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四章 從我們第一次嚐試著用雙腿行走時,就必須接受摔倒帶來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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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空曠的客廳中坐著四個人,除了他的妻子之外,還有三名年輕的男性,其中一人他認識。
帝都關於雷恩的故事中,有一條不怎麽靠譜的傳聞,那就是雷恩其實是一個基佬。理由是他很少會在公眾的場合中帶一些女士出現,大多數陪在雷恩身邊的除了那個叫做茉莉的護衛之外,都是一些年輕的男性。
比如說雨果,比如說……馮科斯。
作為阿爾卡尼亞家族的大管家,從來沒有人會去小瞧了馮科斯,一個大家族的管家和一個普通家族的管家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大家族的管家更像是一個國家的外交大臣,除了必須要勞煩到家主的事情之外,很多事情都可以任由管家自己就處理了。所以人們總說,馮科斯等於是半個雷恩。
他掌握著雷恩所有的渠道和人脈關係,甚至比雷恩自己都更清楚阿爾卡尼亞家族有怎樣的勢力,認識多少重要的王公大臣,手裏頭有多少的資源可以調用。
在這客廳內坐著的三名年輕人中,就有馮科斯。
圖塔特不是沒有在私底下的時候調侃甚至是嘲笑過馮科斯,他對其他人說過,這是一個靠賣屁股爬上高杆的幸進者。
爬高杆是一個德西民間的小故事,據說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城邦時代,有一個荒.淫.無.度的昏庸國王,他在城堡外立了一個很高並且很軟的杆子,可以直通他閣樓的陽台。他對所有的臣民說,隻要有人能夠順著杆子爬上陽台,那麽就會賜予他財富以及權力。這個杆子上刷著一層羊油,滑不留手,在杆子周圍的地上豎著很多鋒利的劍尖。
很多人都在攀爬的過程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摔下去重傷而死,直至一名隻有十七歲的年輕勇士的出現……。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而且不那麽健康。
這並非是圖塔特一個人的想法,很多人都會這麽想,同時他們也無法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馮科斯無論是不是靠著賣屁股成為了雷恩的心腹,他在一定程度上,都代表了雷恩的意誌。他更加清楚,白天長老會突然發力,薩爾科莫決然翻供,以及馮科斯的到來,都是有聯係的,並非是孤立的單獨事件。
他的腦子一瞬間也冷靜了下來,走到妻子的身邊坐了下去,緊緊抓住妻子微微顫抖的手,用力的攥著。
“馮科斯先生,不知您突然造訪,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圖塔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表現的足夠冷靜,但是他哆嗦的嘴唇出賣了他的內心,他正在被恐懼吞噬。
馮科斯笑的時候很嫵媚,父神真是一個老混蛋,給了他對的靈魂,卻給了他錯誤的身體,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甚至讓圖塔特的兩個孩子都看的有些愣神,“沒什麽,雷恩大人讓我來拜訪您一下,但是我看見您的夫人和您的孩子離開了帝都。您知道的,大人的脾氣有時候不是很好,如果不能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他的命令,我會很害怕,所以我擅自將您的夫人和孩子請了回來,您不會責怪我吧?”
他微微欠了欠身,“我為我的魯莽向您和您的妻子道歉。”
他表現的越是有教養,越是風度翩翩,圖塔特的內心也就越是恐懼,越是不安。他嘴角抽了抽,擠出一絲微笑,再次看了一眼妻子確認妻子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才說道:“您太客氣了,雷恩侯爵閣下也客氣了,有什麽事情,直接吩咐一聲就好,我會帶著家人去您那裏拜見您。”
“不不不!”,馮科斯搖著手指,“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必須來。”
恐懼到了極致的圖塔特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這裏是帝都!”
