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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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府的洗三禮過後幾天,京城的天氣一下子變冷了,不過幾日,便下起了雪。

    對於阿菀來說,下雪的冬天意味著她又得被關在屋子裏當一個安靜的小蘿莉。不僅如此,不小心吹了些寒風,她又咳嗽起來,若不是太醫多次確認,她都要以為自己有哮喘病了,不過多少還是有些輕微的支氣管炎,阿菀對此也無奈,隻能好生地養著。

    也因為如此,所以在瑞王府給新生的孩子辦滿月宴的時候,阿菀便沒有去瑞王府,康儀長公主為了照顧她,也沒有親自登門,而是讓人送了份厚禮過去聊表心意。

    聽說是壽安郡主生病不能出門,眾人對康儀長公主不能到來習以為常,想來已經習慣了壽安郡主那副比太子還要孱弱的身體。可以說京城的所有權貴之家都知道,太子和壽安郡主這兩個身體孱弱的代表人物了,將他們一拎出來,大家都了解。

    “咳咳咳……”

    北風刮著窗台,窗欞發出輕微的聲響,一陣咳嗽聲從屋子裏傳出來,讓剛走到門口的人忍不住擰起眉頭。

    衛烜在丫鬟打起簾子後走進房,丫鬟趕緊將簾子放下,生怕進了冷風。也因為門窗都關得嚴實,隻有上麵的通風口開著,屋子裏又燒了地龍,雖然暖意融融,可難免空氣有些不流通,甫進去時,便能聞到一陣刺鼻的藥味。

    衛烜雖不喜這味道,卻沒有太大的嫌棄,若是其他人,他早就甩簾離開了,唯有阿菀,無論是她的什麽不好的一麵,他都不會嫌棄的。

    上輩子求而不得,成功地將他的一切意誌都扭曲了,滿腦子裏隻剩下阿菀的一切,旁的東西都沒辦法塞進去一點點。

    進了屋子後,很快便看到縮著身子坐在暖炕上的人,她挨著炕桌而坐,手上捧著一卷書翻看,偶爾將手抵在唇邊掩著口咳嗽,蒼白的兩頰很快因為咳嗽而浮現淡淡的紅暈。發現有人進來,她抬起一雙如墨的黑眸,瞳仁如點漆般,鑲嵌在那張蒼白瘦弱的臉蛋上,顯得那雙眼睛過於漆黑,無絲毫的亮澤。

    “表弟怎麽來了?”阿菀見到他,麵上露出一抹淡笑。

    衛烜脫了鞋子,自己爬到炕上,挨著她而坐,伸手將她攬到懷裏。

    阿菀被他的動作弄得額頭抽痛,伸手要推開他,卻發現這小正太力道大得驚人,隻得自己掩住嘴,悶聲道:“我現在生病,你離我遠點,小心將病氣傳染給你的。”

    “我不怕,我天天和柳綱習武,身體壯著。”

    柳綱是柳綃的師兄,這師兄妹倆包圓了他們的武師傅的活計。

    阿菀勸他不住,隻得鬱悶地閉上嘴,轉問其他,“你今天怎麽過來了?又翹課了?”

    “沒什麽事情就過來了,省得又被太子叫去東宮。”衛烜拿自己的熱臉去蹭她的臉,隻覺得她的皮膚清清涼涼的,甚是舒服。這屋子裏的溫度有些高,顯然是為了照顧阿菀,可對於身強體壯的衛烜來說,這溫度過高了,但是抱著阿菀感覺十分舒服。

    衛烜從來不是個委屈自己的,就抱著她蹭了。

    若不是大家都是小孩子,阿菀幾乎以為這小正太有什麽肌膚饑渴症,不然為何總喜歡蹭她。

    “你和太子關係倒是好。”阿菀試探性地問道:“鄭貴妃會不會生氣焦急?”

