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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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宮裏回來,康儀長公主先送女兒回屋子裏歇息,然後便去了老夫人的鬆鶴堂,與老夫人說明明日回公主府之事。

    老夫人先前已經從兒子那裏知道,聽罷也不意外,對康儀長公主道:“眼瞧著天就要下雪了,早點過去也好。這天寒,菀丫頭體弱,屆時好好照顧她,別讓她病了。”每年一到冬天,天寒地凍之時,稍微受了點寒氣或吹了點冷風,老夫人便會聽到從公主府那裏傳來阿菀生病之事,心裏也頗為擔心阿菀的身子。

    不說阿菀郡主的身份,阿菀可是三兒子唯一的女兒,可能這輩子也隻有這麽個了,老夫人心裏也是盼著她健健康康才好,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罷。

    “母親放心。”

    與老夫人閑聊幾句後,康儀長公主便離開了。

    翌日用完早膳,康儀長公主夫妻帶著女兒辭別伯府老夫人,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裏,雖然主人已許久未回來,不過一切依然井井有條、不見慌亂,待主子們回來後,直接入住便行了。

    回到公主府的第二天,京城便下起了雪。

    這是冬天的第一場雪,下得並不算大,飄飄蕩蕩的,整個天空一片陰沉。

    阿菀像隻過冬的熊一樣,整個捂得像隻小熊窩在屋子裏,耐心地等著冬天過去。以她這種破身體,隻能窩屋子裏頭呆著,足不出戶,所以京裏的那些應酬交際自然是和她無關的,世家貴女們舉辦的什麽賞雪賞花等聚會也與她無關。

    她就像一個透明人一般。

    不過和往年不同,雖然阿菀不現身,但是因衛烜之故,夫人貴女們的聚會偶爾也會喜歡將她的名字提上一嘴,說的自然是先前她進宮時衛烜為了她與兩個公主打架的事情。若不是他們年紀都還小,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麽紅顏禍水之類的了。

    這些阿菀自是不知道,不過後來她很快知道了,是一個八卦的小話嘮告訴她的。

    在他們搬回公主府的第三天,當雪停時,康平長公主攜著小女兒過府來拜訪。

    康平長公主乃是先帝唯一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貴,她在兄弟姐妹中也極得人緣,後來文德帝登基後,也對這嫡妹十分看重。康平長公主人雖然張揚,卻是個有分寸的,加之文德帝的看重,使得她過得極為尊榮。

    康儀長公主得知她過來拜訪,忙過去迎接,嘴裏說道:“姐姐怎地過來了?我原本也想這幾日過府去看望姐姐的,隻是這幾天下雪,壽安的身子有些不好,一時間走不開……”

    康平長公主攜了她的手進屋,豔麗的臉龐露出爽朗的笑容,打斷她的話,“行了行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不清楚麽?不用講究這些。壽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天一冷,她身子就受不住,你注意一些是對的,所以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麽?”

    康儀長公主聽罷,抿唇一笑,不再說那種敷衍話。

    來到燒著地龍的廳堂,一陣暖氣撲麵而來,人也暖和了幾分。

    下人上了茶點後,跟著康平長公主一起來的白淨小姑娘便去拉著康儀長公主,歡快地問道:“姨母,阿菀呢?我想去尋阿菀玩。”

    康平長公主與駙馬孟蒔共育有一兒三女,這小姑娘是康平長公主最小的女兒——孟妡,因最是活潑可人,嬌憨純真,像糯米團一樣的甜美,康平長公主夫妻極其憐愛之,後來被文德帝赦封為福安郡主,而康平長公主所出的三個女兒皆有郡主封號,可見文德帝對其的寵愛。

    當然,康平長公主有此尊榮,也因當年文德帝登基時,她在其中出了一把力之故。

    康儀長公主對小姑娘笑道:“這天氣寒,她在屋子裏躲冷呢,福安能去陪她玩自是再好不過了。”

    孟妡聽罷馬上拎著小裙子跑了。

    看女兒那活潑勁兒,康平長公主搖頭,叮囑丫鬟看緊了,便由著女兒去,和康儀長公主敘起話來。

    “聽說前幾天你帶壽安進宮,壽安和宮裏的兩個公主起了爭執,衛烜為了壽安打了她們?”康平長公主興味地問道:“這衛烜幾時和壽安這般好了?他那小霸王的性子也會和人好麽?”

