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章 我是你的眼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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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讓我們炎大爺就那麽吃素了啊是吧*
此時大殿之中異常的安靜,再沒有了嘲笑諷刺,而是更多的難以置信和佩服。隻見那女子一隻左手和嘴配合的越來越好,金針飛舞,彩線飄揚,在薄紗中輕巧的傳來傳去。屏風上漸漸的出現了牡丹花、金菊、海棠、芍藥、茉莉、木槿花......
“天啊,她不是繡牡丹圖,她在繡百花圖!”坐在下麵的許萍張大嘴巴用手推了推秋曼華。對方反感的掐了她一下,她才閉上嘴,不再說話。
秋曼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女子明明是個殘廢居然還能繡出如此好的圖。璞尚宮出的題目緊緊是幾支牡丹,然而她卻在繡百花圖。她想起自己的繡工就算兩手並用也繡不了這麽好。她還是太小看白芷容,後悔當初投的不是鶴頂紅!
魏婷也看呆了,她知道芷容勤奮練習,卻不想居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這跟右手有區別嗎?再看看璞尚宮及其他尚宮的臉色變幻,她知道芷容贏了。
也許這也是命運安排,她心中此時竟然是歡喜的,原來最好的救贖不是芷容說原諒,不是姑母的安慰,不是在佛祖麵前懺悔,而是芷容平安無事。
那個樂觀堅韌的女子此時在大殿中央展示自己超人的才華,麵色鎮定似乎眼中隻有繡品全無其他,她已經融入到那百花中。那才是真的芷容,光彩照人,頓時其他的人和景物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殿外有兩道視線都緊緊鎖定芷容,一人在大殿門口,他木呆呆的站在那裏,完全忘了天氣的炎熱,隻感覺心好像都停止了跳動,火辣辣的燃燒,隻為了那個人。
而另一人則躲在另一側,一身侍衛打扮,他灼熱的眼神晶晶發亮,眼中映著那風華萬千的女子。他一手緊緊握著腰間的劍,一遍又一遍撫摸劍柄上麵的祖母綠寶石。外麵的鳥兒叫、蟬鳴他通通聽不見,蝴蝶落在他身上不在意,天地間隻有她,當然還有他。
芷容此時全然不知外界的事,她真的感覺自己在花海裏玩賞。而這些花在她心中不是死物是活的,有靈魂的。
咦?這種海棠花沒有靈魂,不好。然後便回針改線,重新再來。
“瘋了,她是瘋子!”一個繡署的女官不禁喃喃自語,在她看來這支花已經十分美麗可是那個人卻毫不猶豫的拆掉重繡,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玉璧眼中則含著淚水,芷容的繡工也許和她不相上下,可是那種對繡品靈魂執著的心卻超越了她。耳邊突然想起夏雲裳從前說的話:“刺繡和作畫一樣,要有靈魂,看到繡品就好像看到主人的心。”
她努力很多年也隻摸索到一點,而芷容已經進了門檻。她轉頭看向文心,對方已經全然忘我的在看芷容刺繡。
文心之前攥著的手帕放下來,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師父對芷容另眼相看。從小她就以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才。原來真如師父所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最後一直木槿花完成,芷容情不自禁的微笑。她終於掌握了左手刺繡的要領,之前日夜的練習總感覺有不對的地方,然而今日在這大殿上,她卻領悟到了真正的要領。
刺繡沒有右手沒關係,她還有左手,沒有左手還有腳、還有嘴。母親、師父我終於明白了。隨後她感覺好累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一陣眩暈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大殿門口兩個偷窺之人險些要過去扶芷容,其中一個便是明王,他幾乎要喊出來,不過侍衛打扮的人即使抓住他捂著嘴退出很遠,這時候出現隻有無端的麻煩,會使芷容的心血白費。
明王驚訝的看著那人,以為自己遇到了刺客,然而那人眼中雖然有莫名的敵意卻沒有任何的殺意,就見他低低一笑,一個翻身越過了城牆。
明王欲追出去但又想著芷容便隻有幹跺腳的份,腦中忽然想到剛剛那侍衛劍柄上的寶石,不禁罵道:“這臭小子,這臭小子,混進來還這麽高調。出了宮本王一定找你算賬!”
