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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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照耀一切的光芒熄滅了。
    數百年來,那一道令不知道多少統治者為之憎惡和羨妒的絢爛色彩延續至今,恬不知恥的延續,旁若無人的燃燒,傲慢到同整個深淵為敵的去延續著自我的時光······
    現在,它終於永遠的消失在了黑暗裏。
    可再沒有人能夠感受到絲毫的愉快和興奮。甚至沒有嘲弄的勇氣。
    在這亙古延續至今的黑暗裏,隻有仿佛比深淵還要更加恐怖的陰影,顯現蹤跡!破碎的現境之後,有漆黑的太陽在升起。
    烈日宛若巨鯨一般,向著深淵墜落,掀起了毀滅的漣漪,所過之處,一切都盡數化為了不值一提的塵埃。
    可即便是塵埃也無法逃過那源自災厄的引力。
    一切物質或者源質,災厄或者奇跡,都在烈日的普照之中被徹底的點燃,歸於日輪之中,那一片永恒的寂滅和虛無之中去了。
    深淵哀鳴。
    就在無數地獄崩裂和塌陷的巨響之中。
    當現境在毀滅和凝固之中迎來最終的蛻變時,無可阻擋的引力便從其中進發而出,牽引著一切,向著自我聚合!
    自上而下的吞盡所有······
    在祂誕生的那一瞬間,深度1,徹底毀滅,一切地獄都蕩然無存。
    緊接著,在肆虐的焚燒之中,深度2中的一切也被盡數引燃······火焰如瘟疫,毀滅如海潮,一旦開始擴散,便不可阻擋。
    當深度3也悄無聲息的化為虛無時,無窮黑暗之火宛若暴雨一般,向著更深的深度灑下。
    一道又一道繚繞著綺麗光暈的毀滅之火化為了星辰,向著深淵墜落,所過之處,輕而易舉的將一切阻攔盡數貫穿,撕裂,碾成粉碎。
    種下了絕望的種子,帶來毀滅的啟示。現在,現境的太陽照向了地獄。
    整個深淵都籠罩在了烈日的普照之中,沐浴在殘虐之光裏領受滅亡。
    而伴隨著一道道地獄的毀滅,無以計數的大群被焚燒殆盡,所殘存的一切塵埃和灰燼,卻在災厄的引力之下向著正中匯聚,令日輪再度的膨脹。
    令那充斥著無窮災厄和毀滅的世界再度生長,漸漸的形成了哪怕是石之母也難以相較的龐大質量體!無從阻擋的循環,就此開始。
    如此的簡單。
    簡單到,即便是在天國之內,觀測一切的委員會都難以置信,一次次的質疑,這是否又是來自什麽地方的幻覺?
    創造如此苛刻,一切都不容許有絲毫的失誤。維持如此艱難,過去和未來是如此的沉重,令現在也變得宛若煉獄一般煎熬。
    可唯獨,毀滅卻如此簡單。就仿佛······呼吸一樣!
    自然而然的發生,自然而然的擴散,自然而然的死亡—
    痛苦、絕望和悲鳴,一切都在這殘暴的光芒裏燃燒,平等的歸於烈日,這一片永恒黑暗所鑄就的寂靜,便是最後的救贖!
    現在,隻是仰望,便能夠感受到那一份冷酷的慈悲,隻是傾聽,便能夠感受到無數苦痛靈魂的虔誠頌唱。
    讚美烈日,讚美太陽。
    永恒的毀滅即將到來,無需再恐懼,也無需再彷徨。
    隻要懇請慈悲就好,隻要等待救贖就好,隻要獻上這一份來自自我的讚歎和感激,那毀滅所有的太陽,便會降下恩賜,眷顧著卑微而扭曲的渺小靈魂!
    「聖哉!聖哉!聖哉!」
    在幹枯的荒原之上,在狹窄的山縫之間,在惡臭的海洋和酸蝕苦痛的暴雨之中······無窮地獄裏,有一個個佝僂的身影匍匐在地,不顧撲麵而來的暴風和災害,虔誠祝禱癲狂讚頌,不自量力的眺望,
    哪怕雙眸燒盡也在所不惜!