    康儀長公主無奈地道:“不瞞姐姐,妹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想來是兩個孩子有眼緣吧。”然後便將回京時的事情一一道來。

    聽完後,康平長公主吃了一驚,“七皇弟真的為衛烜定下壽安?”

    康儀長公主點點頭。

    康平長公主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你也別多想,既然是衛烜自己堅持,定然是他自己喜歡的。太後和皇上那般疼他,想來也不會反對,而且其中還有佛祖點化,太後可不敢擅自作主。”說著,自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咱們壽安有什麽魅力,竟然讓那個小魔王為了她打了兩個公主,我聽得都覺得好笑,虧得皇兄寵他,由著他橫行霸道。不過他喜歡就好,希望這種喜歡能長久下去,對壽安也是好的。”

    康儀長公主揉了下眉心,繼續道:“衛烜先不說,隻是太後似乎仍是有些意見的,上回在宮裏,鄭貴妃提了一嘴太後便不喜了,怕是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事,好在以後有轉寰餘地。”

    康平長公主嗤笑了一聲,太後打的主意一目了然,說道:“其實這樣也好,衛烜性子暴躁又霸道,誰知道他以後會長成什麽樣子?若是壽安和他不成,也可以為壽安尋一個更好的夫婿,讓他與壽安將來舉岸齊眉,如此豈不是更好?”

    康儀長公主笑而不語,為她斟了一杯茶。

    說完這件事情,康儀長公主柔聲道:“咱們姐妹有近三年未見了,妹妹對姐姐甚是想念,姐姐近來如何?”

    康平長公主挑眉笑道:“你離開的這幾年京城也沒什麽變化,就算朝廷之中的事情也和我一個出嫁的公主沒關係。不過,太子今年十五歲了,翻了年便十六……”說著,她歎了口氣。

    康儀長公主略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太子這一天天地長大,是應該要選太子妃了!姐姐知道太子妃有什麽人選麽?皇上有相中哪家的姑娘?”

    康平長公主吃了一個果子,用帕子擦了擦手,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心裏總有個結,不吐不快。同你說了吧,太子剛出生那會兒,皇上還未登基,便對我道若是我將來再生個女兒,便將女兒許給嫡長子。當時我隻當是個笑談罷了,誰知隔年便有了身子,生下妘兒,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康平長公主現在有三個女兒,長女孟婼現下已經十六歲,去年舉行了笄禮後便定了夫婿人選,明年出閣;二女兒孟妘十三歲,過兩年也要及笄了;三女兒孟妡現在六歲,還是個孩子,怎麽看都覺得二女兒是最適合的太子妃人選。

    聽到她的話,康儀長公主吃了一驚,沒想到當年還有這事,再看康平長公主神色淡淡的,便知道她並不願意女兒進宮當太子妃。

    同樣作為母親,康儀長公主也能猜測幾分她的心思。康平長公主作為先帝唯一嫡出的公主,生母乃是中宮皇後,若非中宮無子,可能最後登基的未必是現在的文德帝。康平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卻也見多了宮裏的陰司,自是不願意讓女兒進宮一輩子處在那個牢籠中,特別是還讓女兒嫁給一個體弱多病的太子。

    半晌,康平長公主將茶盞放下,平淡地說道:“一切尚言過早。”

    康儀長公主笑著點頭。

    這些事情,康平長公主也隻能和康儀這妹妹說,康儀比她小了近十歲,當年在宮裏若不是康平長公主佛照,以康儀長公主那柔弱的身子,也不能過得多好,所以姐妹倆間的感情在這些公主中是極好的,連公主府都挨著,時常串門說體已話。

    康儀長公主隨夫下江南三年,有些事情不能在信中說,是以現下再見,姐妹倆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

    那邊孟妡拎著小裙子跑到阿菀的院子前,好奇地往裏頭探了探。

    其實她對阿菀的記憶很少了,不過母親經常在她耳邊嘮叨,她和阿菀也在彼此母親的授意下通信,算是信友的一種,即便不見麵,卻感情不錯。現下要見信友了,孟妡小姑娘也挺緊張的。

    跟隨過來的丫鬟們見她探頭探腦的模樣,分外嬌憨可愛,忍不住也跟著抿唇一笑,指著前方道:“郡主,這裏便是我們郡主居住的思安院了。”