刺繡之人突然暈了過去,正在觀賞百花圖的眾人不禁驚呼。還好兩名宮女即使扶住芷容,才沒讓她落在地上。
而璞尚宮險些失態的站起來,芷容給了她太多的震驚。以芷容的狀態繡一幅簡單的牡丹圖已屬不易,可是她卻自創百花圖。跟之前自己所見百花圖都不同,沒有繡樣全憑自己一時的靈感便開始動針。
而且她不怕失敗,感覺不滿意就不猶豫的拆掉,這也是十分難得的,很多繡女在辛苦繡完繡圖之後都不想去做改動一則麻煩二則怕改動之後更加不好。所以她讚賞芷容的才華之外更加讚賞她的勇氣。
璞尚宮命人將芷容送回院子,並明醫署的女官照顧。這一幅百花圖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和體力。
“今日的百花圖你們可繡得出?”璞尚宮嚴肅的問下麵眾女官,又強調:“沒有繡樣的情況下,繡得和她一樣快一樣妙。”
各女官看了看百花圖不禁都搖頭歎息,她們即便繡出百花圖也不可能這麽快,何況要繡得如真實的花一樣。
玉璧一歎,繡署外表雖然風光無限實則已經式微,她們常年在宮內循規蹈矩缺少的就是靈感和勇氣。而芷容正是這樣的人,她是繡署的將來。
“總領尚宮大人,繡署女官都有一手的好繡工,隻是臨時作繡還要有靈,要快,繡署確實無人能做到。”玉璧將實情講出。
璞尚宮其實早知道繡署女官的能力,她點點頭:“既然如此,白芷容便通過了第一小輪考試。暫定為繡署上等修習。玉尚宮可同意?眾位可服氣?”
玉璧大為歡喜,這不僅是要留下芷容還讓她免去第一輪小考直接進入繡署了,上等修習隻是暫定的身份,隻要通過大考,她便可取得女官頭銜,留在繡署。
“下官能得這樣的人才不勝歡喜。”
下麵繡署的女官也紛紛道:“下官同意、服氣。”
“能繡出如此的圖別說服氣,我可要好好跟她討教切磋。”
繡署的女官無一不對芷容歎服,而遲遲未發話的文心鄭重則道:“我等要勤加學習,日後繡出更好的繡品。”
她同意芷容留下來,但她不服氣,她暗自發誓一定要超越芷容。
芷容醒來,感覺左手臂酸痛不已,不禁歎道自己是繡的太入神了全然忘了自己的身體。
“別動了,你剛才耗費了大量力氣,再動你左臂當真不想要了,我來給你行針活血,會好的快一些。”魏婷一直在她身旁見她醒來十分欣喜。
“姐姐,你對我真好,若不是你我醒不來,若不是你為我一直行針我左臂也不會這樣靈巧。”芷容感激上天,在尚宮局內還有這樣的好姐妹。
魏婷手一抖,她到底還是有些心虛,隻有用微笑隱藏心思,“我是你姐姐,做什麽都是應該的。你可不知道剛才殿內的人有多震驚,你真是出其不意,現在你已經是繡署上等修習不需要參加小試了。”
什麽?芷容大驚,她沒想到自己剛才那幅繡品換來的不僅是留下來的機會還有上等修習的頭銜。
“可不是,姑娘,這消息傳的快,家族來的人恐怕早就滾回去報信兒了。”春華一想那些耀武揚威的人現在灰溜溜的往回趕心裏就痛快。
夏錦端著藥碗走過來:“還有一個好消息,可是剛才總領尚宮身邊的嬤嬤來傳的令,姑娘隻需把這藥喝光,奴婢一定全部告知。”
“夏錦,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壞?”芷容撅起嘴,那藥苦得很,每次她都是捏著鼻子喝下去的。
接過藥碗一口喝幹,芷容趕緊問:“快說什麽好消息?”
魏婷抿嘴一笑手指戳了一下芷容的臉蛋,“瞧你,平時喝一口藥都跟殺了你似的。我來告訴你,因為你是上等修習了,每月可以出宮一次,明天就是出宮的日子,可在外麵呆三日。”
“真的?”芷容想都沒想將藥碗扔了出去。
春華大叫:“我的好姑娘呀,你瞧把你高興的!”
“自然是高興。”芷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好姐姐你是說我可以在外麵自由行走?”
