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三章 生命這個東西隻有死亡的時候,才能綻放出最璀璨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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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線
狂風卷擊著狂沙鋪天蓋地如同末日一樣壓在了西線邊牆第二座戰爭堡壘森伊利斯坦堡的上空,牆頭上的新手們下意識的緊緊攥著手中的武器,掌心的汗水讓武器的握手不斷變得濕滑,他們則不斷的隨手在鎧甲的邊緣刮著,掛掉手心的汗水。他們是新兵,也有不少老兵,老兵雖然表情嚴肅,但是要說緊張,到未必有多緊張。
作為戎邊的老兵,和滿月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從最開始如同新兵這樣的緊張,到漸漸能以平常心對待,所經曆的不僅僅隻是戰鬥。
還有受傷、流血、死亡!
能活下去,自然是光明神庇佑。
活不下去死在戰場上,不僅是光榮的事情,死後也會魂歸神國,沒什麽好操心的。
唯一讓這些老兵有些不爽的,就是這場戰鬥爆發的實在太湊巧了,正好沙暴爆發,對於生活在沙漠中心地帶的滿月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太陽神給他們的幫助!他們並不畏懼沙暴,從一次次沙暴中甚至掌握到了如何借助沙暴的力量去進攻奧蘭多帝國的邊界堡壘。在這如同末日的狂沙和暴風之下,數不清的沙蠻騎著沙漠中特有的一種叫做胡馬的戰馬瘋狂的衝向這座城堡。
因為沙漠中都是沙子,一般的戰馬或是坐騎在沙子的地麵上很難平穩的衝鋒,沙子巨大的摩擦力和流動性很容易讓衝鋒的普通戰馬或是坐騎出現意外。但是胡馬不一樣,這種馬類的分支為了適應沙漠中的環境,它們進化出了和其他地方馬匹不同的特征。它們的蹄子非常的特別,蹄子下半部分就像是一根圓錐形的尖刺一樣,能夠在奔跑的過程中很好的刺入到柔軟的沙子裏,同時特殊的造型又能減少摩擦力。
而蹄子的上半部分,則像是一個圓盤,當下半部分的尖刺刺入到沙子中之後,圓盤會卡在沙漠的表麵上。這樣的蹄子可以為胡馬提供巨大的爆發力的同時,也提供更好的穩定性。當然,有利就有弊,胡馬出不了沙漠,它們的蹄子如果讓它們行走在平原地區,那將是一場災難。
不過滿月人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要用胡馬去征服世界,他們隻需要用胡馬去征服西線的七座堡壘就行了。到了那時候,他們自然會換上正常的坐騎,繼續往奧蘭多帝國腹地進攻。這些年裏滿月金帳之下不僅大量的繁衍胡馬,也在大量的繁殖正常的戰馬,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天。
他們此時揮舞著手中的口袋,嘴裏喊著沙蠻的土語,如同一道洪流一樣衝向了森伊利斯坦堡。袋子裏裝著的是被水浸濕的黃沙,森伊利斯坦堡的城牆有十三米高,缺少樹木和木材的滿月人沒辦法製造出大量的登城車來破城,但是他們卻想到了更好的辦法,那就是鑄造出一條通往牆頭的坡道。
他們會用水浸濕沙子,沙子潮濕之後的流動性很差,但是絕對不會影響胡馬的衝鋒。大量的潮濕的沙子會被他們通過拋灑的方式丟到某一段城牆下,上萬人的衝鋒隻需要短短二三十分鍾,就足夠堆砌出一條完整的坡道,讓他們直接衝上牆頭!
