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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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作者手殘碼字不易, 請多多支持。防盜是50%與24小時 “書上記載了工序步驟, 先照著試做幾次,應該可以造出紙來的。”事實上, 造紙並不像黎池說得這樣簡單。隻知道造紙步驟, 並不一定能造出可用的紙來,這就如同雖然有菜譜,大多數人也做不出美味佳肴來。
但是, 黎池是知道如何造紙的。
起初他和大多數人一樣,隻通過曆史課本知道造紙術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若不是後來工作關係,他對造紙術的認知也隻會起於此、並終於此。
那時他任職的縣裏計劃發展特色旅遊業, 就建了一個特色旅遊區, 裏麵就有古法手工造紙作坊。建成後包括他在內的縣領導班子要去視察,而他習慣每次在視察前都做足準備, 那次的準備資料裏就有一本潘吉星所著的《中國讀本:中國的造紙術》。看過這書後, 他對古代紙史、紙原料、製造技術及其應用就有了些了解,在視察實地參觀之後, 又基本掌握了如何實操上手造紙。
托他記憶力強的福, 他有把握能夠照葫蘆畫瓢, 造出可用的紙來。
袁氏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一樣, 對讀書人格外信服。而且現在說可以造紙的,還是她寵愛的讀書人孫子, 她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且她又是做事果斷、雷厲風行的性格, 信了就要著手做!
“小池子說能行, 那就肯定能行!等晚上爺兒們回來了再商量商量,早點把造紙這事定下來。快點的話,還能趕得上一茬晚麻,不然拖拖拉拉的,就隻能等明年收麻的時候了。”
眾人無有異議,紛紛表示要盡快商定下來後著手去做。
就連兩歲的黎溏也表現得很是積極,“哥哥,造紙造紙!小溏紙也要造紙!”
黎池好笑不已地撫摸著弟弟枯黃稀疏的毛茸茸頭發,“好,小溏紙也造紙,等小溏紙造出很多紙來之後,哥哥就用你造的紙抄書掙錢,然後給你買肉、買糖、買黑芝麻吃。”
“吃黑芝麻!溏溏的頭發就又黑又密,像哥哥一樣!”小溏紙很羨慕哥哥頭上的頭發,總盼望著也能有那樣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
黎池低頭,看著仰起頭、雙眼亮晶晶看著自己的弟弟,認真地說:“小溏子長大後肯定會有一頭像哥哥一樣的頭發的,又黑、又密、又長、又順滑!”
弟弟黎溏或許是在母胎裏時營養吸收不足,生下來後雖然沒怎麽生過病,卻並不像他小時候一樣長得白白胖胖,而是和大多小孩一樣精瘦精瘦的,頭上的毛發枯黃稀疏。也許是大人們說的次數多了的緣故,其餘什麽他都還不太懂,卻總是嚷著要有哥哥那樣的頭發。
等造紙成功後,無論是抄書掙錢還是賣紙換錢,都能改善一下家中的窘境,到時再買些魚肉、殺些雞鴨,改善改善家人夥食,吃得好了、營養足了,小溏子的頭發慢慢也就能長黑長密了。
“又黑又……又又的頭發!”長句子都還說不清楚的黎溏,還不懂紙、錢、肉三者之間的關係,卻知道黑芝麻等於黑頭發,也就跟著傻樂。
當天晚上,下地除草一整天的黎鏢幾人剛一歸家,袁氏就說出了造紙的事。
黎鏢年輕時自己學習不好,現在到老了,就格外聽得進能識字、會讀書的人說的話,在詢問過黎池之後立馬就拍腿定下了:造紙這事要做起來!
至於黎橋、黎林和黎棋,一家之主黎鏢都已經做了決定了,而且隻是費點勞力和時間去試試看,他們什麽都沒有就隻剩一把子不值錢的力氣,再加上若真如侄子/兒子所說,造紙成功後不僅能減輕家中負擔、還可多出一個進項,何樂而不為?
