肌膚白裏透紅。
    環佩叮當,來到李泰麵前盈盈下拜:“妾身參見魏王殿下。”
    李泰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一身虛扶,笑道:“武娘子何須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殿下!”
    武媚娘起身,笑靨如花、香風陣陣,輕啟紅唇道:“您明知二郎不會拒絕您的任何要求,卻依舊親自登門,豈不是以大欺小?”
    李泰暗暗叫苦,他之所以起個大早,就是覺得女人早晨不便見客,有什麽事他與房俊商談好了即可,可孰料這武娘子天生麗質、嫵媚絕倫,見客的時候居然可以不用化妝……
    苦笑道:“如此大的罪名,本王如何敢當?但畢竟燕國公於本王有教誨之恩,平素從無相求,今次開口,本王怎能推卻?不過武娘子放心,本王非是不通情理之人,此番隻是做個引薦,至於如何談,本王絕不插言。”
    房俊笑嗬嗬道:“魏王殿下素來仁厚,處事公允,焉能做出以大欺小之事?你這是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況且殿下乃天潢貴胄,身份尊崇無比,無論何事,隻要他開口,吾等臣子豈能討價還價?你且坐在一邊,聽殿下吩咐便是。”
    武媚娘掩唇一笑,再度施禮,嬌聲道:“是妾身莽撞了,還望殿下不與小女子一般計較才好。”
    言罷,返回房俊身邊入座,再不開口。
    李泰搖頭歎氣,這兩口子一唱一和、一主一輔,皆是人精,將他這個親王拿捏得死死的。
    便瞅了身旁於保寧一眼,對房俊道:“三叔受小人蠱惑,一時間財迷心竅將事情做得差了,今日特意讓本王引薦,想要於二郎麵前賠禮道歉。”
    於保寧趕緊起身:“在下受人蠱惑,一時糊塗,如今迷途知返,還望越國公寬宏大量,寬宥在下。”
    李泰蹙眉,這廝難道當真打算舍命不舍財?
    說了一番,卻半點不提主旨。
    房俊恍若未聞,耷拉著眼皮,吹了吹滾燙的茶水,呷了一口。
    一旁的武媚娘笑容不減,嗓音輕柔:“既然是魏王殿下親自登門說情,我夫妻豈能不給殿下顏麵呢?此前擅自打著房家旗號行下強買強賣、敲詐勒索之事,房家便不予追究了。”
    於保寧一顆心陡然放鬆,喜不自禁,還得是魏王殿下的顏麵管用啊!
    畢竟這天下是大唐的天下,你房俊再是桀驁,還能在魏王麵前放渾?
    李泰緊蹙的眉頭卻並未鬆開,因為他了解武媚娘,此番話說,定有後續。
    果然,武媚娘笑靨如花、嬌柔似水,說出的話卻好似一把刀子直插於保寧心髒:“但既然於司馬說是受小人蠱惑,小女子認為此人必然對房家身懷惡意,方能行此陰毒手段。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絕無千日防賊’,有一個這樣的人隱藏暗中,將來說不定還會興風作浪,於司馬能夠受其蠱惑一次,未必不會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將來房家受到的損失,怕是比這一回更嚴重。故而,還請於司馬將這個小人交出來,房家自有家法予以懲處,如此既剪除後患,也能確保於司馬不再犯錯,可謂一舉兩得。”
    於保寧額頭冷汗一下子就滲出來,這時候才醒悟,今日之事絕無可能善罷甘休。
    咬了咬牙,站起身,先是一揖及地:“千錯萬錯,都是在下一時糊塗,願意接受懲罰。隻是那小人早已被在下驅逐,如今下落不知,一時間確實難以尋覓。”
    而後直起腰,腮幫子的肉抖了抖,狠心道:“對於房家之損失,在下願意敬獻十萬貫,予以賠償。”
    十萬貫!
    洛陽於氏固然傳承百年、家資豐厚,可急切之間拿出十萬貫現錢,依舊傷筋動骨,損失巨大。
    可他算是看出來了,房二夫妻顯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狠狠割一刀,寄希望於魏王的情麵便省下這一筆錢,已無可能……
    可哪怕錢再多,他也得往外拿!
    房俊依舊呷著茶水,充耳不聞、一言不發。
    武媚娘眼波流轉,看著魏王李泰,俏臉上笑容收斂,語氣也帶著幾分寒氣:“卻是要魏王殿下教教妾身,房家的名譽何時可以用金錢來標價?”
    最⊥新⊥小⊥說⊥在⊥⊥⊥首⊥發!
    不待李泰說話,武媚娘便轉向於保寧,容顏冷若冰霜:“十萬貫?!洛陽於氏當真有錢!可我房家難道就缺這幾個銅錢嗎?房俊的庫房裏銅錢堆積如山,串錢的麻繩都快爛了,華亭鎮的倉庫裏堆滿了布匹,一船一船的竹紙銷往海外……房家缺你這兩個臭錢?!”
    於保寧冷汗涔涔、瑟瑟發抖,說不出話。
    雖然每一句話都不錯,這天底下沒有幾家能與房家比富有……可我這隻是賠償啊,難道還得將整個於家都雙手奉上?
    他求救也似的看向李泰。
    李泰摸了摸下巴的胡須,覺得有些不對勁,房俊也好、武媚娘也罷,都不是視財如命之輩,況且有自己出麵,十萬貫足以將此事揭過,畢竟房家並未有實質上的損失。
    可看著夫妻兩個一唱一和、不依不饒,難不成其中還有隱情?
    仔細想了想,他問於保寧:“你口中那個蠱惑於你的小人,到底是誰?”
    關鍵或許就在這裏。
    先前房俊夫妻的態度,大抵是由武媚娘出麵敲打於保寧一番,這件事看在他的麵子上也就翻過去了,至於賠償……於保寧肯定要給,但房俊夫妻當真看不上。
    可是當於保寧說出那“小人”不知所蹤之時,房俊夫妻的態度便有所轉變……
    於保寧訥訥不能言。
    “砰!”
    李泰一拍茶幾,怒道:“本王念在燕國公之情分,願意出麵給你討個人情,可你居然敢戲耍本王嗎?”
    於保寧嚇得體如篩糠,麵色慘白,囁嚅半晌,這才期期艾艾道:“那個小人……非是旁人,正是在下三子,於承慶。”
    武媚娘冷笑:“你家養了個好兒子啊,據我所知,那於承慶今年不過十五六歲吧?嘖嘖,如此年紀便能精通斂財之術,指點你這個父親打著我房家的旗號強買強賣、敲詐勒索,真是虎父無犬子。”
    李泰看向武媚娘,問道:“武娘子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武媚娘淡然道:“損害我房家聲譽,影響帝國礦山政策……將於承慶交出來,送往大理寺,按律審判。”
    “噗通!”
    於保寧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懇求道:“武娘子開恩,犬子年幼,懵懂無知,所有罪責由我一力擔之!”
    此間若隻有房俊,他或許敢答應交人,畢竟房俊其人雖然囂張跋扈,但辦事素來厚道,不至於害人性命。
    可武娘子何許人也?
    貌如春花、心如蛇蠍,最是心狠手辣!
    由她派人護送自家兒子前去長安大理寺,怕是半路上人就沒了……
    李泰厲聲喝道:“這時候知道害怕了?蠢貨!先前本王問你,你居然隱瞞不報,簡直咎由自取!”
    於保寧忙道:“犬子自幼喪母,在下多有溺愛,關心則亂。二十萬貫!在下願出二十萬貫,另外加上洛陽城內房產十處,懇請越國公放過犬子,洛陽於氏上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