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〇章 人不能生活在自己編製的虛幻世界裏,哪怕是神仙,也要呼吸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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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外的世界依舊維持著詭異的平衡,康德皇子最近消停了不少,不再有事沒事的跳出來刺激帕爾斯女皇,似乎奧蘭多六世皇帝的一封信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過想要康德皇子回帝都,也是不可能的,帕爾斯女皇以及甘文都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可能會發生的幾率,如果能通過談判來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而帝都內,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湍急,很多人的目光都都投向了肯特。作為勞動黨的黨魁,肯特一個人在某種程度上足以代表整個勞動黨的利益,現在他已經對外放出風聲,要整合整個工人階級,計劃設計出完整的一套屬於工人階級的綱領和規矩。不少商人都在打聽這件事,工人力量的統合與規劃,對他們來說遠超於政治對他們的影響。
他們的工廠裏都充滿了被殘酷剝削的工人,以帝都為例,一個正值壯年的工人每天需要工作十二個小時,每個月隻有一天到兩天的休息時間,薪水還不高。
不是沒有工人提出要增加薪水提高福利待遇的要求,隻是帝都那麽多無業人員,你不幹有別人幹,而且別人還能主動降薪甚至不休假。所以一直以來,這種訴求隻能當做是訴求,而不是要求。
肯特所做的事情,正在破壞這種富豪和工人階級之間的“默契”!
工人們正在期待福音的降臨,但是富豪們,就是赤果果的仇視了。在德西人中流傳著一條古訓,“金子的光澤足以阻擋災難的腳步,你拿走了金子,得到的卻是災難。”,這古語與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雖然說法不同,但是內容大致相似。已經有傳聞,說是有富豪花費了重金,企圖阻攔肯特的決定。
在帝都銀環區內第一大道邊上的一家露天酒館裏,雷恩坐在圓桌邊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按在扶手上,翹著腿,帶著一副茶色的眼鏡。眼鏡這個東西最近才開始流行開,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小趣聞。
有色眼鏡其實早就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一直以來有色眼鏡都和煉金術士掛鉤——很多時候煉金術師進行魔法素材調試時,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光焰和氣體,為了盡可能的觀察材料在變化過程瞬間所展現的特性以及細微的改變,煉金術師們必須睜大眼睛一秒鍾都不能錯過的盯著反應爐。
如果反應爐裏的光焰效果很微弱倒還好辦,可有時候反應爐裏材料融合瞬間綻放的光芒足以讓人在短時間裏失明,為了應對這樣的問題,煉金術師們最先開始采用有色的水晶作為保護以及維持觀察的道具,保證煉金術師們不需要因為強烈的光源而錯失觀察的機會。
讓有色眼鏡流行的,還是前些天,帝都第一大劇院上演的舞台劇中,人氣非常高的女主角因為拿錯了眼鏡上台,使舞台劇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本來這隻是一個錯誤,但是觀看的人們發現帶上有色眼鏡的女主角因為那副眼鏡,反而讓自己的氣質更加高冷了一些,皮膚看上去更白了一些,瞬間大受歡迎,從而在整個帝都開始流行起來。
對於商業極為敏感的商人們第一時間就製作了各種各樣的有色眼鏡,人們把這種眼鏡叫做“煉金眼鏡”或是“拉碧絲眼鏡”,紅遍了整個帝都。
雷恩鼻梁上的這副眼鏡,還是馮科斯買來的。
他一共買了二十副各種各樣的眼鏡,其中有過半都是私人訂製的款式,整個帝都隻有一副。
