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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娘臉色都變了,條件反射推著長綺,要找一個地方把她藏進去。

    長綺見娘無頭蒼蠅一樣在角落裏轉悠,不時還焦灼的拉開一些櫃門,挪開一些夾板和袋子,她就很疑惑,“娘你在找什麽東西?”

    “娘不找東西,就想找個隱蔽的地方,把你藏進去。”事到如今,瑾娘一點也不想靠女兒庇佑了。長綺功夫是高,但她年紀不過六歲。一個六歲的小姑娘,你指望她在幾百人的圍攻下自保都不容易,還想讓她護著自己這沒本事的親娘,這不拖累孩子麽?

    瑾娘不願意,她擔心長綺顧不暇接,對付不了外邊那些刺客,所以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長綺藏起來。

    長綺小臉皺的跟包子似得,“娘我不藏,我還要保護你呢。娘你放心,我是殺手鐧,我可厲害了。”

    瑾娘還想再說什麽,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有一個刺客越過船艙入口處徐二郎的阻截,直接飛跑進來。

    徐二郎都沒回頭,就喊了一聲長綺,很信任的托付閨女,“這個交給你了。”

    長綺激動的搓手手,渾身都打顫,“爹你放心。”說著話人就上去了。瑾娘都沒看清小姑娘怎麽操作的,然後就見她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小匕首。那匕首如靈蛇一樣在那黑衣刺客脖頸間一抹,隻見一道細細的血線泛出血珠,那刺客瞪大雙眼,死不瞑目的砰一聲倒下了。

    就,就這麽隨意的麽?

    瑾娘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她渾身打顫,也想倒下。

    可她不能倒啊。

    閨女剛六歲,她殺了人。說不定殺人時沒啥感覺,現在就嚇的流眼淚呢。

    瑾娘一把抱住長綺,要捂住她眼睛,“不怕啊,娘的長綺真厲害,為了保護娘都能對付刺客了。長綺好樣的,你哥哥姐姐們都不如你。”

    長綺扒下瑾娘的眼睛,“娘我這麽棒,我都把刺客殺死了,怎麽你還這麽害怕?娘你手都在哆嗦,你手心裏都是冷汗。娘你害怕死人麽?不要怕啊,我隻給他放了一點點血,他的屍體不恐懼的。娘你看看,你多看兩眼就好了。”

    瑾娘……當真不想看。

    明明是安慰閨女的,可瑾娘發現,她比閨女更需要安撫。

    而長綺,許是因為年紀小,對生命根本沒有敬畏心;許是徐二郎閑暇時帶她出去山上行獵,打的兔子山雞太多了,讓這孩子覺得人和動物沒什麽區別。所以她殺起人來,真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且看著地上的屍體,甚至還有閑心琢磨下一次從那裏入手好,怎樣才能更高效快捷不沾血腥的將人一擊必中。

    長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也就是這時候,又有一個刺客進入。

    這次瑾娘看到了,這刺客是徐二郎特意放進來的,為的怕不是給他功夫變態的小閨女練手。

    可這種練手……真的合適麽?

    瑾娘瑟瑟發抖,長綺興奮的臉龐漲紅。

    連續殺了五個人,小姑娘突然聽見異動,朝著殺神降世一樣大殺四方的爹爹喊,“爹,下邊有人鑿船。”

    徐二郎“嗯”了一聲,“走捷徑,帶你娘到上邊來。”

    長綺應了一聲,牽著瑾娘的手就要往上去。這邊有一根通向上邊的旋梯,連通著位於夾板上的某一間廂房。瑾娘被閨女催促著先上去,她就覺得很沒臉。

    真的,為人父母的,還要個六歲的小女兒照應她的安全,瑾娘覺得她這幾十年白活了。

    正往上爬,瑾娘聽到長綺說了一句“咦,差點忘了。”然後小姑娘利箭一樣竄到幾個麻布口袋跟前——那幾個麻布中口袋中放著的,就是侍衛們收斂來的戰利品。因為戰鬥緊急,他們把麻布口袋隨手丟到一起,裏邊還有好多銀票呢,這要是船底被鑿穿過,銀票浸水可就不能用了。

    長綺是個俗氣的孩子,覺得金錢都是好東西。當然,銀票最小的麵額也有一百兩,那更是好東西。這可都是錢啊,一個都不能丟。所以將幾個麻袋塞在一個裏邊,拎著比她自己還重幾斤的麻袋,一溜煙又跑到旋梯下。

