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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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明水城,大雪紛紛而下。
然而衛烜歸來時,城門大開,明水城的百姓不畏嚴寒,紛紛出城迎接大軍回歸,雖是寒冷的大雪天,明水城的氣氛卻極是濃烈。
九月份時,明水軍與城外的狄軍交戰,後因衛烜之故,狄族未到數九隆冬天氣,第一次不得不提前將留在明水城的大軍撒回。得知狄族提前撒兵,明水城的百姓自然高興萬分,所以今兒得知衛烜歸來,紛紛出城相迎。
阿菀沒有出城,不過她站在廊下張望,雖然天氣寒冷,心裏卻因為歡喜而感覺不到那種逼人的寒意,十分熱切地盼著衛烜的回歸。
隻可惜,最後在風雪中站得久了,她還是敗退了,冷得哆哆嗦嗦地被丫鬟們扶回了房。等身子暖和了,又跑出去張望,心情激動得坐不住。
來回折騰了兩次,大門那邊終於有了動靜,阿菀披著狐皮鬥蓬奔了出來,當看到風雪中走來的人時,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顏,朝他奔了過去。
風雪之中,衛烜的麵容看起來冷峻而深沉,直到她來到麵前,臉色漸漸軟化,笑意從眉眼中一點點地浮現,那股子帶著肅殺之氣的彪悍氣息為之一改,整個人都軟化下來。
“阿菀,我回來了!”
衛烜大聲說道,笑著擁住她撲過來的身子,將她高高地舉了起來,她身上的鬥蓬在半空中晃蕩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半晌,衛烜終於將她放下來,怕凍著她,忙拉著她回房。
下人早已備好了熱湯熱水和幹淨的衣物及吃食,除了這些外,屋子裏還有一個扶著小桌子走得跌跌撞撞的小包子,見到娘親和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來,他將可愛的包子臉仰起,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男人,似乎在思索著這是誰一樣。
“長極,爹爹回來了,還認不認得他?”阿菀笑著對兒子道。
衛烜看到討債的兒子,神色又變得淡然,正想說一個毛都沒長的孩子這麽久未見他、怎麽可能還認得他時,卻見小家夥鬆開了扶著的小桌子,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險險地在支撐不住跌倒之前,撲到了他身上,扯住他身上的袍角,將自己穩住,然後抬起臉朝他直笑。
衛烜的臉色有點兒變化,不是欣喜,也不是怒意,而是一種無法道明的複雜。
阿菀見到兒子的行為,心裏十分高興,驚訝道:“長極,你已經可以走這麽遠了?真是好孩子!”說著蹲下.身將兒子攬過來,因為衛烜剛從外麵回來,衣服浸滿了寒氣,阿菀擔心凍到孩子,沒讓他再撲。
衛烜撇了一眼還在好奇地看他的長極,然後去了淨房。
阿菀見狀,將兒子交給奶娘看著,自己也跟去了淨房。
等衛烜洗漱出來,下人已經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小長極正處於對世界所有東西都好奇的年齡,見丫鬟們在忙碌,也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撒野,丫鬟們邊擺膳還要邊注意到不能撞到他。
衛烜見狀,不免皺起眉,見阿菀笑盈盈地看著,並不開口斥責的模樣,便知道這種情況是時常發生的了。
阿菀養孩子的方式有點兒粗養的放縱方式,並不像其他王公府第一般常拘著孩子,精細得怕他磕到碰到,在長極學走路時,便將家具的尖銳的菱角都包裹上絨布,放任他滿屋子撒野,凡是他好奇的事情,都讓他去看去玩,隻要注意別摔著碰著或者是弄髒自己就行了。
等夫妻倆用過膳,衛烜懶洋洋地倚坐在炕上,長極像隻小猴子一樣在他身上翻上翻下時,康儀長公主夫妻也聯袂過來了。
他們是算著時間過來的,聽說衛烜回來的消息時,知曉衛烜定然要梳洗一翻並用些熱食,所以並未第一時間過來,等他用完了膳方過來探望。
見衛烜平安無事地回來,夫妻倆都有些欣慰,坐下來一起敘話,詢問了衛烜此次北上的事情,雖然衛烜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他們在狄族草原時經曆的幾次戰役,依然讓兩人聽得心驚肉跳,直慶幸他此時能平安歸來。
“以後莫要如此冒險了。”羅曄蹙著眉道:“若是你有什麽事情,阿菀母子倆可怎麽辦?”
