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環保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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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柳東黎給艾晴打電話上報了博愛公益的事情之後,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就出現了。
    十分鍾之內就有一輛黑牌的轎車衝到他麵前,兩個人禮貌地請他們上車,將他們帶到上次他被審問的那個奇怪機關。
    等他進門的時候,所謂的博愛公益已經被扒了個底兒掉。
    會議室裏,上一次主審槐詩的中年人麵色難看,一言不發。
    隻有艾晴一頁一頁翻閱著手裏還熱乎著的文件,很快,抬起眼睛:“真是不少猛料啊……一個看著就知道是用來洗錢的皮包公司,竟然有這麽多人捐款,不少都是市內有頭有臉的人物,怪不得特事處查了這麽久什麽都查不出來……這次不會走漏風聲吧?”
    中年人幹咳了一聲,幹巴巴地說道:“特事處是特實處,其他部門是其他部門。”
    “早這樣多好,何必給那群老頭兒當牛做馬?”
    艾晴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裏麵牽扯到多少人?”
    “不少……”
    中年人歎息:“根據調查,這個基金會定期邀請一些大師來跟捐款的人講一些正能量的課程,分享一下升華心靈和養生的經驗。
    大部分內容都是不靠譜的冥想和自我催眠,裏麵還混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國學……”
    “怪不得。”艾晴嗤笑,“都是老領導們喜歡的東西啊。如果這家公司真得和這一次的案子有關,恐怕不少人都要糟糕了吧?”
    “特事處是特事處——”
    中年人無奈地重申著剛剛的話,“不用試探什麽,大是大非麵前,我們還是分得清楚的,請監察官放心。”
    在後麵,槐詩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東黎:“嘿,監察官這麽牛逼的嗎?”
    柳東黎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說:“天文會作為聯合國下屬部門,成員遍布世界,主要目的是遏製邊境流毒和升華者犯罪事件……你可以理解為:隻要和升華者和邊境遺物沾邊,她都有插手的權力。等到她轉正之後,隻要簽一封黑函,就能殺你一戶口本的人,你說呢?”
    “這麽厲害?”槐詩愕然:“東夏也願意麽?”
    “天文會的權力主導機構——統轄局的主要成員就是五常好麽。”柳東黎低聲說:“這叫自己管自己。”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會議桌最前麵的艾晴和中年人似乎已經交換完了什麽條件,再得到艾晴不擴大打擊麵的許諾之後,他的臉色明顯也好看了許多。
    桌子上,對講機裏傳來聲音:
    “行動人員已經就位。”
    中年人看了一眼艾晴:“信號接過來,行動開始。”
    牆上的巨大屏幕在瞬間亮起,依稀能夠分辨出是頭戴式攝像頭的視角,槐詩隻看到一群黑壓壓的人從頭武裝到腳,手裏端著長槍短炮,得到命令之後,車門被打開了,一群人一哄而出。
    這群不知道哪裏來的反恐部隊似乎早就擬定好了進攻方案,動作沒有絲毫地遲疑,沒過兩分鍾就控製了整個停車場,一隊人衝向了監控室,一堆人封鎖了整個寫字樓的內外,落閘上鎖,拉起隔離線,就連信號和光纖都徹底切斷。
    隻有通過頭盔視角的晃動,槐詩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媽耶,要這麽誇張的嗎?
    這分明是新海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幾十層以下的地麵上人流如織,正是暑假結束之前最熱鬧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會想到自己頭頂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一場突襲。
    就在走廊的門外,悄無聲息地架好了破門樁。
    一聲令下之後,便是一聲巨響。
    轟鳴之中,不等室內的人反應過來,便有好幾顆震撼彈丟進進去,一陣閃光和巨響之後,持槍的軍隊魚貫而入,轉瞬間將整個博愛公益外層控製起來。
    其餘的人則向內破門而入。首先聽到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兩聲開槍的巨響,再然後就是慘叫,到最後剩下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
    很快,在攝像頭的視角裏,一個狼狽的中年人被架了出來,腿上已經中了槍,臉上全都是眼淚鼻涕,口中卻大喊著:“我要自首!我要自首!我招,我全招了!是師傅讓我幹的!我什麽都不知道,真得什麽都不知道啊!”
    一陣混亂之後,隊長向著鏡頭報告道:“他正在轉賬,所有流動資金全都轉到國外了,在辦公室裏找到了去法國的飛機票……”
    這是準備跑路了。
    愕然的會議室之中,中年人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倘若原本還有可能誤會的話,如今恐怕裏麵真得有鬼了。
    “——給我問!”
    中年人幾乎拗斷了手裏的筆,恨聲下令:“問清楚了!”
    十分鍾之後,他手裏的筆真得被拗斷了。
    .
    .