    “她生氣與我何幹?”衛烜冷淡地道,然後看向她,“你就別操那個心了,鄭貴妃雖說是姨母,可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處於那個位置,親情血緣什麽的都是白搭,更何況我母妃和她已經是出了五服的族中姐妹,血緣關係遠著,她是不可能待我如親侄子的。”

    阿菀眯眼,看他抿緊的唇,心裏怪怪的,難道古代的小孩子都這般早熟麽?雖然覺得衛烜早熟得過份了,但是有孟家姐妹對比,突然又覺得他能看透似乎也不算得什麽。當年她才一歲時,可是親眼瞧見八歲的孟妘和五歲的孟灃作弄人時那有條不紊的邏輯思路,差點將她看得傻眼了。

    有孟家姐弟作對比,所以阿菀對衛烜如此清晰的思路及邏輯並沒有太大的懷疑。

    衛烜也不想說太多宮裏的事情讓她操心,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這一年來,衛烜的變化很大,鄭貴妃自然也確定了衛烜對她的疏遠,竟然親近起了太子一脈,隻是鄭貴妃再氣惱也無濟於事,等衛烜進宮時仍是得巴巴地去討好他。鄭貴妃要在皇帝麵前扮一個好姨母的角色,自然是不能半途而費,隻得拿自己的熱臉貼衛烜的冷屁股,不知有多憋屈。

    看到母妃如此憋屈,三皇子、五皇子、三公主哪裏不氣,不過三皇子年紀大了,也是個頗有城府的,萬不能像小孩子一般與衛烜置氣,隻能在皇父麵前不著痕跡地抹黑一下衛烜,想挑起文德帝對衛烜的反感,隻是讓他泄氣的是,他們皇父對衛烜的放縱寵愛達到一個無法仰視的地步,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相比之下,五皇子和三公主就簡單一些了,不過五皇子在吃了幾次虧後,學會了不在明麵上針對衛烜,而是暗地裏挑唆,至於成不成功,倒是在其次。而三公主現在年紀大了,也不能像小時候那般和衛烜打架,鄭貴妃將她拘得緊,隻能每次到衛烜麵前嘴炮幾句,結果都是被衛烜氣得哭著跑了。

    如此,衛烜覺得自己在宮裏的日子還算是挺自在和諧的,煩了還有討厭的人跳出來給他揍,唯一煩惱的便是時間過得太慢,什麽時候能快點長大,好將阿菀娶回家呢?

    想到這裏,衛烜忍不住又照著阿菀的臉啃了幾下嘴。

    阿菀很淡定地拿帕子擦臉,又問道:“你母妃和弟弟還好吧?”

    衛烜仰躺在榻上,就睡在阿菀身邊,說道:“母妃的身體不見什麽起色,這天氣冷了,她隻能在床上躺著,弟弟倒是沒那麽醜了,當然也沒我好看。”

    阿菀哭笑不得,這小正太真是自戀,不過他也有自戀的資格,那張臉真是挺好看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後,阿菀突然沒聽到他的聲音,探頭一看,發現他身體挨著自己睡著了,睡著的模樣還真是挺可愛的。阿菀笑了下,叫青煙拿來了一張褥子蓋在他身上,自己挨著炕桌看書。

    看了一會兒,不覺也有了睡意,正要睡著時,卻聽丫鬟說,福安郡主過來了。

    兩府離得近,門人早就認得孟家姐弟了,他們進來從來不用通報,孟妡若是沒什麽事情,就愛往阿菀這兒跑,不隻是因為阿菀和她同齡容易玩在一起,更因為阿菀有非凡的耐心,能聽她嘮叨。

    孟妡進來時,也看到了睡在炕上的衛烜,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省得吵醒大魔王。

    孟妡坐到炕的另一頭,和阿菀隔著炕桌而坐,她有一肚子的話和阿菀說,看了看挨著阿菀而睡的衛烜,壓低了聲音道:“阿菀,他幾時來的?又翹課了?”

    聽到孟妡的話,阿菀抬頭望了下屋頂的承塵,原來這小正太愛翹課的事情已經弄得人盡皆知了麽?

    “聽說他昨天又和人打架了!”小姑娘壓低的聲音止不住的亢奮,“昨天下午宮裏的騎射課,以五皇子為首的好多公子都要和他比試騎射,烜表哥真是厲害,一一將他們打敗了不說,還一以敵十,將那群人揍得哭爹喊娘的,那些家夥真是沒出息,那麽多人打一個竟然也打不過。”

    阿菀:“……”小小年紀,就這般戾氣不好吧?又望了下承塵,或許她應該高興自家小孩將別人家的孩子打了沒有吃虧麽?