今天烏雲散盡,陽光正烈,秋後的老虎有些抬頭的趨勢,正好適合帶著有色眼鏡上街,雷恩隨手就選了一副。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遮遮掩掩,不時就敏感的回過頭望去,他總感覺有人在遠處注視著自己。他叫科林,是帝國有封號的學者,同時也是上一次鎮壓學者浪潮中的“弄潮兒”,當然按照學者們的說法叫做叛徒。不過沒有人知道第一個開口出賣學者群體的人是誰,科林自己不會說,雷恩也不會說,經受過嚴酷審訊之後的科林仰首挺胸的被人攙扶著走出了國家安全部,甚至還受到了學者們的追捧和仰慕。
當然,這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用那麽敏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坐在這裏,一名貴族,和一名叛徒,坐在一起。”,雷恩伸出手取來桌子上擺放著的果汁杯子,抿了一口氣,五光十色的果汁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如果是在地球上,雷恩連一口都不會喝,鬼知道裏麵放了多少添加劑。但是在這個沒有太多食品添加劑的世界,這種賣相極好的果汁還是可以品嚐的,而且味道還非常的不錯。
科林尷尬的笑了笑,叛徒這個詞深深的刺傷了他的自尊。如果雷恩不說,他甚至都刻意的遺忘了自己曾經在那個叫做雨果的變態的刑罰下尿了褲子並且哭著說出了所有事情的過去。
他低著頭,將腦袋上的帽子向下壓了壓,帽簷幾乎完全遮住了他的麵孔。
“我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您也不希望我被人揪出來然後送上恥辱柱一輩子抬不起頭吧?”,他小小的反將了雷恩一軍,可能是因為他體內學者的本能在作怪,也可能是對雷恩還殘留著怨氣,畢竟那不堪回首的一幕的罪魁禍首,就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雷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在學者這個群體中,他可不是隻有科林這樣一個棋子,不過科林的聲望比較高,而且還擁有帝國賜予的封號,他也不願意真的把這寶貴的棋子隨手丟了,直接問出了他的問題,“你知道肯特身邊那個叫做路維斯的家夥是誰的人嗎?”
蘇胡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告訴雷恩之後,雷恩立刻簡單的調查了一下肯特的幕僚,一名叫做路維斯的學者,沒有什麽名氣,甚至知道他的人都不多。雷恩不相信一個被委以重任的人一點風聲都不會走漏,也不相信這個路維斯一點名氣都沒有,一定有人知道這個人,所以他才讓馮科斯約了科林。
“路維斯?”,科林一臉懵逼,整個帝國的學者人數以萬計,幽靈才知道這個家夥是誰,他喉嚨裏那句不知道剛要脫口而出,突然間靈光一閃,想了起來。
他是有封號的學者,這就意味著他在自己的學術領域中有一定的建樹和貢獻,可以稱之為一個領域內的大拿。很多學院在舉行活動的時候,總會請一些有封號的學者來參與,除了讓活動更加熱鬧一些,也在從側麵證明學院的軟實力。畢竟是封號學者,不是阿貓阿狗能請來的。
路維斯記得前些年帝國皇家學院畢業典禮時候帝國皇家學院的院長邀請他觀禮,當年畢業的十九名學生中,最後一名學生的名字好像就叫路維斯。之所以能記住這個人的名字,並且還能靈光一閃的想起來,是因為路思維給他的印象很深刻。
這是一名非常低調的學生,別人都興高采烈恨不得飛起來的時候,他隻是靜靜的站在人群的邊緣,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學者袍證明他從學生已經進階到學者,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更重要的是,當別人都開始進入中樞時,他主動選擇了去一座小城市做書記官,從基層做起。
不少人都表示完全看不懂路維斯的選擇,帝國皇家學院基本上就是為中樞培養人才的地方,畢業之後直接進入各個部門,起點之高讓外人難以想象。在這麽高的起點之上,居然有人願意從基層開始做起,還是主動的,如果這個人不是傻子,那麽就一定是個大才。
其實學者們也很清楚,基層才是最鍛煉人的地方,但對於學者們來說,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基層不像中樞,有著各種各樣的法規製度,基層完全就是一個野蠻的原始森林,並不會因為你的學識比別人多,就會受到人們的尊敬。
也正因此,科林記住了這個人。
後來他還打聽過兩次,隻記得好像路維斯被某位大人物看中了,之後就失去了消息。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收服路維斯這樣的人?”,雷恩對學者圈子裏的東西一點也不清楚,這群人玩的很獨,基本上不帶圈外的人玩,“會是貴族嗎?大貴族?”
