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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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岐峰,雪絮漫天。
    驟寒的天時裏,宋儀急急提著燈籠,腳步如飛。在她的後麵,烏頭也帶著一群山門弟子,齊齊走到了峰崖邊上。
    “夫人,那是什麽。”烏頭臉色蒼白。生於斯長於斯,他從未見過這般的景象。便在他們的麵前,那一大片不可目及的遠山,不知生了什麽變故,似燃起了滔天大火一般,到處都是化不開的紅影。
    “寧景……”宋儀昂起頭,在紅光的輝映下,姣好的五官被襯得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連她自個也不知道,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的瘸腿已經好了,皮膚也變得白皙,甚至在渾身上下,也隱隱有了靈氣縈繞。
    “隻剛入了秋,怎會下雪了。”烏頭咬著牙。
    “大師兄,我先前看到天上有魚。”
    “別胡說,魚怎會遊到天上。”
    峰崖之前,一時各說紛紜。站在宋儀身邊,一隻黑雞瞪大了眼睛,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
    天色隻在頃刻間又暗透了整個世界,遠山的方向,還聽得見一座座山峰崩塌的轟聲。伴隨著的,還有一道道的巨大卷風,忽然呼嘯著升了起來。
    遠山外的另一邊。
    一個道袍男修士皺著眉,腳步落在一座峰頭上。他叫上官春,並不是落坡縣的修士,而是收到了自家弟弟的傳音蟲,才馬不停蹄地趕來。
    不曾想,才堪堪趕到,便見著了眼前的異像。
    山崩地裂,卷風升天,那原先還在眼前的幾座大峰,似薄脆的蘆葦杆一般,被一下子連根拔起。
    抬起頭,他看了一眼頭頂的夜空。在算計了一番時辰之後,他整張臉先是驚恐,隨即又變得狂喜無比。
    ……
    呼,呼。
    從混沌中醒來,寧景艱難地睜開眼睛。隻等環顧四周,在發現已經置身在一座孤島之上。
    他記得很清楚,在投了黑玉獸鱗之後,整個世界一下子晃蕩,而在晃蕩之中,他似乎被什麽巨獸馱著騰空入雲。
    這又是在哪裏。
    平複了體內紊亂的氣息,寧景站了起來。發現目光所及之處,孤島的四方都是一片刺目的紅光,久久無法化開。
    慶幸不是那該死的赤霧,若不然他早已經成了一堆毒骨。
    耳畔邊似有飆風與驚雷,嗚咽不斷。
    “發生了何事。”前方不遠,一個麵熟的小宗主也站了起來。待看見寧景,先是一番提防,隨後又猶豫著走近。
    “寧長老,我受傷了……你我都是落難人——”
    隻近了身,小宗主臉色變得陰戾起來,平掌成刀,便要往寧景頭上劈去。
    沒等劈下,一隻拳頭已經打穿他的腹部,靈氣與鮮血齊齊泄了出來。小宗主的整個身子,迅速癟了下去。
    散去拳頭上的靈氣,寧景皺住眉頭。他能在弱肉強食中活得這麽久,便是靠著這份機警。這小宗主無非是以為他身上有寶,想著殺人越貨了。
    畢竟,他隻往熔漿海裏投了一枚獸鱗,整個世界就變了。
    循著孤島的海岸,寧景獨自往前走,約莫有大半個時辰後,心底變得微微驚恐起來。
    他發現孤島外的海水,實則還是滾燙的岩漿。而這座孤島,並非是靜物,而是一直蕩開著圈圈漣漪,往不知名的遠方“遊去”。
    似是為了應證什麽,寧景蹲下身子,用靈氣裹著道劍,不斷將一層層的土泥挖開。
    隻可惜,泥深不知幾丈,他喘著大氣,失望地癱坐下來。
    無樹無草,也沒有飛鳥與走獸,偌大的一座島上,死氣沉沉的氣息不斷彌漫。
    唯在耳邊,飆風怒刮的聲音,遠遠沒有將息。
    緩住心神,寧景複盤著入幽境後的事情。隻在幾息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時發白起來。他起了身,循著孤島上最高的山峰,開始狂奔而去。
    若是沒有猜錯,那壁刻上的大魚……以及馱著群峰的巨龜。
    停住深思,寧景動作加快,將源源不斷的靈氣,盡數裹在了雙腿之下。不見朝陽與落日,循著最高山峰的方向,在刺目的紅霞之中,直至吃完了懷裏的一大瓶辟穀丹,他才堪堪到了高峰之下。
    隻算著辟穀丹的消耗,這得快有近十天的時間了。
    抬頭往上,隻見著巨峰高聳巍峨,似遙遙不可攀。咬了咬牙,寧景沉下臉色,繼續往巨峰攀上去。
    沒有先人走出來的路,隻偶爾在某個懸崖上,見到坐化的枯骨。
    辟穀丹用盡,體力無法延續,寧景喘著大氣,看著紅光縈繞中的峰頂,一時心底迷茫。
    他鼓起一口靈氣,不敢再耽誤,迅速往峰頂攀爬。越往上,飆風越發狂烈,吹得人身子搖晃不休。隻怕一個大意,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當然,他並非是傻子,他隻想證明一件事情……若真是如此,隻怕要成一樁天大的機緣。
    寧景咬著牙,什麽都顧不得,手腳並用,不知幾日,眼看著離峰頂已經越來越近——
    喝!
    一道蒼老的嗬斥忽然響起,不知覺間,寧景整個被掀飛出去,直直往萬丈深淵摔落。
    ……
    跪在長岐峰上,宋儀臉龐落淚。
    她的小相公,還在遠山裏生死未卜。要知道,如今的遠山裏頭,已經是山崩地裂的光景。
    她不懂修行,也不懂如何祈禱。隻大抵知道,以前在村裏的時候,阿嬤為了阿爺能打獵平安回來,都是這般模樣的祈福。
    烏頭走來,紅著眼勸了幾句,見著自家夫人性子倔強,隻得作罷離開。
    遠山外的巨霧與地動,沒有絲毫將息的意思。不知多少的村子,都已經舉族搬遷。數不清的山獸和飛鳥,似遭了天大的災劫一般,顧不得幼獸與雛鳥,如千軍萬馬般往山外逃竄。
    堆積的雨雪化成積水,漫了幾節的碑線。黑夜久久籠罩,不見陽光與晨曦,林草樹木紛紛枯萎,如同早早入了三冬。
    “他沒死呢。”隻等烏頭走遠,一個披著黑袍的人影,有些寂寥地站在了宋儀身後。
    不識來人,宋儀驚得拿起道劍。
    “我是那小子……朋友,也是你的朋友。”黑袍垂頭苦笑。
    “若讓我來說,對於那小子而言,這是一場難得的機緣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