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寧先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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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幾日,在顛簸之中,寧景迷迷糊糊起了身。環顧左右後,他才發現坐在一輛行駛的馬車裏。
“狗卵的,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咱們的仙姑塔沒指望了!”剛好掀開馬車簾子的蘇木,一時喜得聲音發顫。
“兄長……”寧景咳了聲。實話說,他現在感覺很不好,整具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連舉手抬臂這類小動作,都會讓他吃力無比。
似乎看出了寧景的擔憂,蘇木難得安慰了句。
“那位少宗主說了,他此番帶你回山門,是想幫你治好氣海的。莫得事情,大難臨頭咱們都撐過來了。”
“回山門?”寧景怔了怔。
“自然是,在你昏迷之後,少宗主用了傳音蟲,陳派山門那邊回訊同意了。寧景我跟你講,傳音蟲可是寶貝,一對傳音蟲也不過能用三四次,你瞧著,咱們現在是陳派的上賓了!”
寧景猜測了下,傳音蟲這類東西,極可能是利用羈絆,譬如雄雌,譬如母子,再加上飛行速度極快,才被用作了信蟲。
揉了揉額頭,他突然又想到什麽。
“兄長,大王村那邊呢?”
“少宗主開口了……讓他們暫時遷去陳派的領地一帶。烏頭這些人,還有弟妹都答應了。”
寧景皺了皺眉,“我不大懂兄長的意思。”
“寧景,村子現在保住了!許多村人還活著!再說了,你現在還要治傷……我覺著,此次能去陳派山門,或許是你我的一個機緣。修仙大道,勿戀凡塵呐。”
寧景掙紮著,想要說些什麽,卻一下子牽動了傷口,整個人重新昏迷過去。
……
夜深。
燈簇成林的陳派山門。
寧景複而醒來,見著四周圍的物景,一下子有些恍惚。
比起大王村的草屋木樓,眼前的一棟棟的青石建築,讓他恍如隔世。燈火通明之下,舉頭遠眺望去,整個陳派古樸的山門,便如拖拽了一層黃金色的薄紗。
他靜坐了一會,開始懷念宋儀在燈下編篾的模樣。還有烏頭這些少年的咋咋呼呼。
踏踏。
晚風急過,屋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推門進來的人是少宗主陳襲春,手裏還捧著一些卷宗之類。見著寧景複醒,他長呼出一口氣。
“先前聽蘇道友說,寧道友在馬車上醒過來,約莫是那些療傷丹有了效果。”
“少宗主,我這是?”
放下卷宗,陳襲春語氣依然歡喜。
“寧道友放心,我已經問過了宗族的叔伯們,他們已經同意了,讓你入山門久住治傷。至於火水宗老祖,寧道友也不用擔心,叔伯們這次下了決心,誓要與火水宗一爭雌雄。這幾日,會有另外的四五宗門,來陳派相商聯手。”
“那一日,你我聯手重傷韋茹,想來許多人都看清了,火水宗並非不可擊破。不如趁著老怪物還在閉關,齊齊聯手一擊。”
不過昭國的一個小縣,宗族爭奪已經如此不死不休。可想而知,那些真正的宗門大派,龐然大物,若是為了爭搶資源,該是怎樣的屠戮與廝殺。
但這些,都不是寧景在意的。直至現在,他都沒有忘記自己大王村耕讀書生的身份。
見著寧景不語,陳襲春又緩緩開口。
“過個幾日,我想些辦法,讓你成為我陳派的內門弟子。你或許不知,我陳派的人未必都姓陳,一些娶了陳姓女子的修士,一樣能入我宗門的。”
寧景轉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象。
便如此時,他又想起了宋儀,他的那位跛子姑娘。
還在說著的陳襲春,遠不知寧景的心事。按照正常的道理,普通人有此機緣,早該激動無比了。
“寧道友,莫不是擔心蘇道友那邊?蘇道友入山門沒多久,便已經和幾個女弟子一起練功了。”
“不是。”寧景抬起臉龐。
“我是想問,大王村那邊如何?”
陳襲春怔了怔,想不通這樣的光景下,寧景還想著一個俗世的凡人村子。
“寧道友放心,大王村靈池幹涸,又有怪鷹作祟,我親自安排了人手,幫著他們遷到陳派附近一帶,作為一個供養資源的新村子。還有烏頭這些人,我先前說了,若是以後能通過考核,便會娶我陳派一宗門女子,加入山門。”
“先前的約定是你我聯手,然後保住村子,擊殺老怪物。”
陳襲春沉默了下,“重傷韋茹,不僅是叔伯們,還有其他的宗門都看到了希望。能聯手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寧道友,我不瞞你……你身上或許有太虛海的可能性,所以,我的那些叔伯才會同意讓你入山門,幫你治傷。連著蘇木道友,也不過是沾了你的光。”
“而且,以後許給你的陳姓女子,必然是我陳派嫡係,美貌端莊的小仙姑子。這一點,是我跟叔伯們商量好的。”
寧景平靜搖頭。
“少宗主也知,我原先是個病弱的耕讀書生,若沒有我家的跛腿姑娘,我可能早已經死了。”
殘破的草屋,昏黃的油燈,編篾的身影,早晚兩頓的熱粟飯,一柄布滿鐵鏽的舊劍……
寧景垂頭,閉了閉目。
上一世他是個孤兒,沒有掛牽的人,沒有99+的親友群,也沒有替他溫粥的小公主。
一條男人老狗,在人海中浮浮沉沉。
穿越而來時,是宋儀給了他第一場的溫暖。他不大懂修仙大道的事情,但有些對他好的人,便不該像過期物件一樣丟棄。
……
暗沉沉的夜色之下,一支往南麵遷徙的村人隊伍,正吃力地循著林路,不斷往前行進。
說是搬家遷徙,一樣是要做挖山奴,不同的是,這次供養的宗門或許會輕鬆一些。
“火把不可熄!謹防凶獸靠近!”騎著劣馬,烏頭帶著剩餘的七八個少年,不斷護衛在村人附近。
一個年紀稍小的少年,在走了一段路後,聲音忽然帶著破腔。
“烏頭,寧先生呢?寧先生不在了。”
“我聽人講,寧先生拜入了宗門大派,與我們這些村人無幹係了。”
烏頭勒住韁繩,仰起的少年臉龐裏,帶著一股鬱鬱的失落。
“收聲,不可胡說。若沒有寧先生,我們早死了!”
“趕緊巡夜!”
……
同行的村人裏,一個跛腳的姑娘,倔強拒絕了別人的幫忙,她垂著頭不聲不語,隻知背著竹筐,麻木地跟著村人走。上坡之時,她連著喘了幾口大氣,卻還是趔趄摔倒。她很快爬起來,抹了抹紅了圈的眼睛,稍後,又繼續跟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