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都能記得住？”

    幽湮問道。

    他用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訓練左馗，也把自己的計劃都告訴了左馗。考慮到左馗空得了一身法力，閱曆和心性都並不高深，幽湮分配給他的任務並不多。

    左馗的表現，卻超出了幽湮的預期。

    他略一沉吟，道：“你要不要考慮來做鬼差？”

    左馗一愣，沒反應過來：“啊？”

    “你的資質非常好。”幽湮道：“雖然也有幽劫的修行影響你精神的成分，但我覺得你本身根骨也很不錯，在人類裏算是上上品。”

    左馗迷糊了一下，不解道：“鬼差不是隻有死了才能做嗎？”

    幽湮點頭道：“是啊，你和死了有區別嗎？”

    一瞬間，左馗感到腦袋“嗡”的一聲。

    他一直都壓在心底的那件擔心事，已經又很多次想起來卻又被各種事務給掩蓋過去了。

    “王尊陛下……”左馗顫抖著嘴唇道：“我……我是被易山盡……”

    幽湮伸手止住了他的話，道：“你所疑惑的東西，我很清楚。這事不簡單，我們現在不能浪費時間。”

    左馗張了張嘴，最終點頭道：“王尊說的是……可是……我隻想問一句話，就一句！絕不多問！”

    幽湮沉默了一下，點頭道：“你說。”

    “我到底還有沒有救，我到底還能不能做回人。”

    幽湮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到左馗都快要急瘋的時候才點點頭道：“能。”

    左馗笑了起來，那笑容之燦爛，是他自看守六方齋以來近四年的日子裏，最為燦爛的一次。

    然而，那笑容轉瞬即逝。他猶豫了一下，道：“您……不是騙我吧？為什您思考了那麽久？”

    幽湮輕歎了一口氣，道：“半生半死狀態的生物雖然不多見，但並非沒有過先例。理論上來說，這樣的東西我們必須要按照死亡的情況來處理。但是，如果你能幫冥府過此大關，我願承擔劫報，想辦法幫你還陽。”

    左馗驚喜地望著幽湮，跪下來衷心地磕了一個響頭，使出吃奶的力氣喊道：“多謝！多謝王尊！多謝……”

    幽湮一把把他拽了起來，道：“別浪費時間做這些繁文辱節！我交代的話你可記住了！”

    左馗的激動尚未退去，身體因此而戰栗不止。他狠狠點著頭，道：“拖住姬商澤，直到鍾馗來為止。”

    頓了一下，左馗又道：“可我還是想知道鍾馗到底要幹什麽，我知道得估算一下我大概需要拖多久吧？”

    幽湮搖了搖頭，道：“我確實不知道。”

    “你不是能用法眼看到嗎？”

    “我修行曆劫不足，法眼是繼承冥王位置所得來。相比十邪童子那些其他道中的神明要差上一些。我隻能看現在和過去，看不到未來。”

    幽湮一邊說著，一邊閉起了眼睛，受傷掐住了印訣，整個人繃直了身體佇立在原地，周身開始流轉起強烈的罡風。

    他的衣服和及腰的長發被罡風吹得失散飛動，看起來很是飄逸。左馗驚訝地看著他的眼皮下麵流轉起光芒，那光芒照射得他的眼皮發白，幾乎變成透明的。

    “找到姬商澤了！”

    幽湮突然吼道。他眉頭緊鎖，狠狠地咬著牙，似乎看到了神明讓他憤怒的事情。

    沒等左馗問出話來，幽湮飛散的劉海下，突然出現一道亮光。這亮光轉瞬撐開，變成了一隻眼睛。

    這第三隻眼睛中射出一道光芒，投影在虛空之中，形成一個眼睛狀的立體屏幕。

    左馗對於這個神奇的術學有詫異也有疑問，但他的好奇心很快就因為屏幕中的景象而消失了。

    在光屏之中，有著一座狼藉的城池。這城池並不大，閻羅天子站在其中顯得格外顯眼。如果不是周圍有一圈看起來像是金屬防禦工事的城牆，左馗還以為這是某個工業區。

    閻羅天子站在城池中央，擺動著它那無數根能夠無限伸長的觸手，在城池中掃蕩。畫麵上看不出他的對手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體形絕對沒有他大。