雖已一致通過嚐試造紙的決定,第二天黎鏢也沒耽擱地裏的活,而是吩咐大孫子黎江聽黎池的吩咐,去做這事兒。
首先,黎池讓黎江去麻田裏割一些不得用的麻,然後剝皮成捆抱回來浸泡在水裏漚著,此為第一步殺青。其實這一步若是加石灰水蒸煮,會更加快速,但這樣需耗費柴火和更多時間精力,大的造紙作坊才會這麽做,他們造紙量少又不趕產量,也就用不著這樣做,就讓它慢慢在水裏漚上幾天就好了。
第二步洗滌,麻皮在水裏浸泡漚滿三天,基本就將皮上的青色膠質組織漚爛了,再揉搓淘洗一番後,直至剩下麻纖維。
第三步舂搗,將麻纖維放到大石板上,用洗衣時捶洗衣服的寬木棍捶打,翻來覆去地捶至黏糊狀 。這一步等以後確定能造出紙來了,再移到村中舂糧食的大石舂臼裏麵去,或者自家鑿一個石臼,在石臼裏舂搗,比在大石板上捶打要輕鬆快速許多。
第四步製漿,事先用一個口大盆深的大木盆裝上大半盆清水,然後將捶打至黏糊狀的麻纖維放入木盆裏,攪拌均勻製成紙漿。
不過等試驗後,改進造紙效率和紙張質量的時候,在這一步可以在紙漿中加入植物黏液如:黃蜀葵梗葉、楊桃藤、木槿葉及野葡萄的水浸液,此黏液即所謂的“滑水”、“紙藥”、“紙藥水”。
植物黏液使紙頁呈滑性,放入紙漿後抄成的濕紙堆積到一起時更容易揭開,否則濕紙黏在一起不可揭開,這點等改用活動簾床抄紙後就至關重要了。而且還有助於使纖維在紙漿中懸浮,而不致絮聚沉澱於底部。
第五步抄紙,用事先準備好的紙張大小、中間繃著麻布的木框,稍稍傾斜地插入水中,等麻布上都均勻地漫過紙漿後將其撈起。
等慢慢摸索出訣竅之後,這一步抄紙的模具就可以換成活動簾床,抄起一張紙就傾覆下來一張,將其疊放在一旁瀝過水後再搬出去,一張張揭起後或晾幹、或烘幹。
第六步晾紙,將抄紙後的木框斜著支在透風的地方晾曬,需注意在紙將幹未幹的時候進行‘砑光’,即用光滑的木片或竹片對紙麵進行刮壓打磨,使紙麵光滑不毛糙,這樣才好下筆著墨。
不過,等以後改用活動簾床了,晾紙的話就要砌幾堵牆,將未幹的紙貼在抹得光滑的牆上,牆後燒火加熱牆麵,以烘幹紙張。
最後一步,待紙晾幹後,用薄竹片小心地將紙揭下來,紙就造好了。
試驗造紙這事基本上是黎江全權負責的,當然黎池對每一個步驟都進行了仔細指導,且試驗過程中,對每個步驟中以後如何改進造紙效率和紙張質量,兩人也大體做到了心中有數。
黎池之所以有意地讓大堂哥黎江全權負責,除了因為大堂哥才十四歲腦子靈活,更能領悟他的意思外,也是為了讓他能掌握一門手藝,以彌補他沒有讀書的虧欠。
五天過後,兄弟兩個真的造出了雪白的紙張!
黎池散學後一踏進院子,就看見地上斜斜支著的、二十幾個紙張大小的木框,框中是晾曬著的雪白紙張。
聽到院中響動的黎江,手裏捧著一疊紙,快步從屋裏走出來,聲音異常激動:“小池子,你回來了!你快來看,這是我今兒中午揭下來的紙!”
黎池一聽也很高興,快步迎了上去!“江哥哥,真成了?紙張如何,當用不當用?”
雖然他確信能夠造出可用的紙來,可真等有成果後心裏還是高興不已!隻因造紙這事關係到兩個堂哥的求學之路,關係到家中以後的日子能否過得寬鬆些。
“當用!看著該是當用的!按你說的,我將紙料捶打得細細的,又在晾紙的時候用磨得光滑的木刀‘砑光’了,紙揭下來後正麵非常平順,沒有出現紙麵麻線交錯、毛糙鬆散的情況。”
他黎江雖然讀書天賦不顯,甚至連二弟和三堂弟都不如,可卻不是一個蠢人。自那次和小池子起過矛盾之後,四年多時間過去他懂得也更多了,這幾天也領悟到了小池子讓他試驗造紙的良苦用心……激動高興之餘,又感覺心裏酸酸軟軟的。
黎池接過紙細看,紙麵潔白平滑,觸摸後有質感卻不毛糙。湊近細看,紙麵也無植物纖維紋理,和前世常見的書籍印刷紙及a4/a3這類紙不同,倒是與專門賣來寫毛筆字的宣紙類似。
“看著和我們平日用的紙張差不多,江哥哥可試寫過沒有?”