這種戰法也是滿月人慣用的戰術,從神聖帝國時期開始,他們就不斷的用這種戰術騷擾文明的社會。盡管這種戰術誕生了幾百年,可到今天為止,都沒有什麽很好的破解辦法。
潮濕的沙子本身就擁有很多的特性,就算用火油順著坡道淋下去點燃,他們隻要再丟一輪沙子就可以將火焰全部撲滅。一座堡壘中的火油是有限的,也不可能用在這樣的地方,所以很多時候,德西人會放任他們衝上城牆。
胡馬的蹄子注定在它們衝上城牆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負重的能力,這些強大的滿月沙蠻騎士們,也不得不放棄坐騎,從戰馬上跳下來和武裝到牙齒的德西人主力進行肉搏。如果說遭遇戰可能德西人的確不如這些一出生就生活在馬背上的滿月沙蠻,但是要說到步兵肉搏,那可就是沙蠻的弱項了。
這也是為什麽西線七雄能如同釘子一樣釘在沙漠邊緣的原因,滿月人如果不願意付出巨大的傷亡,他們打不進來。同樣,如果不願意付出更加巨大的傷亡,德西人也打不過去。
但現在,滿月人玩真的了。
數不清的滿月騎士組成的洪流在森伊利斯坦堡前瞬間一分為二,無數黑色的沒有封口的口袋裝滿了潮濕的沙子如同雨點一樣投擲在森伊利斯坦堡的城牆下,然後順勢躲到森伊利斯坦堡的背後,躲避沙暴。
狂風幫助了這些沙蠻,投擲出去的布袋在狂風的幫助下吹的更遠,而那些潮濕的沙子也黏著了更多的灰塵。一袋袋沙子丟在了城牆下,城牆上的新兵們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眼看著越來越高的沙堆離城牆頭越來越近,一些第一次參加戰鬥的年輕人兩條腿都抖了起來。
老兵們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立刻開始吩咐,“去,把拒馬都抬過來。”
這個時候才將拒馬抬過來,也是有原因的。拒馬放的早了,沙蠻的胡馬馬鞍上還有另外一個沙袋,他們能夠迅速的在另外一段城牆下堆砌沙堆,避開有拒馬的城牆,所以拒馬必須在沙堆快要堆到牆頭的位置時,才能擺放出來。
森伊利斯坦堡的城牆寬度,要比內地城市,比鐵壁關的城牆厚度要窄的多,隻有四米左右。這是因為滿月人沒有什麽大型的攻城器械,沒有那種重型的破城武器,所以城牆沒有必要建造的那麽厚。接近四米寬足以讓滿月人束手無策了,而這麽窄的目的,也是為了更好的配合拒馬。
為了避免一頭撞在拒馬上連人帶馬都被刺成篩子,他們勢必要在接近拒馬的時候跳起來,這一跳,很有可能就會跳過了,直接從另外一邊摔下去。
從十三米高的城牆上摔下去,就算有四級、五級的實力,也不會太好受,更別說在城牆內側還鋪滿了各種的尖刺銳利的長槍,隻要掉下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特殊的環境發展出特殊的戰術,也發展出特殊的配合。
“注意沙暴,準備隱蔽!”,老兵們不斷的喊叫著,同時將腰帶上的鉤子掛在城牆垛後的鐵環裏,沙蠻不是第一次借助沙暴天氣來攻打奧蘭多帝國的堡壘了,邊境上的堡壘早就有了一整套的應對辦法。
城牆上凸出來的牆垛要比內地的大,而且寬,能躲五個人左右,隻要不作死在沙暴中跳起來,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當滿月精騎全部繞到了森伊利斯坦堡的背後躲避沙暴的同時,沙暴降臨了。
天空一瞬間就黑了下來,風中的沙子吹在人的臉上就像是刀子在割,一不小心就能將皮膚上帶出一道一寸有餘淺白色的白痕。最恐怖的其實還是那些不大不小的石頭,雞蛋大小,因緣巧合之下被狂風吹了起來,這東西在昏暗的沙暴中也看不見,若是一不小心被砸了一下,輕者骨折,如果砸到頭基本上人就報廢了。
耳邊都是沙子抨擊在牆壁上的沙沙聲,連成一片就像暴雨中的雨聲,嘩嘩嘩的。偶爾也會傳來咚的一聲巨響,那就是被卷起的石頭撞在城牆上所帶來的聲音。
沙暴來的很快,去的也不慢,隻有十來分鍾後天色逐漸放亮,士兵們抖著身子站了起來,堆積起的沙子都快要埋到膝蓋。而這一刻,躲藏在森伊利斯坦堡背後的滿月沙蠻們吹著號角,開始了第一輪的攻城。
最後一段坡道已經在沙暴的幫助下徹底的鋪平,沙暴中所帶來的沙子比沙漠中地上的沙子要更加的細密圓潤,就像是灰塵一樣順著沙子與沙子之間的縫隙沉了下來,加上潮濕的水分,這條坡道比想象中要更加的牢固。
沙蠻不像德西人那樣的嚴謹和講究,如果是德西人衝鋒,至少他們會準備一下排列出方陣,但是沙蠻沒有。號角就是進攻的信號和命令,他們不管不顧的直接朝著坡道開始衝鋒,重裝持盾者半蹲著高舉著盾牌,盾牌上有幾根鋒利的尖刺,其他的士兵都站在他們的身後,彎著腰,卻不蹲下。
當第一匹戰馬越過拒馬橫在眾人頭上的時候,新兵攥緊了手中的鐮槍就想要捅出去,一名老兵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搖了搖頭。
