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七分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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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在馬上,寧景握韁的手不斷打抖。他發現,這一次來東島真的是賭對了。如這樣的異士,他勢必要收在門下。
他回過頭,眼皮又是一抽。
那七分的癡兒,約莫是嫌馬跑得慢,直接扛著追了上來。
“班象……咱們不急,慢慢騎。”
“寧大兄,我得趕緊回去,我父我母我兄都在等著。”
……
隻等到了東島聚落的一間破屋,寧景才明白班象的話。
三個簡易的靈牌,約莫是撿船木做的,上麵還留著船釘。靈牌上的字,也寫得歪歪扭扭,有些像學塾童子的手筆。
“爹誒,娘誒,大兄誒——”
班象跪下來,整個人沒有預兆地嚎啕大哭,將留下來的一份肉食,擺在了三個靈牌前。
他或許並不懂這般的意義,無非是跟著有樣學樣,權當撫慰自個的孤獨。
行了拜禮後,寧景圍著破屋,不斷走走停停。可惜了這麽一家煉器師,稀裏糊塗在海上死了。
構思了一番陰謀論,寧景忽然覺得,或與藏日神宗有關。畢竟諸如避開海獸這種事情,隻有藏日神宗裏的海巫才會懂。
“寧大兄,我們這就走了嗎?”
“你收拾一下,衣服舊物這些,便不用拿了,到時候我幫你買新的。”
班象急忙點頭,先拿了三個靈牌位,又從破屋的角落裏,刨出了兩條魚幹。
“寧大兄,我能帶著這個麽?”
寧景回頭,發現班象已經抱著一個古怪的大錘。他點頭走過去,想著幫忙分擔一些。
卻不料,隻在抓著巨錘的時候,他手臂猛然一墜,差點沒摔在當場。怕被班象發現,他迅速禦動靈氣,堪堪將巨錘拿了起來。
“班象,這是誰打的錘子?”
“我父給我打來用的,我五歲起便一直用著打鐵了。”
寧景心驚,垂頭細細打量麵前的錘子。這般的千鈞之物,估摸著也隻有班象這種異士才能拿得起來。
不知質地的錘柄上,還留著一行刻字。
我兒班象,夔牛之勇。
夔牛,是傳說中力量最大的凶獸。這一行字,便證明了班象這種妖人,自小起便力大無窮。
目光略過錘柄,寧景繼續打量。在擦拭了好幾遍後,才在柄下的錘紋上,發現了端倪。
那是一行極為細小的刻字,需在光澤的映照下,方能顯露出來。
器者,如人也。天材為骨,以千錘百鍛增入血肉。吾雲城班氏,煉器淬骨最為上乘。此間所刻,為班氏淬器法,若有仙家得見,此班氏至寶奉上,望留吾兒一命……
狂喜之餘,寧景看得心頭複雜。
班氏一族,或已經想到這種煉器法,會遭到橫禍,但即便遷徙搬來了藏日島,依然逃不過宿命。
這般刻於巨錘上,無非是給了班象一種活命的機會。
“寧大兄怎麽了?”
“無事。”將巨錘遞給班象,寧景籲出口氣。煉器法,並非是打鐵鋪子的普通行當,若沒有指引,隻怕窮極一生都煉不出道器。
“班象,以後我便是你兄長,若我不死,便都會顧著你。”
班象哪裏明白,實則是寧景和他在天之靈的父親,已經達成了某種約定。他隻以為是跟著寧景去做雇工。
“走吧。”寧景露出笑容,揉了揉班象的頭。
班家出海遇難後,原先的宅基屋子,已經被人騙去。聽說是班象聽了鄰人之言,去請一場法事,不想整個家業都掏了出去。
上馬的時候,寧景原本還想著馬不受力,畢竟那柄千鈞巨錘,連他一個築基境的都玩不轉。
哪知班象扛到背上之後,那馬兒當真能跑了起來。
“寧大兄,我們去哪?”
“回北島,過兩日便坐船離開。”
“坐船……遇著海獸怎辦。”
“哥哥我啊,連這天地間最大的魚都見過了,還怕個甚的海獸。”
……
藏日神宗,一座海宮裏。
此時,一個戴著魚骨冠的老嫗,正跪在一座石像前,不斷往麵前火盆裏撒著石粉。
火光幾番跳動,她似是讖算出了什麽,才撐著一杆龍牙杖起了身。
藏日神宗延存四百餘年,每隔三十年都會更換一位海巫,不僅是卜凶問吉,還有和海底古神的溝通。
“海巫大人,古神可說了什麽。”
“古神的斷劍,不能再耽擱了,需要找更多的煉器師。”
“先前的班氏一族,說古神是什麽……”一個開口的藏日神宗長老,聲音急忙頓下,“班氏不願幫忙煉器,都死在海裏了,隻剩的那個癡兒我也試過,沒有半分的煉器本事。”
海巫老嫗麵龐昂起,滿臉褶子在火光的映照中,一時變得千溝萬壑。
“從現在起,不管是出島還是入島,都增一倍的弟子,若發現有煉器師,不惜代價帶來海宮。古神還說……在南麵很遠的地方,已經有東西醒了,他也等不及了。”
宮裏的長老與弟子們,都聽得臉色期待。四百餘年的供奉,不就是為了古神覺醒麽。
……
藏日北島。
趙封揉著額頭,讓店家又上了一輪酒肉。在他的麵前,那位七分的癡兒班象,正風卷殘雲,驚呆了附近的食客。
“趙兄,此番勞煩了。”寧景笑道。吃得多,並非是什麽壞事。再者說,如這些俗世的金銀,他隻一伸手,便會源源不絕。
“對了寧兄,你真打算離島了麽?”趙封臉色無奈,他原先還想著寧景留在島上,然後迎娶自個的族妹,作為家人的。
“確是。”寧景餘光掃過周圍,將一本手抄的紙卷,不動聲色地遞到了趙封手裏。
並不是踏雲術,而是當初火水宗的震氣之法。雖然不是什麽高深功法,但對於一個船主家族而言,已經足夠用了。反之太大的富貴,反而會惹來橫禍。
恩怨分明,向來是他的性子。
“寧兄,這是……”隱隱猜到之後,趙封的聲音已經哆嗦起來。
“不可言。”寧景笑了笑,“切記小心修煉,不可操之過急。若我日後再來藏日島,說不得還要找趙兄討教一番。”
趙封呼了口氣,重新恢複了冷靜。
“藏日島趙氏,會永遠將寧兄奉為貴友。此番出海離島,我定會想方設法,將寧兄二人送出去!”
“好!”寧景露出笑容。
旁邊的班象,隻以為寧景兩個在鬧矯情,不管不顧地開口大笑,“寧大兄,我聽那些纖夫講,有些老爺們是養著俊哥兒來著床的。”
寧景一個爆栗賞了下去。
趙封抬頭語氣決然,“若是寧兄執意……也不是不可以的。”
“趙兄,再說這話我掀桌子了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