    阿菀覺得自己的心態要不得,默默地反省了下,接著又聽小姑娘話嘮起來。

    有孟妘這個神奇的京城八卦頭子、孟妡這個話嘮傳聲筒,阿菀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對京城的事情也不至於無知,這也算得上是生活中的一條調劑品吧。而且讓她覺得幸運的是,至少很多大人覺得小孩子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特地瞞著她們時,她們還是能從孟妘那兒得知了,這種感覺不要太酸爽。

    孟妡嘮叨了一下衛烜“拳打靜觀齋,腳踢演武場,一米以下全放倒”的光榮事跡後,便又說到了皇宮裏的一些索碎事。

    真的是索碎事,宮裏那群吃飽了隻能搶一根黃瓜的女人真的很沒事幹,但是又不能一窩蜂地擼袖子憑武力去搶黃瓜時,隻能另辟蹊徑,尋些事情做了。例如太後在得知瑞王妃生這胎傷了身子時,可是大大的不滿。

    在這封建時代,講究多子多孫多福氣,作婆婆的少有會體諒兒媳婦,兒媳婦生孩子時身子傷著了不能生沒關係,還有能生的女人嘛,男人左擁右抱是正常事情,於是太後轉手就賞了調.教好的兩個宮女進瑞王府。

    孟妡小小聲地和阿菀八卦,“二姐姐說瑞王妃真可憐呢,明明她給瑞王生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因為生孩子傷了身子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可是世人卻怪在她身上,作婆婆的不體諒她不說,轉眼就賜下兩個和她搶夫君的女人,這種事情無論攤在誰心上都會心塞抑鬱。我二姐姐說,如果她將來的婆婆敢幹這種事情,而她夫君也高高興興地收下了,她非醃了那男人不可……”

    說到這裏,小姑娘打了個哆嗦,蓋因當時她二姐姐說這話的時候,又用那種詭異得平靜的聲音說,真的很嚇人。

    阿菀滿臉黑線,再次覺得,孟妘真是個很奇特的妹子,一點也不像個土生土長的封建女子,不過阿菀和她相處這麽久,發現孟妘仍是個正常的姑娘,不過是思想與平常姑娘不太一樣,彪悍了一些,估計是康平長公主教養幾個兒女時,太不拘小節了,才養出幾個孩子幾種性格。

    而且,阿菀這些年陪父母下江南時發現,其實這世間和孟妘一樣彪悍的妹子可不少,不過是因為在這時代,信息不發達,旁人沒有說出去罷了,知道的人也因為都是親戚不好說出去,方才沒人知道那些閨中女子,多是很奇特的妹子,就看哪個男人幸運能娶到。

    “阿菀,你覺得我二姐姐說得對麽?”小姑娘歪著腦袋看阿菀。

    阿菀自然是要力棒孟妘妹子的,她的話可是說到自己心坎裏了,“二表姐說得對,如果我被人這樣對待,我也要醃了那男人不可。就是長輩賜下,丟一旁便是了,找個時機弄出去也行,若是控製不住碰了,那就是男人的問題了。嗯,二表姐說得對,以後我也要向二表姐學習。”

    孟妡又眨巴了下眼睛,繼續道:“可是二姐姐還說,就算是平時,也不能讓夫君親近除了她以外的女人,不然就讓他不舉。什麽叫不舉?”

    “咳……你不用知道。二表姐說得對,如果那男人敢做這種事情,證明他不是真心待你的,不要也罷,可不能委屈自己,讓他不舉還是小事,暴了他的蛋才是真的!”阿菀握緊拳頭,雙目燃燒熊熊火焰,被孟妘這妹子弄得鬥誌昂揚。

    小三小四合法化的古代算毛啊?不是也有像她娘親和孟妘那般隻堅持一夫一妻的女子麽?她也不能氣餒,要向她們學習!

    還很純潔又良善的孟妡小姑娘發現不僅親姐姐這麽說,好姐妹阿菀也這麽說,頓時握緊拳頭,甜美的臉蛋一片堅定,“好,我以後也這樣!”