    自毀滅和真理的感召之中,血淚從臉頰之上緩緩流下。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抱最終的恩賜和滅亡。
    終結的時刻,終於到了······
    伴隨著黑暗烈日的誕生,深淵最上層的深度區,徹底毀滅!
    三十重深度在烈日的焚燒之下化為灰燼,緊接著便是富集了無數大群和統治者的凋零區······可昔日裏,深淵最為熱鬧和喧囂的領域也變得如此寂靜。
    空空蕩蕩。
    幾乎所有的大群都已經在血稅的奉納和泰坦號角的征募之中離去,隻有殘存的大群和懷抱僥幸的統治者,再無處可逃。
    絕望的祈禱,徒勞的逃亡,亦或者是不自量力的反抗······
    短短的十六個小時內,超過四十層深度,所有的地獄都被盡數燒盡。而吞吃了所有地獄之後的烈日,已經龐大到足以令深度也為之歪曲。
    自烈日的運轉之中,那一道道無形的亂流就形成了前所未見的恐怖漩渦。海量的地獄殘骸點綴其上,映照著日光,就仿佛華貴的珠寶一般,閃閃發光。
    就這樣,焚盡所有,輻射著殘虐的輝光。烈日宛若閑庭信步一般的。
    緩緩的向下。
    向著淵暗區進發。
    向著早已經等待了許久的敵人······
    在那一片無數地獄所形成的領域之內,有一道道耀眼的電光不斷的進射而出。
    昔日被巨人們所毀滅的地獄隻剩下了碎片一般的海洋,在海洋之中,無窮雷霆生滅,形成枷鎖一般的宏偉景觀,掌控所有。
    化為無從跨越的鐵壁,針鋒相對的鎖定了漆黑的烈日。要將祂桎梏在其中!
    而就在更深處,便是耀眼到即便是雷光也無從遮蔽的猩紅。
    一個又一個紀元以來,沒有人知道亡國究竟自深淵之中抽取了多少血稅·····可有當這一份自深淵真髓中所萌發,以無窮生命沃灌出的力量展露時,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亡國的恐怖。
    當離宮的鍾聲被敲響,無窮血水如同河流一般蜿蜓而出,盤繞在一座座地獄和龐大宮闕之間······便好像整個深淵也被賦予了生命一樣。
    在鍾聲的鼓動裏,無窮血色自深度之間奔流,籠罩一切,令龐大的深淵也為之蘇醒。
    數之不盡的地獄化為了他的軀殼,無窮的鮮血便是他的脈搏,亡國上下的無數統治者形成了他的肢體之後,最為尊貴的靈魂入主其中。
    枯萎之王,等候已久!