“子策,話可不能這樣說!”康儀長公主馬上戳斷他的話,“烜兒已經平安歸來了,那種不吉利的話就別說了。”
羅曄也是因為擔心女兒和外孫,方會有先前的話,說完後自己也覺得不妥,聽到康儀長公主的話,忙順勢認錯,態度良好,就怕自己是烏鴉嘴,女婿有什麽不好。
衛烜早就知道羅曄的性格,有著文人的死腦筋,有時候蠢萌得讓人哭笑不得,自不會放在心上,很是誠懇地說道:“姑父說得是,我以後會注意的。”卻未曾應羅曄話中的意思。
康儀長公主心細地注意到了,她看了衛烜一眼,見他臉上帶著笑,容貌比少年時多了幾分青年的俊朗,氣質更是大變樣,似乎不知道什麽時候,那浮躁頑劣又陰暗狠戾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這般沉穩的模樣,行事間頗有大將之風,不是京城那等錦繡之地能蘊養出來的,若是他能抓住機會,瑞王府想要再榮盛個幾十年定然沒問題。
一家人敘話完畢,天色已經黑了,康儀長公主便告辭離開。
因為天氣冷,所以阿菀便讓長極住在正院中,晚上並不與康儀長公主夫妻同住,就怕路上太冷,小孩子不經凍生了病。待到明年天氣暖了,屆時再讓孩子晚上到他們那兒住。
送走了康儀長公主夫妻,長極被喂了奶佐以些易克化的流食後,便開始鬧了。
“怎麽了?”衛烜又皺眉,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還像隻小貓一樣嚶嚶叫著的兒子拎了起來。
阿菀很有經驗地道:“他這是想要睡覺了,得有人抱著他才行。”說著便要接手哄他睡覺。
衛烜瞪眼,“這是什麽壞習慣?他都這麽大了,你還抱他,也不怕累著自己。”說罷,不情不願地將像隻小猴子一樣扭來扭去鬧著要睡覺的小家夥抱到懷裏。
長極還是認人的,見娘親在一旁,就伸手要娘親抱著才肯睡,等他被衛烜豎起,腦袋擱在父親肩膀上,整個小身子都貼在他懷裏晃悠時,小背脊被寬大溫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拍撫著,終於支撐不住,小手搭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阿菀含笑地看著這一幕,不管衛烜是不是擔心她累著才會接手抱兒子,但是卻很喜歡他們父子如此親近。縱使衛烜每次臉色都很淡,但是照顧得多了,習慣成自然,隻要如此長久下去,總有一天會化解他的心結。
就像現在,明明臉色不好,但是隻要她說了,他也可以做得很好。
等孩子睡著後,衛烜便將他抱到隔壁廂房去安置,阿菀吩咐奶娘好生照顧,便和衛烜一起回了正房歇息。
石青色盤花羅帳遮擋住了外麵的寒意,帳內一片暖意融融。
阿菀將臉靠到他頸窩中,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汲取他身上的暖意,一如每一個冬天。
衛烜摸了下她的手,發現有些溫冷,將那雙手揣進衣襟裏,親著她的眉眼,輕聲道:“你好像又瘦了,沒有好好吃飯歇息麽?還是那討債的又吵你了?”剛說完,就被阿菀捶了一記。
“別叫他討債的,小心他記事後知道你這麽叫他,他要難過了。”說完,發現他不吭聲,阿菀恨恨地張嘴咬住他的肩膀,含糊地道:“你聽到沒有?”