他的意思是就算雷恩想要對他和他的家人做什麽,也要搞清楚情況,這裏是奧蘭多家族的大本營所在,而他也是奧蘭多家族的人。馮科斯以及他背後的雷恩,不能在這種環境下對他們做些什麽極端的事情。他是在為自己打氣,讓自己不那麽恐懼,也是在暗暗的警告馮科斯,不要傷害他的家人。
因為帕爾斯女皇,肯定會幹涉的。
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人會很理智也很克製,克製的在普通人眼裏如同一個懦夫。
但也有一種人,膽大妄為,肆無忌憚,沒有什麽能夠讓他改變自己的想法。
毫無疑問,雷恩是後者。
麵對圖塔特的警告馮科斯顯然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招了招手,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塊糖果,圖塔特的小兒子蹭的一下就跑了過去。馮科斯攬著小男孩的肩膀,微笑著看著圖塔特夫婦,“每個人都在不斷的選擇中走向一根根獨木橋,隻要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沒有轉身回頭的機會。”
“從您決定站在大人的對立麵時,難道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嗎?”,馮科斯的揉了揉小男孩亞麻色的頭發,眼神格外的溫柔,“不,您實際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且還有可能您用了很多種方法說服了自己,讓自己相信自己冒著巨大風險所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所以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早在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準備,不是嗎?”
“人,都是善於自己騙自己的,我們往往會選擇相信對我們自己有利的,而不相信那些對自己有害的。”,馮科斯說著站了起來,小男孩有些奇怪的望著這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大哥哥,“所以雷恩大人委托我來向您問好,並且希望您……”,他對著圖塔特身邊的女人含笑點頭示意,“貢獻出最後微薄的力量。”
兩名隨行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他們從腰間拔出了短劍,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刺向了沙發上的圖塔特。馮科斯微微彎下腰,手臂的臂彎緊緊的勒住了小男孩的脖子,用力的將他提了起來。小男孩劇烈的掙紮著,雙手拍打著結實的胳膊,可他的力量太小了,小到連給馮科斯製造疼痛的機會都沒有。
女人尖叫著撲向前麵,圖塔特驚慌中轉身而起,他的女兒也尖叫著衝向門外。
噗呲一聲,短劍插入了圖塔特的後心,從他的胸前破出,雪亮的劍尖閃爍著寒芒,鮮血一點點順著劍尖緩緩聚集,然後滴落。
梭的一聲,短劍被抽了回去,年輕人身體前傾,一隻手按在了圖塔特妻子的嘴上,短劍順著胸口就捅了進去。女人的身體震顫了幾下,眼神有些渙散,可她依舊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的將雙手向前夠去,想要解救自己的孩子。
無力的手最終的確落在了馮科斯的胳膊上,卻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氣。
小男孩的掙紮的動作也逐漸變得更加的無力,幅度更小,他小小的身體所有的肌肉都開始發硬,發緊,整個人因窒息開始劇烈的顫抖。這顫抖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恢複了平靜。
圖塔特此時還沒有死透,那一劍的確穿胸而過,但是並沒有直接命中心髒,而是從心室旁邊且過,在他的心髒上撕開了一條口子。他費力的翻過身,眼神裏充滿了對生命的不舍。他神情悲憐的望著身邊的妻子以及臉色發青的孩子,胸口中似乎有一種什麽東西正在炸裂。
他的眼角蹦出了血花,驟然間降低又升高的血壓讓他過度用眼的眼部毛細血管破裂,就像是流淌出血淚一樣。
另外一名隨行人員拽著圖塔特女兒的頭發,將她從玄關處拖了回來,當著圖塔特的麵,擰斷了她的脖子。
馮科斯鬆開胳膊,重新坐了回去,端起桌子上還散發著熱氣的花茶抿了一口氣,末了,他抬頭望向彌留之際的圖塔特,“雷恩大人托我向您問好,他說,祝您闔家死絕。”
圖塔特的身體在抽搐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馮科斯努了努嘴,“既然是一家人,總要在一起,把他們一家擺整齊,不能落下任何一個人。”
看著這整整齊齊的一家人,馮科斯不由的幽幽一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從決定的那一天起,早就沒有回頭的機會。圖塔特是這樣,他又何嚐不是這樣呢?就像他自己親口所說的那樣,在他做出決定的那一瞬間,就意味著他願意承擔自己決定所帶來的後果。無論這後果是好的,亦或是壞的,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剛才稍微有些激烈活動使衣服出現的歪斜,他可是阿爾卡尼亞家族的大管家,無時無刻都在代表著家族的榮耀,怎麽能這麽的不得體呢?
整理好自己的衣角,彈了彈袖口,他望著平靜的一家人,笑了笑,欠身之後走向了大門。
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溫度不高也不低,十分的宜人,真是一個“出遠門”的好時候呢。
是吧,圖塔特先生和夫人?
隨著房門被關閉,房間內這個獨立的小世界,便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一家人,永遠在一起了呢,真是叫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