    深淵烈日、雷霆大君、亡國血海······
    伴隨著無數地獄的崩潰,當三位地獄之王彼此相顧時,偌大的深淵仿佛也變得如此狹窄。鬥爭在漸漸的迫近。
    自彼此的期盼之中.·····
    淵暗區的最高處,無窮電光所交織而成的恢弘海洋之間,高聳的巨人之座佇立在最高處。「大君還在觀望嗎?」
    風暴主祭撐著拐杖,一步步的踏著台階走上前來,油然感慨:「已經兩日了啊······已經很久沒見過您如此興奮的樣子了。」
    大君未曾立即回應,依舊托著下巴,出神眺望。
    那仿佛要將整個深淵都囊括在其中的莊嚴日輪,無數地獄在黑焰中焚燒,分崩離析的模樣毀滅如潮水。
    或許,所謂的終結,便是這般的模樣。「真美啊。」
    大君輕聲呢喃:「掃滅混沌,焚盡爭端·····實在是,賞心悅目。就好像萬物萬事的一切都要得出結論了一樣。」
    「大君也認為那是結論嗎?」
    主祭看了一眼刺痛眼瞳的烈日,不解:「難道毀
    滅所有才是正確的?」「正確?錯誤?從來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大君微微搖頭,抬起手指,向著前方劃出,自指尖之前,無窮地獄的碎片和塵埃都盡數向著兩側開辟而出。
    「你覺得,正確和錯誤的區別在哪裏呢,潮風?」大君隨意的問道:「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絕對的準繩呢?」
    主祭思索片刻:「以在下淺見,趨生避死乃生靈之本性,同群共處為族群壯大之根本,劃分對錯的準繩······一言概之,便是所謂的「道德'吧?」
    因為遵從了道德,所以正確。因為背棄了道德,所以錯誤。所謂的秩序,正是因此而成。
    這才是對和錯的界限,不容許違背的準則。
    大君笑了起來:「那麽不論是曾經的現境還是深淵,雷霆之海和亡國,所有的道德準則便一樣麽?」主祭沉默。
    倘若深淵之道德是弱肉強食的話,那麽現境之道德便是萬物共生,主宰亡國的道德是枯萎之王所定下的律令,而雷霆之海的道德便是對命運和大敵的挑戰······
    「現在,你明白了吧?」
    大君笑了起來:「生靈,是遵循道德才能長存的,可對於真正奠定道德掌控秩序的人而言,所謂的對與錯不過是一己之願。」
    倘若沒有這樣的領悟,就無從突破道德和對錯的束縛,倘若沒有重訂道德和秩序的決心,就無從成為巨人。
    巨人是不講道理的,也沒有道理,巨人不遵從他人的道德和秩序,因為對於雷霆之海而言,巨人才是對與錯的準繩。
    不是因為善良才成為巨人,不是因為邪惡才能夠擊敗大敵,不是因為神聖而強大,也不是因為罪惡才擁有力量。
    這才是錯的。和事實恰恰相反。
    因為強,善良才值得標榜,因為強,邪惡才有意義。神聖和罪惡都隻不過是巨人的選擇,唯獨和對錯無關。
    所謂的道德就是這樣。
    那麽,所謂的答案也一樣—
    「倘若他贏了,那麽毀滅一切重鑄深淵就是對的。」
    大君緩緩說道:「倘若我贏了的話,那麽這不過是又一次源自大敵的反撲,印證至強的又一道榮勳僅此而已。」
    主祭沉默許久,不解問道:「那麽,大君為何又看了這麽久呢?」
    大君想了一下,輕聲笑起來。
    「我隻是有些迫不及待。」
    那樣的笑容,如此愉快,充滿了期待和歡欣,仿佛洋溢著令萬物都為之振奮的神采,令主祭不由得微微失神。
    他曾經一度得見過。
    就在雷霆作為巨人去挑戰上一任大君之前的那一天······
    昔日的潮風作為巨人之爭的裁斷者,站在兩者之間當他從雷霆的眸中窺見這般神采時,便對勝負再沒有懷疑過。
    「深淵真美好啊,潮風。」
    大君輕歎,眺望著漸漸逼近的烈日,「連番的大戰之後,竟然還可以有所期待·····被這樣的光照耀著,等待了這麽多年,忽然就不寂寞了。」
    沉默裏,主祭凝望著那樣的神情,不由得心馳神往。
    可緊接著,他卻又忍不住惋惜:「可惜沒有酒······全都被灰燼那個家夥糟踐光了。」「不急。」大君說:「再等等。」
    主祭茫然:「等什麽?」
    很快,深淵中那片無窮升騰的血色裏,一縷流光宛若星辰,升騰而起,向著巨人之禦座飛來,落在了大君麵前的桌子上。
    爵中美酒如琥珀,幽香動人。映照著巨人的眼瞳。
    離宮的最高處,有一個孤獨的身影端起酒杯,頷首示意。「看啊,潮
    風。」
    大君大笑出聲,滿懷愉快:「寂寞的人,難道隻有我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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