“倒是還沒試過。”
“走,我們去試試,看看這紙寫出來的字如何。”黎池抬步往西邊自家屋裏走去。
和二伯黎林他們一樣,他們這個小家有兩間屋子。弟弟黎溏年幼還和黎棋夫妻兩睡在一起,黎池因此得以依舊獨享一間房。雖然這間房是黃泥牆、蓬草頂,空間也不大,卻收拾得非常整潔,房中裏麵靠牆處支著一張架子床,光線明亮的靠窗處擺著張書案,黎池平日在家學習就在這書案上。
黎池取出一張紙在書案上鋪平,將紙的上部兩角壓上木鎮紙,一旁的黎江也很快將墨汁研好。
取下案頭筆架上的大號毛筆,黎池揮筆寫下‘和而不同’四個大字,然後又換小號毛筆在大字的空隙處提筆寫出《中庸》中‘君子慎獨’篇,寫畢停筆,然後拿起來端詳細看。
站在一旁的黎江也湊到近前來觀看,“看池弟的字,已小有所成。”小池子小小年紀,字就已經能寫得和族學先生的差不多了,到底是天縱英才啊……
對於大堂哥忽然不同往日的稱呼和文縐縐的語氣,黎池在心裏一笑,“謝過江哥哥誇讚,我已經練字三四年。怕是在青石板上都已寫幹了好幾盆水,之後又費了許多紙墨,要是一筆字還像起初那樣,我都無顏見人了。”
大字書法以後用的地方不多,無非是在詩會或書會上,寫兩首詩或一篇字時用用而已,最多也就再用來寫幾幅對聯、題兩塊匾額,因此黎池他也就不時地隨意練練。不過也初步練出了自己的書法風格:嚴正而暗藏鋒芒。
他從一開始花大力氣練的字就是以後科舉會用到的‘台閣體’,該字體秀潤華美、正雅圓融,他練了近三年時間,也算是小有所成。至少去抄書掙錢的話,不會因為字體字跡而被拒之門外。
現在紙可以自己造了,抄書時也就不用從四寶店裏用押金拿紙張,抄好後再退還押金、結算酬勞,而是可以直接用自家造的紙抄書,再賣給四寶店。比如賣500文一本的《論語》,若從四寶店裏拿紙張筆墨抄好後,可結算150文的筆墨費,但若是用自家的紙抄好後拿去賣給他們,黎池覺得講價之後應該能得400文左右。
家中一年的收入才價值二十五六兩銀,黎池隻要用自家的紙抄上六十多本《論語》拿去賣了,就能得到相當於家中一年收入的進賬。但這些錢卻連一部去年朝廷編纂的史書都買不起,可知讀書有多費錢。
黎池他要想博覽群書,從眾多讀書人中脫穎而出,即使有抄書的進賬也不容易,最多能緩解一下家中窘境。
不過,若是能賣紙……黎池一細想,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雖說紙張就如同鹽糧這類貨品一樣,隻要世道太平、有人讀書就不愁賣不出去,實在算是個好買賣。可實在是黎水村或說浯陽縣沒有足夠的造紙原料,竹子、楮樹皮、麻皮、藤皮等都不多,若大批量造紙則需要靠人工種植,長期以後或許能有頗多盈利,可黎池他們等不到那麽長時間,他們急需用錢。
黎水村隻有一個學堂即黎家族學,附近村子也隻二十裏外的春鴉村有一個老童生開的私塾,再就是五十多裏外的浯陽縣縣城裏一家書院和幾家私塾,黎河兩兄弟能求學的地方就隻有這些。
縣城裏的首先排除,五十多裏的距離太遠,若去求學就要在縣城租房住下,花費太多。春鴉村的那個私塾還可以考慮,二十多裏遠,早去晚歸地求學也行,隻是一路上荒無人煙,兩個半大小子若遇上野畜猛獸就太危險了。如此,就在村中的族學顯然是最優選擇。
那麽,值不值得就要看這個實惠價究竟是多實惠。若真的隻是給些優惠的實惠價,那就值得。若實惠太過、實惠的銀錢比去縣城讀書花費的還多,那就不值得了。
黎欽考得上童生,又安穩地做了十多年族長,自然不會不懂人情世故,一看黎鏢聽了他的提議後就沉默不語,也就明白他的顧慮。
而且,黎欽還有他自己的考慮。聽黎槿先生經常誇小池子的那些話,若無意外他以後的科舉成就必定會比自己高,或許還可能是另一個京城裏的‘四哥’。黎水村黎家一族大體上本就還算和睦,眼看著再過幾年小池子就要下場科舉的情況下,他隻有給黎鏢家賣好的份,哪會短視地盯著他們造紙的這點便宜。
“三哥啊,我算過了,族學裏一個學童三個月發給一刀紙,三十來個學童一年就需約一百二十刀紙,即十二令紙。以前紙張都在縣城四寶店裏采買的,一刀紙20文,一令紙就是200文,族學一年光紙張一項就要花上2400文,合約二兩半銀。雖族裏學田不用交賦稅,卻要分四成收成給幫忙耕種的族人,如此一年也就能落個100兩銀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