半晌,衛烜才悶悶地道:“知道了,以後不叫了。”
阿菀這才滿意地鬆了口。
隻是當她鬆口後,便被他報複回來,將她變著花樣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兩回。
等他還興致勃勃地想要來第三回時,阿菀終於投降了,“不行了不行了……有些疼,不要做了……”
衛烜雖然還未盡興,但到底心疼她,方沒有再繼續。給她清理了身子後,他也隨亂地將自己清理了一遍,方才回床上抱她,和她閑聊起來。
“聽說你這次差點到了狄族的王帳隨近?可有這事情?沒有受傷吧?”阿菀擔心地摸著他的背脊,就怕自己先前檢查得不仔細,有自己未發現的暗傷。同時又恨恨地道:“我還沒和你算帳呢,沒有人商量一下就直接北上進入草原,也不怕我擔心……”
嘀嘀咕咕地嘮叨個不停。
黑暗中,衛烜的眸色有些黯,聲音也透著幾分屬於男性的慵懶性感,將她攬到懷裏,撫著她的腰背安撫道:“你放心,我沒有受傷。還有,外麵的消息是我特地讓人放的,事實上,我當時潛進了狄族的王帳附近……”然後輕聲在她耳邊說:“火藥的威力果然與眾不同,狄族的幾位驍勇善戰的將軍死於火藥之下,狄族恐怕將會再次動蕩起來。”
阿菀吃了一驚,忙道:“你用了火藥?怎麽沒有消息傳來?”她可以肯定自己並未得知什麽關於火藥的消息,不然以火藥的威力,絕對能震驚世人,早就議論紛紛了。
“我隻帶了我的那些親衛去安排這事情,並沒有透露,所以沒人知道。”衛烜輕輕地撫著她的肩膀,“現在還不到要用上火藥的時候,不過你放心,待他日時機成熟時,我會安排人將火藥配方上交朝廷……現在還不是時候。”
阿菀怔了下,沒問他什麽時候才是他認為的時機成熟,隻是緊緊地摟住他,心疼他的種種顧慮,忙將他不在明水城明的事情一一告訴他,又說了自己對京城的安排。
“清寧公主將消息都打探清楚了,蔡閣老是個謹慎的,很多事情都打探不出來,現在也還不知道他會支持哪個皇子。我怕隻要給他找到機會,他會不會順勢安排,讓皇上將太子廢了……”阿菀歎了口氣,心頭莫名地發冷。
衛烜眼中冷意漸熾,聲音卻十分的從容平和,“嗯,這事情我知道了,回來時我收到了路平的訊息,知道你的安排,你做得很好,我已經吩咐路平回京了。”
得到他的肯定,阿菀微微一笑,心裏一陣輕鬆。
聽著懷裏的人漸漸變得平和的呼吸聲,衛烜卻難以成眠。
他在想上輩子的事情,想著自己一步步地走到那境地,想著阿菀被人逼得生無可戀,想到他死後的事情,很多麵孔在他腦袋中掠過,最後隻剩下了蔡閣老和衛珺等人,讓他在心裏反複地琢磨著。
衛珺辜負了阿菀,是間接造成了阿菀身死的罪魁禍首。他明知道阿菀身體不好,為父母之死而崩潰,被三公主下藥損折身子,又為守父母雙重孝,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卻依然做著他的溫潤清華貴公子,守著所謂的規矩禮儀,致使家人將阿菀糟蹋如斯,也讓他怨恨之極。
而這輩子,衛珺與阿菀不過是宗室最平常的一對表兄妹,甚至沒有交情,剩下的隻有康儀長公主與其母間的一點交情在,便再無瓜葛。衛珺娶了慶安大長公主第七個孫女,有慶安大長公主撐腰,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卻無上輩子的風光,早已湮滅在宗室尋常子弟中,未得聖意。
衛家兄妹幾個,各有自己的幸與不幸,與上輩子的情況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隻是他們的酸甜苦辣自己嚐,隻要他們不湊上來,衛烜懶得搭理他們,唯有閑瑕時,才有空聽聽他們的閑事。
雖然人在明水城,衛烜卻對京城之事熟練不過,前些日子得了關於靖南郡王府的消息,那裏依然是吵吵鬧鬧,如今的靖南郡王府莫菲與靖南郡王妃鬥法,卻因身子過於虛弱而小產,靖南郡王妃被慶安大長公主親自上門問責,接著是衛珝成親、衛珠定親……