    思安院是公主府裏采光最好的院子,裏麵有名匠精心布局而建的亭台樓閣,其中生長有很多奇花異草,使得這院子裏一年四季總會有應時的花綻放,自成一景。這也是為了讓阿菀雖然不能出門但也可以在自己家欣賞到不同的景色之故,可謂是煞費苦心。

    而“思安”這二字,便是駙馬羅曄親自所取,裏麵有期盼女兒一輩子平平安安之意。

    今日雪雖然停了,但外麵卻冷得緊,阿菀坐在炕上翻看著一本棋譜,旁邊還放著一個針線筐子,正是先前她和繡娘學習刺繡累了便擱置在一旁。

    阿菀整日窩在屋子裏,總需要找些事兒來做打發時間,同時也極能磨練她的耐性。

    “郡主,康平長公主與福安郡主過府來了,福安郡主正在外頭。”青煙過來稟報道。

    阿菀聽罷有些驚訝,沒想到小姑娘會親自過來尋她,不由失笑,忙道:“讓她進來吧。”

    很快阿菀便見到一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進來,她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雖然此舉有些不符規矩,可是由她做出來,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她沒有過份出色的容貌,卻白白嫩嫩的像顆包子一樣,笑起來甜甜軟軟,讓人忍不住心軟的類型。

    孟妡看完了周圍,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炕上坐著的小女孩身上,便笑道:“阿菀,我是孟妡,你還記得我麽?”

    “記得,阿妡快過來坐。”阿菀朝她笑道。

    孟妡沒想到筆友兼表妹還記得她,頓時高興地跑過來,由丫鬟將她抱到炕上和阿菀坐到一起。

    “聽娘親說你從江南回來了,不過因為你生病了,所以我們不能來看你。你現在怎麽樣了?身子好點了麽?江南好不好玩?”孟妡小姑娘嬌滴滴地問著。

    阿菀微笑道:“如今好了許多,不過這天氣寒冷,我也不能出門,煩表姐過來看我,我很高興。至於江南,那是不錯的,風景很好。”

    孟妡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好奇地問道:“我聽二姐姐說,你前幾日進宮時,大魔王烜表哥為你將三公主和四公主打了,是不是這樣?”

    阿菀:“……”

    “真厲害!”她一臉驚歎的表情,“三公主和四公主很討厭,她們喜歡聯合一起欺負人,她們當時是不是欺負你,所以烜表哥看到了就修理了她們?”

    理論上講是這樣,阿菀點點頭,然後又見這小姑娘用一種看勇士的目光看她,“烜表哥隻會欺負人,還沒見他維護過誰,你真厲害,竟然能收伏他!二姐姐說別看你身子不好,這是柔能克剛……”

    聽著小姑娘嘰哩呱啦不停,阿菀滿臉黑線,幾年不見,當初的白包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個小話嘮了麽?再聽她話裏的內容,好像都是她二姐姐孟妘教的,阿菀因體弱不太出門,和姨母康平長公主的三個女兒接觸也不多,倒是沒想到豪爽的康平長公主養出三個性格各異的女兒。

    話嘮孟妡小姑娘都不用阿菀怎麽回答,她就自己說個不停了,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其間喝了三碗湯茶,啃了一碟豌豆黃,自己說得不亦的都是京中的小八卦居多,阿菀聽得也挺興味的。小姑娘自然沒這本事自己去發現八卦,從她的語氣中知道,都是康平長公主府的二姑娘告訴她的。

    等小姑娘因為喝水太多想去更衣時,阿菀忙讓丫鬟帶她去淨房。

    孟妡乖巧地跟著丫鬟去了淨房更衣,很快便回來了,雙頰紅撲撲地看著阿菀,笑得有些害羞,說道:“阿菀你真好,竟然不嫌棄我話多,大姐姐和二姐姐總是讓我閉嘴,三公主和四公主也說我上不得台麵,隻有你不嫌棄。”

    阿菀:“……這樣很好啊,阿妡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話。”

    孟妡頓時高興得直點頭,臉頰更紅了,阿菀忍不住伸手掐了她一下。

    就在兩個小姑娘玩在一起時,餘嬤嬤笑著進來,說道:“郡主,福安郡主,瑞王世子過來看你了。”