魏婷戳了戳她腦門:“你就偷著樂吧,尚宮局會派侍衛保護你,不過你放心,他們僅僅是保護,全都聽你的,不限製你的自由。我看白府你也別住了,怪冷清,不如到我家去,我現在可是負責隨身照顧你的。”
“能有姐姐陪著我照顧我,我是何等榮幸。旁人都唾棄我的時候姐姐待我還如從前一般,別人趕我走,姐姐生怕我被罰,你的這些恩情,我都記得。”芷容還記得魏婷在大殿上為她著急的樣子和對她的提示,還有簽字時候的痛苦表情。
然而魏婷的心跳卻猛的加快,隻有她知道那時候她在想什麽。她此時才明白若是芷容真的被趕出去,回到家中被家族嫌棄,過的生不如死。那麽她這一輩子恐怕也不得安寧。時間姐妹情何其難得,她要更加珍惜才是。
“白芷容,本王來了!”大老遠的便聽見明王歡快的聲音:“真有你的,本王聽說你被升為上等修習了。”嘴上這麽說心中卻想:其實本王將所有的一切都看見了。
芷容望天:“姐姐,你快幫我攔著他,就說我勞累過度不能見人。小王爺最聽你的,一定信。”
魏婷驚訝於她的話但很快便出了門正好將明小王爺攔在外麵。隻聽門外你一言我一語開始還是和聲細語,最後居然變成了吵架。
“姑娘,魏女官和小王爺好像小夫妻吵架啊。”春華不禁道,隨後發覺自己失言:“姑娘,我說錯話了。”
芷容搖搖頭,春華說的沒錯,那一對可不就是青梅竹馬,若是沒有秋曼華也許姐姐就不用整日鎖著眉頭,唉聲歎氣了吧。
第二日芷容在侍衛的護送下出了宮,臨走前還有女官和修習生來看她,都是對她極為佩服的人。其中有一個年紀最小的女孩是陳郡主的表妹讓芷容印象最深,在眾人都嘲笑芷容,建議驅逐的時候隻有她沒有說話表態。
出了皇宮頓時感覺天地無限寬廣,皇宮再大也有圍牆,這外麵的世界才真正的自由。不過自由很快便沒有了,就見炎風笑嘻嘻的在不遠處等候,“三姑娘我家九姑娘聽說了你的事,想要同你請教繡工,正在別院等候,還望姑娘賞臉。”說這話眼睛還不由自主的瞟夏錦。
不過芷容卻是歡喜的,此次出宮她最想見的人就是炎華,正愁有侍衛跟著不好去見他,趕巧炎風就來了。
“九姑娘客氣了,我這便過去。”炎華真是狡猾,稱九姑娘見她,這樣侍衛也不好跟的太近。
就這樣她隨炎風到了炎府的一個別院,而炎風則派人將大內侍衛帶到了別處喝茶,稱九姑娘怕見生人,特別是帶刀的。
全都城都知道炎家九姑娘受過驚嚇怕生,這話也正常,可是你炎家護衛人人持有武器,你家姑娘怎麽就不怕了。不過炎家的人最好還是不要得罪,芷容在這裏若是出了差錯也是炎家麻煩,所以他們便真的去喝茶了。
芷容剛剛推開門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頭上的有著男子的獨特氣息,好聞又讓她覺得安心。這真的是他。她將左手放在炎華腰上感覺對方身體一僵。
“你在大殿上的表現真然我又驚喜又害怕,驚喜與你的進步,怕的是你累壞了手臂。”炎華說著用下巴蹭了蹭芷容的頭發。
芷容很敲他的腰,揚起腦袋,怒目一瞪:“你瘋了!”他居然敢偷偷跑去尚宮局,若是被人發現可不得了,就算他是炎家少主也免不了被降罪。
炎華刮了刮她鼻子:“你都要被人驅逐了我能不瘋麽。我都想過你若真被驅逐我便將你偷偷轉走,不讓白家人作踐你。”
芷容積累了這些日子的淚水終於流出來,她一直堅強著,可是內心卻比任何人都煎熬。“炎華。”
“嗯”炎華擦了擦她的眼淚。
“我眼睛不好了。”淚水再次流出。
“我知道。”
“我右臂殘了。”
“我知道。”
炎華眼神灼熱的盯著她的雙眸,“以後我就是你的眼你的右手!”說完薄唇吻上芷容的眼睛,吻去她的眼淚,執起她的右手親吻她的手背、手心。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