這是經驗,隻有自己無數次總結之後才有的經驗。
在新人們的目光中,那名騎士驚恐的隨著戰馬一起越過了城牆,朝著內城跌下去。
十三米。
劍槍如林!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拉開了戰爭的序幕,一匹匹戰馬飛騰而起,老兵們專注的看著每一匹戰馬的高度和速度,從中選擇性的廝殺。但是這種專注和冷靜,隨著越來越多的沙蠻登上牆頭,而隨之破滅。
接下來,就是最殘忍也是最殘酷的近身廝殺。
每年邊境上都會征召數萬新兵保衛國界,但隻需要一年時間,這數萬新兵最終變成了三五千的老兵,其他人不是當了逃兵,就是死在了戰場上。
巨大的傷亡一度讓很多很多家庭拒絕讓自己的孩子服兵役,他們甚至不惜傾家蕩產也要換來一紙免征令。但是當一座城市因為缺少士兵而城破之後,很快其他堡壘的居民也都明白了過來,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傷亡是必須的。如果能用一小部分的傷亡來換取大多數人的生存,那麽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最後格雷斯奪回了失陷的城市,可惜的是他在城市中找不到任何一個能站著並且還活著的德西人了。
“殺!”,一名隻有十七八九歲的年輕人沉穩的手穩穩的抓著一柄鐮槍,快速的捅進了一名高舉著彎刀一臉猙獰的沙蠻背心,那沙蠻的動作一震,回過頭來望著那年輕人,露出了格外殘忍的笑容。他用力一別,深陷在他背心的槍尖將他的肌肉攪出了更多的空間,他身體在向前傾倒的過程中,彎刀在一名同樣年輕的新兵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兩個人的鮮血混在一起,兩個人也躺在了一起,同時因為生命離他們而去微微抽搐著。
年輕人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甩起鐮槍一個橫掃,將一名剛剛翻過了拒馬的沙蠻掃了回去。那沙蠻捂著腦袋連慘叫都發不出打著滾順著坡道往下滾去,不到三秒鍾,數隻馬蹄刺穿了他的身體,讓他成為了這坡道的一部分。
一旁的老兵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意外的看了一眼那個年輕的士兵,他沒有想到這年輕人居然如此的冷靜。要知道很多新兵其實單純以個人的實力來說,比沙蠻差的其實並不多,但是他們不如沙蠻的地方在於沙蠻從一出生就麵對殺戮和競爭,隻有強者才有生存的權力,從小就在廝殺中成長。
而新兵們大多數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廝殺,當他們第一次經曆廝殺的時候,往往會因為緊張、膽怯、恐懼從而導致他們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很多本來已經牢牢記住的東西,疏忽大意之下成為敵人刀下的冤魂。
像這年輕人這樣的新兵,確實不多見!
老兵殺退了一名沙蠻之後主動靠了過來,兩人背靠背,沒有任何的語言溝通,隻用了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在這樣的修羅場上,如果有人能護得住自己的身後,那麽生存的幾率將會打著滾的翻倍增長!
廝殺從午後一直持續到傍晚,每個人都精疲力竭,數個小時的廝殺是對一個人意誌力和體力最大的考驗。數次沙蠻都成功的攻占了一段城牆,又被森伊利斯坦堡的士兵們殺退了回去。
當沙蠻所剩不多的騎兵開始主動後撤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今天的這場戰鬥,終於結束了!
所有人的胳膊都腫了起來,手腕幾乎都要斷掉一樣疼痛,手指頭緊握著兵器僵硬的連自然的舒展都辦不到。
這場戰鬥沒有輸贏,因為這不過是漫長戰爭中的一個小節,而不是戰爭的全部。
森伊利斯坦堡不能說贏了,隻能說守住了,但也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戰後,老兵雙臂都打著繃帶躺在年輕人的身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疼的。他一邊笑,一邊抽著涼氣,齜牙咧嘴的問道:“你不像是新兵,比新兵聰明多了。”
年輕人打著哈哈的說道:“是啊,我老子是老兵,都是和他學的!”
“你父親?叫什麽,也是我們這邊的人嗎?”
“他?”,少年笑了起來,“他可是臭脾氣,就和獅子一樣,看著都讓人害怕!”
老兵愕然一歎,“那可的確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