    阿菀突然覺得不對,她們不會教壞小姑娘了吧?頓時默默地反省自己。

    兩個正在說話的姑娘都沒有注意到,睡在炕上的衛烜眼皮顫動個不停,被褥下的小手也捏了捏,顯然受到的刺激不輕。

    衛烜此時心裏被一個詞給刷屏了,滿滿的“臥糟”。

    他終於知道上輩子的太子為何這般悲催了,難道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孟妘的事情,所以才被孟妘折騰死了?不對,太子自從成婚後,以身體孱弱、不宜親近女色為由拒絕納側妃,東宮除了一個太子妃,根本沒有其他的女人。上輩子他和太子不熟悉,也沒想過去親近一個身體孱弱活不長命的太子,對太子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當太子的死訊傳來時,邊境正逢蠻子入侵,他根本沒空理會,隻說太子是因為女人而死了,卻是個怎麽死法沒有明說的。

    難道太子之死另有隱情?

    衛烜瞬間有些躺不住,不過因為孟妡和阿菀還在繼續說,隻得繼續裝睡。

    等聽到阿菀說,如果她未來的婆婆和夫婿也幹出太後和他父王那種事情……衛烜下意識地夾緊雙腿,阿菀的話真是太嚇人了!qaq同時心裏慶幸,幸好他上輩子開竅得晚,目光隻圍著阿菀轉,後來被長大後的阿菀引出了羞恥的情.欲,根本沒看過別的女人一眼,更不屑理會旁的女人,覺得她們都比不過阿菀一根手指頭,以至於上輩子直到死之前,都沒有想過娶妻,他也算是對阿菀堅貞不二了吧?

    衛烜掀了掀眼皮,自下而上地看著阿菀的臉,兩個小姑娘說得正起勁,根本沒有發現他醒了。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阿菀煥發神彩的雙眸,與平時那種沉靜大相徑庭,卻讓他十分喜歡。

    果然阿菀並不是一個規矩安靜的姑娘,不然上輩子初見時不會揍得他鼻血橫流,也不會用那樣決絕的方式報複衛珺了,她的那種堅毅果斷不過是隱藏在了柔弱的表相中,欺騙世人罷了。

    直到孟妡又轉了話題,衛烜才幽幽“醒來”。

    見他醒後,孟妡下意識地縮起腦袋,討好地笑了下,免得他又亂發脾氣——在小姑娘眼裏,衛烜就是個愛亂發脾氣的蛇精病兼大魔王。

    衛烜警告地看了孟妡一眼,對阿菀道:“你身體不好,喝了藥應該多歇息。”說著,他叫來守在外頭的丫鬟,詢問阿菀的藥幾時好。

    青煙負責阿菀的飲食和藥物等,答道:“藥正在煎著了,還有一刻鍾便煎好。”

    衛烜嗯了聲,看向話嘮小姑娘,“你該回去了,別打擾阿菀養身子。”

    孟妡見阿菀坐在一旁安靜地微笑,膽子肥了不少,“那我等阿菀喝了藥再走。”

    衛烜也看了阿菀一眼,見她笑著看過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隻能坐在一旁裝乖孩子。

    阿菀喝了藥後,孟妡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衛烜等阿菀進屋子裏躺到床上,幫她掖了下被角,對她道:“我明天再來看你,你好生歇息。”

    阿菀聽著外麵北風拍打窗欞的聲音,說道:“若是雪下得大,就別來了,小心凍著。”

    衛烜應了一聲,卻沒放在心上,和她說幾句話後,終於離開了。

    出了門,果然看到天空又下雪了,明明還未到申時,天色卻一片昏暗,讓人有種壓抑的感覺。

    乘車回府後,衛烜發現他父王也跟著回府了,想來是下雪,事情不多,便能提早下衙回府。

    “臭小子又去哪裏玩了?”瑞王走過來,身上的披風下擺蕩起。

    “去看表姐了!”衛烜回答道,想起先前阿菀和孟妡說的話,看向他父王的目光有些奇特。

    聽到他是去公主府,瑞王便知壽安郡主又生病了,嘖了一聲,見兒子用一種讓人發毛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禁疑惑道:“你看我作甚?”

    衛烜慢吞吞地說,“也沒什麽,隻是想讓父王保重身體,別招惹太多女人,小心以後不舉。”

    瑞王:“……”

    等瑞王回過神後,發現他家臭小子已經跑得不見蹤影,頓時氣得一腳踹在旁邊的一棵枯樹的樹幹上,很快疼得他抱腳亂跳,怒吼著不孝子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衛烜這話讓瑞王刺激太大了,就在小年之前,宮裏突然傳來了消息,留在宮中養傷的那位讓京城好多姑娘羨慕好福份的崔氏女,突然被文德帝看中,臨幸過後,將她封為崔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