    王海,綽號王海癩,癩痢的癩。這就是’師傅’的名字。
    對照公安係統裏的檔案,這個家夥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就開始搞迷信斂財,從老頭兒老太太手裏騙養老金,被逮住過兩次,後來就失蹤了。而等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變成了救主天父會的王牧師,生意做大,一發不可收拾。
    而在辦公室裏抓住的則是他眾多弟子之一的塗太,專門負責門麵和洗錢,將師傅騙來的錢清洗幹淨之後改頭換麵變成不記名債券和保值物品。
    名校畢業的塗太本來就是衝著錢入夥的,心裏對師傅並看不上眼,暗中扣扣索索昧了不少錢。而王海對自己的弟子們也一直保留著不少秘密,信得過隻有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弟子,雙方一直互相利用,有共同利益倒也相安無事,如今大難臨頭,塗太果斷地把師傅給供了出來,但凡有問無所不說,甚至主動交代了不少,包括師傅暗中一直在進行的禁藥生意,還有偶然撞破的’神跡’。
    “神跡?”主審者問。
    “對,神跡。”
    塗太喝了口水,擦了擦冷汗,“王海一直藏著一個盒子,不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每一次他帶人祈禱的時候,都會把那個盒子藏在布道台的下麵……打開之後裏麵會有很好聞的味道,聞了就感覺精神振奮,什麽難事兒都不害怕了。來我這裏上課的那些人不知道,都以為他是什麽大師,我呸,他就是一個老騙子,我懷疑他拿出來的那些禁藥和那玩意兒也有關係……”
    盒子。
    艾晴忍不住看了槐詩一眼。
    終於對上了。
    而槐詩心中也案底裏鬆了口氣:幕後的人終於被抓到了,自己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自己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的人生軌道,走向升官發財,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巔峰……
    後麵的話會議室裏的人已經沒興趣再聽了,隻有槐詩興致勃勃地想等後續,讓塗太詳細說一說自己師傅是怎麽給女信徒開光的……
    咿——你這孫子還裝了攝像頭?
    老實交代,硬盤你放哪兒了?
    可很快,他們便收到了現場的壞消息:王海要跑路了。
    嗅覺敏銳的塗太一直都知道這一行做不長久,隨時留意著各方消息,在他發現自己師傅的賬戶出現資金變動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事情要遭。本著多一手準備的心思,他第一時間訂了去法國的機票,準備出去兩天看看風頭,卻沒想到已經晚了。
    如今王海正在新海之外的老塘鎮舉行最後一場禱告,儼然是當晚就準備跑路的架勢,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們必須盡快開始行動。
    可艾晴卻陷入了沉默。
    好像想到了什麽不論如何都難以解答的問題,她若無旁人地發著呆,不論身旁的人如何催促都沒有出聲。
    直到許久之後,她抬起了頭,長出了一口氣,神情陰沉。
    “確實這樣以來很多事情就對上了沒錯,所有的線索都沒有任何問題,但總覺得不太對……”
    她忽然扭過頭,細長的眼眸凝視著身後的少年:“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說?”
    對啊,我隱瞞的可多了,什麽烏鴉啊,命運之書啊,覺醒啊……這些一說出來就要糟的事兒怎麽可能開口?
    “沒有!”
    槐詩斬釘截鐵地搖頭:“能說的我全說了!不能說的我也全說了!”
    他神情慷慨激昂好像隨時要準備犧牲一樣,可心裏虛得要命,生怕艾晴讓柳東黎再把事情問一遍。
    萬一把命運之書招出來了怎麽辦?
    這要命玩意兒聽烏鴉的口吻似乎是個不得了的東西,再沒有解除綁定之前,槐詩哪裏敢露餡?
    似乎相信了他的話,艾晴沉默地收回視線。
    “那就立刻開始行動吧。”
    她看向中年人:“不過,為了避免出現其他預料之外的情況……雖然時間緊促,我們在計劃實施之前,還是先搞清楚這個所謂的救主天父會究竟是搞什麽鬼比較好。
    畢竟,事涉邊境遺物,誰都不知道他們隱瞞了什麽,況且,不是還有升華者隱藏在裏麵麽?
    這些都是必須的情報——”
    “嗯?”中年人不解,“艾女士的意思是?”
    艾晴看了一眼身後,沒說話。
    那中年人看到了柳東黎,頓時明白了什麽,起身跟他握手,熱誠地說道:“我代表特事處,感謝柳先生的幫助和支持。”
    “啥?”
    柳東黎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本能地感覺要糟:“我沒有,我不是,你們別亂……”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艾晴打斷了:“正好,除了柳東黎之外,還有一名和他們打過交道,且願意配合我們的民間誌願者……”
    說著,艾晴看向了後麵正在幸災樂禍地槐詩。
    “——有他們兩個先打入其中的話,一定不成問題。”
    槐詩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頓時跳了起來,變成了悲慘的複讀機:“我也沒有,我也不是啊!”
    “隻是去偵查一圈而已,有這麽多人後備,又不一定會死。”
    “你自己都說了不一定了啊!”槐詩悲憤抗拒:“不是說好了誘餌的麽!怎麽忽然之間又潛入敵後了!”
    “甲方改需求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艾晴的手掌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大不了給你的津貼再加八百。”
    槐詩頓時怒了。
    “別說八百,就是八千……”
    話音未落,他的腰間傳來滴的一聲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槐詩愣了一下,表情頓時僵硬起來:“你以為這點錢就能讓我低頭嗎!”
    滴!
    又是一聲輕響,那個柔和的女聲再次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這可是生命危險!萬一真得死了怎麽辦!”
    槐詩瞪大眼睛:“你們連撫恤金都沒有嗎!”
    艾晴收回視線,手機一晃,最後一筆轉賬發出。
    “——支付寶到賬七百元。”
    七百?
    為什麽撫恤金才給七百!
    前麵還給了一萬六呢!怎麽等人死了才給這麽點的!
    槐詩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應該悲憤還是惱怒,是不是應該讓她多給一點。
    “小老弟,七百已經不少啦。”
    旁邊的難兄難弟柳東黎湊過來,嘖嘖感歎:“領券之後能賣個東郊火葬場的環保套餐,還送你個盒兒呢!
    記得給五星好評再送花圈,下單之前留言選款式——畢竟要住好久,挑個喜歡的。”
    十分鍾後,槐詩和柳東黎被塞進了裝甲車裏,帶著悲壯的心情踏上了去往老塘鎮的路。
    出發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
    就好像墜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