科林剛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臉上就轉眼間變成了尷尬的笑容,眼前這位大人物可不是他能夠鄙夷的。他尷尬的笑著端起桌子邊上的果汁大口大口的灌了半杯遮掩自己臉上的尷尬,低著頭想了想,才說道:“說一句冒犯您的話,一般的貴族真的不一定能請的動路維斯這樣有誌向的人,就是大貴族都不一定可以。”
“您或許對我們學者不是很了解,我這麽和您說吧,衡量一個學者身份地位的並不是他有多少財富,或是有多高的地位,而是看他擁有多少的學識。金錢、權力,或許可以打動一些年紀大一些的學者,反正他們在求知的征途上已經無力前行了,但是對於年輕的學者們而言,想要打動他們很難。”
“要麽,您擁有比他更高的學識和水平,要麽,您可以實現他的夢想。”
科林臉上浮現出一絲絲淡淡的傲然,沒錯,學者就是這麽吊,有錢有權算個鳥?對於無盡的知識和充滿了未知的世界,錢也好,權力也罷,都很難打動年輕有誌向的學者。
不過科林似乎忘記了,他就倒在了權力之下。
與死亡相比,尊嚴和驕傲算什麽東西?
雷恩嘴角一彎,站了起來,科林楞了一下,連忙跟著站了起來,因他站的匆忙,雙腿繃直時推動了椅子,發出了難聽的噪音,引的不少人都朝他看過來,這讓他反應過來的同時,恨不得把臉貼在胸口。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想短時間裏,我們不會再見麵了。”,雷恩說著伸出了手,握了握科林滿是汗水濕滑的手掌,點了點頭之後轉身離開。
科林一腦門寫滿了莫名其妙,怎麽說著說著雷恩就走了?他想了想沒有找到答案,留下了一肚子的疑惑。
其實雷恩,已經得到了答案。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幫助學者們實現自己的夢想,同時並不被學者們輕視,隻有兩個人。
第一個人是奧蘭多帝國的皇帝,不管是帕爾斯女皇也好,還是奧蘭多六世皇帝也好,隻要是皇帝就行。
第二個人,就是當朝的宰相甘文。
甘文的天賦讓他擁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大量的閱讀各類的書籍,累積各種各樣的知識。知識分子尊重知識分子,如果是甘文這個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同時又有一肚子才華和知識不被學者討厭的人來收服路維斯,極有可能成功的將路維斯變成他的班底。
如果這件事的背後是甘文在做手腳,那麽是不是意味著甘文正在準備打壓自己?
這麽一想非常合情合理,在政治上想要對某個人或者某個勢力動手,直接王對王是最愚蠢也是最幼稚的辦法。大多數時候,人們都會先剪除對方的羽翼,讓對方變成“孤家寡人”之後,才雷霆一擊。
失去了肯特,就意味著雷恩在帝國議會上失去了十二個表決席位,如果甘文再用一些手段讓那些牆頭草轉變立場,雷恩至少要失去接近三十票!
三十票,已經接近十分之一的表決權了,到時候大勢一去,那些原本和雷恩之間還存在這交易的議員們議會紛紛離他而去。永遠不要把政客們想的太感性,隻有永恒的利益才是政客們所追求的東西。他們可不會和雷恩同甘共苦,隻會在雷恩失勢的時候狠狠踩上一腳。
能站在一邊旁觀的,都已經非常有涵養了。
原本雷恩並不打算在短時間裏除掉甘文,但是甘文自己作死先一步的找他麻煩,逼他不得不下狠手,那就不能怪他了。
可惜啦,一個傑出的宰相!
雷恩掏出潔白的手絹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果汁,隨手丟在了地上。
一名半大的孩子眼睛一亮,立刻將地上的手絹撿了起來,緊跟在雷恩的身後,“叔叔,您不要了嗎?”
雷恩頓足側著身,露出了一個幾乎完美的笑容,“啊?啊!不要了,你留著吧!”
孩子興奮的連蹦帶跳走了,這樣精美的手絹,恐怕能值不少錢呢!
真是一個活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