    “這……這是什麽情況！”

    左馗失聲道。

    “這就是望鄉城。”幽湮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

    左馗訝道：“他到的這麽快？！”

    “望鄉城又沒長腿，不會跑，姬商澤眨眼的功夫就能到那裏。”

    幽湮一邊說著，一邊睜開了眼睛。隨著他眼睛中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芒褪去，第三隻眼睛也迅速閉上，消失不見了。

    “不過，確實比我想的要快。”幽湮道：“準備好了麽？”

    左馗望著幽湮，狠狠點了點頭。

    “好，我們走！”

    幽湮抓住左馗的肩膀，另一隻手掐住了印訣，用力向外一指。

    金光瞬間將兩人包裹，像閃電一樣竄了出去。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左馗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承受著巨大的壓迫感，耳邊隻有某種呼嘯的聲音，像是風，卻比風聲更低沉壓抑。

    這種感覺持續了幾秒便消失了。他一邊急喘著，一邊聽到幽湮在他耳邊大喝道：“我去了！傻大個交給你！把他弄出望鄉城，不要讓它繼續破壞！”

    左馗睜開眼睛，俯瞰到了下方一眼可以收進的望鄉城，以及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好像一隻豎起來的毛毛蟲一樣的閻羅天子在瘋狂掃動著觸手。

    他和

    幽湮將他放開，自己化成一道黑芒，朝著下方衝了過去。

    白止站在閻羅天子的頭頂，看著閻羅天子的無數觸手抽打著圍攻他們的鬼差和陰兵，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那些鬼差和陰兵，在閻羅天子麵前像是一隻隻小螞蟻。雖然他們能夠仗著體形的優勢，和閻羅天子的觸手周旋，但閻羅天子可以無限重生的觸手讓鬼差和陰兵們漸漸開始招架不住。

    更糟糕的是，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人能突破觸手，突進到閻羅天子的身體附近。

    這些鬼差和陰兵隻有招架之力，沒有半點可以反擊的機會。

    白止看著這副景象，突然嘿嘿笑起來。他用廣道筆粗暴地戳了戳旁邊的閻羅觸手，道：“小心點，這城我還要用的。”

    “你下地獄用去吧！”

    隨著一聲破空的高喝，姬商澤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他還沒有去看聲音的源頭，身體已經做出了本能的反應，雙手舉著廣道筆迎了上去。

    一道粗壯的黑色光芒撞擊在廣道筆上，頂著廣道筆將白止砸進了閻羅天子的身體裏，也將閻羅天子的身體捅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下一秒，這道黑光又從閻羅天子的背心中衝了出來，帶出泄洪一般的黑血。

    黑血中，白止執著廣道筆隨後追出，高聲吼道：“幽湮！你這冥府的恥辱！還有臉來管我的閑事？！”

    隨著黑光在空中迅速消失，幽湮的身形顯現出來。他左右手的周圍各漂浮著一朵臉盆大的金色蓮花，像是兩顆衛星，圍繞著他的雙手轉動。

    “姬商澤，迷途知返，猶未晚也！”

    白止陰笑一聲，道：“是啊，這種事你最有經驗了，不是嗎？”

    幽湮不氣也不惱，冷笑一聲，道：“死到臨頭還嘴硬，看來這拔舌之刑你是要多受幾番了！”

    白止大笑起來，道：“冥府就要歸我了！這句話還是送給你……”

    白止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巨大的轟鳴。他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狠狠撞擊在地麵上，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巨響。

    就像他駕著閻羅天子，踩踏望鄉城城隍衙門時一樣。

    他急忙轉過頭去，看向閻羅天子，發現一個和閻羅天子一般大小的龐然巨物和閻羅天子扭打在了一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