比起衛家兄妹幾個,在衛烜心中最為忌憚的便是隱藏得最深的是蔡閣老,兩輩子,無論情況怎麽變化,唯有蔡閣老都是不變的,他深諳聖意,仿佛就是文德帝心中蟲子,皇帝打個哈欠,他便知道是什麽意思了,能依據聖意行事,讓文德帝對他越發的信任。
若是讓蔡閣老像上輩子般出手,怕是太子終究難逃其算計,最後落得被廢的下場。蔡閣老雖然不會明著出手,但他可以不著痕跡地左右帝王的想法,暗中將九皇子推上那位子,最後已然可預見蔡家權傾朝野的形勢。
所以,這次阿菀借著聯絡榮王之機,讓人去盯著蔡閣老,衛烜是極為讚同的。縱使阿菀沒有出手,他也要先一步出手,將一切事情扼殺在最初。
想著京城裏的事情,衛烜慢慢地閉上眼睛。
*****
衛烜回來了,不僅明水城可以過一個平和的冬天,衛府的人心也仿佛安定了不少。
阿菀不再擔心害怕,日子又恢複了以往的悠然自在。
隻是隨著雪越下越大,當阿菀收到京城裏的消息時,不免有些擔憂。
這次的消息是關於靖南郡王府的事情。
自從來了明水城後,阿菀與靖南郡王府的聯絡漸漸少了,衛珠原先每個月還會給她寫信,托瑞王府的管事給她送過來,後來信件漸漸地變少,特別是今年,她已經有半年沒有收到衛珠的信了,卻不想現在卻收到了關於衛珠定親的消息。
對於衛珠,阿菀是憐惜的,總覺得她小小年紀沒了親娘,繼母又是個麵甜心狠的,兩個兄長不能在後宅庇護她,使得她的心性漸漸地偏移,人也跟著有些偏激。如今衛珠也到了定親的年齡,卻未想到她定親的消息會如此的突然。
阿菀將這消息與母親一說,康儀長公主也有些怔忡。
“誰給她定的親事?定親的對象是誰?”
“信上沒說,與珠兒定親的淞州府的虞家,據說是當地望族,也不知道那虞家是個什麽情況。”阿菀有些擔憂,就怕是靖南郡王妃把持了繼子繼女的婚事,給她挑了個表麵風光內裏草包的。
康儀長公主蹙眉,對她道:“我讓人去查查看。”到底還是擔心衛珠遇人不淑,被靖南郡王妃隨便許配了人。
半個月後,終於得了準確的消息,康儀長公主和阿菀不由得麵麵相覷。
衛珠這婚事不好也不壞,是慶安大長公主保的媒,想來其中也有莫菲的功勞在。隻是衛珠定親的這虞家小少爺,卻是虞家老太太最疼的孫子,家中長輩寵著,性子難免有些嬌慣,幸好卻沒作過什麽大惡之事。衛珠性子比較倔強,又是個喜歡爭強好勝的,嫁去那一個大家子裏,又非長子媳婦,以後也不知道會如何。
“既然是姑母幫忙保的媒,想來虞家不會虧待她的,隻是嫁得也遠了一些。”康儀長公主不由歎息,心知慶安大長公主為了莫菲,真是用心良苦。
衛珠的性子有些牛性,與莫菲這姑嫂相處並不如意,若非有個繼母橫著,怕莫菲那性子綿柔得緊,早就受小姑的氣了。虞家是淞州望族,人丁興旺,族中有許多弟子在朝為官,家勢自是不錯的,配一個郡王府的姑娘也使得。
隻是那虞家小少爺常年陪著祖父母居於淞州,衛珠出閣後應該是要在淞州定居,距離娘家極遠,算是遠嫁了,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也不會常往娘家跑。這樁親事既沒有虧待了衛珠,又將她遠嫁離了眼前,以後不會讓莫菲再因她受罪,可不正是好麽?
晚上,衛烜回來時,阿菀便和他說了衛珠的親事。
衛烜淡淡地聽著,他早在衛珠定親前便接到了消息,知道衛珠定親的對象是誰,果然與上輩子的不同,不過也是不好不壞,都是一樣遠嫁的命,心裏難有波瀾。
“也不知道她以後會如何。”阿菀心裏有些惆悵,惆悵於這時代女子的婚姻就像第二次生命,卻往往不能自己作主,好壞卻是自己品嚐。所以,女子的婚事素來要比男子慎重許多。
“不管好歹,都是自己過日子,你擔心再多也無用。”衛烜嘴上說得十分漂亮,很快便將阿菀勸得放下了這事情。
時光飛速,轉眼間,文德二十六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