    阿菀聽後習以為常,衛烜就算是天天要進宮裏上課,可是偶爾也會隔三差五地逃課出來找她。若說小孩子一起玩也沒什麽,但是他根本不像個孩子,一來就愛黏著她,然後挨得她極近,就算看著她做事,他也很高興的樣子,笑眯眯的模樣兒挺討喜的。

    被他這麽堅持不懈地搔擾,阿菀覺得自己快要習慣他那種黏性了。

    孟妡聽到瑞王世子要來,頓時嚇了一跳,飛快地叫人將她抱下炕。

    “阿妡你怎麽了?”阿菀有些納悶地問道。

    孟妡苦著臉,用極其苦逼的聲音說:“烜表哥是個大魔王,很恐怖的,以前我還被他推倒過,疼死了。二姐姐說,看到大魔王要退壁三舍,不然我會被大魔王抓去當媳婦,一輩子都被欺壓的。”

    阿菀:“……”二表姐怎麽能這麽恐嚇無知的小姑娘呢?

    正當她無語時,一道冷哼傳來:“誰是大魔王?”

    丫鬟打起簾子,便見衛烜走了進來,路平跟在他身後,手裏還捧著幾個錦盒。

    看到穿著赭紅色錦衣走進來的衛烜,孟妡嚇得縮了縮腦袋,也不下炕了,而是飛快地縮到阿菀身後,隻是阿瘦小的身子哪裏藏得住她。

    衛烜看到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冷聲道:“出來!”

    孟妡使勁兒地搖頭。

    阿菀見他臉色不對,擔心他就像在宮裏那樣,一言不合連公主都敢打,更不用說這麽小白兔的孟妡,便對衛烜道:“表弟,你怎麽過來了?”

    衛烜沒理她,而是指著旁邊伺候的一個嬤嬤,讓她將孟妡扯離阿菀身邊,“別讓本世子動手!”他輕淡地說。

    那嬤嬤也知道他是個渾不吝的,怕他真的動手,趕緊上前邊哄邊抱著小主子離開,孟妡雖然害怕,但仍是道:“你不準打我和阿菀!”

    衛烜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軟綿綿的小女娃,想起她長大時候的模樣,心裏有些嫌棄,對她的話有些不悅,“你胡說什麽?我自不會打阿菀。”

    “可你打了公主。”孟妡覺得他就是個愛打架的壞人。

    “用你愚蠢的腦袋多想想,別拿那兩個蠢貨和阿菀比。”衛烜嘴噴毒液,慢吞吞地走過去,自己脫了鞋子爬到阿菀身邊坐下,然後捧著她的蘿莉臉啃了一下,終於滿足了。

    一天不啃就心慌啊。

    阿菀很淡定地從袖裏抽出帕子擦臉。

    孟妡瞪大了眼睛,指著衛烜道:“你輕薄姑娘!以後一定會是個大色魔!”

    衛烜根本不搭理這蠢姑娘,叫路平將那幾個錦盒拿過來,一一打開給阿菀看,獻寶一樣地道:“這是小葉紫檀的木珠手串;這是奇楠香的木簪,裏麵是中空的,還有個小機關;這是象牙浮雕手鐲,這是今年南海進貢的最大的珍珠……”

    隨著那些錦盒打開,伴著衛烜的話,滿室的人呼吸都輕了一些,特別是那顆碩大的南海珍珠出現,幾乎晃花了人眼睛,連一直避著他的孟妡都忍不住圍了過來。

    衛烜拿起那串小葉紫檀的手串戴到她手腕上,對她笑道:“挺好看的,喜歡就戴著,不喜歡就丟一旁。這南海珍珠是我從父王那兒得來的,你喜歡就拿著玩。”

    阿菀看著一心討好她的男孩,忍不住想撫額,說道:“你前些天已經送了東西過來了,不必如此。”

    衛烜不在意地道,“這是我的東西,我想送誰就送誰,你不喜歡就丟掉好了。”

    阿菀終於破功地瞪他,這是能丟的東西麽?敗家子!

    孟妡在一旁看得差點流口水,弱弱地道:“阿菀,你要丟的話,就丟給我好了,我喜歡!”

    “滾!”衛烜瞪了她一眼。

    孟妡趕緊縮起脖子在一旁裝鵪鶉,銘記著二姐姐的話,離這混世魔王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