    “咦,娘,你怎麽還沒上去?娘你也想要麻袋裏的東西麽?不行啊,這是侍衛叔叔的戰利品,娘你想要的話,我把我的銀票和暗器給你就是了。”

    “……不,我不想要,咱們還是快點上去逃命吧。”

    長綺“嗯”了一聲,就像一隻靈敏的小猴子一樣,三兩下尾隨瑾娘進了艙房。

    其實這裏也不安全,因為外邊有火箭射來,有的艙房已經開始著火。可下邊的船艙實在沒法呆,因為隨著“哢嚓”“哢嚓”的木板開裂聲,運河中的河水瞬間湧入底艙。也就是片刻功夫,整條船都要沉沒。

    好在徐二郎對這點也早有計劃。

    他針對這些攻擊,也做了一二三四五六點防禦措施。

    如今,第二防禦措施生效。

    就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不知為何突然七竅流血,不過在一個呼吸間,就倒地猝死。

    有刺客瞬間想到問題出在哪裏,便大喊一聲,“濃煙有毒。”

    對的,濃煙有毒。

    不僅底下船艙的那些刺客,有幸享受到長樂獨門製作的迷藥,這些後來的刺客,也有幸嚐到了長樂親手製作的毒藥。

    毒藥成黑色粉末狀,灑在夾板和艙房上,半點不會引人注意。若是有人手腳碰觸到這些粉末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若是毒藥遇到火就會放出濃鬱的黑煙,黑煙才是致命的。

    ……這也就意味著,刺客不用火攻且罷,若是用了火攻,半盞茶時間就會七竅流血猝死過去。

    比起早先的迷煙,這黑色毒粉殺傷力可大多了。

    早先徐二郎帶著長樂到京郊做實驗,一窩毒蜂嗅到毒煙也全部斃命。毒蜂本身對毒素有一定抗體,連它們都承受不住,更別提這些凡胎的刺客了。

    怪就怪主事人手段狠辣,想盡辦法要置人於死地,不然他們但凡手下留情,不用火箭攻擊,這成百個刺客,也不會在瞬間躺倒一地。

    那邊主持這次獵殺行動的幾位世家子,見黑衣刺客一個個倒下,心頭震顫不已。

    知道徐翊不好對付,但傾盡通州五大世家的人才,布置下天羅地網,也沒能順利將他斬殺。這人命真大,可他活著,他們就得死。

    其中一個主事人一咬牙,正想說“用火炮。”

    結果又一個主事人突然驚叫出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說之前咱們肯定忽略了什麽,如今我想起來了。是毒藥,徐翊手中肯定有不遜色與咱們的毒藥。若不然,艙底藏著那百八十個刺客,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銷聲匿跡。徐翊啊徐翊,虧他自詡朗月君子,卻原來手段也如此齷齪!呸,偽君子,我稍後定要將此事告知天下人,揭穿他虛偽的麵孔……”

    其餘幾人……

    他們的表情一時間變得晦澀起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徐翊是偽君子,手段是齷齪。可他們傾盡五個世家之力,從湖州就開始截殺徐二郎,他們又比徐二郎高尚到哪裏去了?

    這事兒且不說,隻說獵殺之事本就見不得光,極力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如今這人還想揭穿徐翊用毒的麵孔,將此事宣告給天下人。

    ——你怕不是想死的更快些!

    這幾個主事人看徐升的目光瞬間就不同了。

    明明也是姓“徐”的,說不得早五百年前和徐翊還是一個祖宗。然徐翊輕而易舉將五大世家的人玩弄在股掌之間,這人卻昏聵無能,麻木愚蠢。怪不得被區區一個庶弟趕超,在家中毫無地位可言,這都是應該的。

    眾人不再理會徐升,這就吩咐開炮。

    然而話還沒傳下去,就有人敏銳的意識到,風向不知道何時變了。原本吹得是這個季節稀少的東北風,如今卻轉化成東南風。風向轉變看似無關緊要,可他們的船恰好在徐翊等人乘坐船隻的下風向,那邊船上的黑煙,一股腦全往這邊湧來。

    “不好……”

    一個主事人驚呼一聲,想及時捂住口鼻,可已經晚了。伴隨他一聲驚呼,其餘幾人,包括這船上一些服侍的下人,也紛紛倒下。

    好的一點是,這些主事人早先為防自己人弄出的毒煙,誤傷到他們,所以特意服用了避毒的丸藥。所以盡管此時他們嗅到黑煙,口鼻流出血來,到底性命尚存。

    反觀那些服侍的下人,他們可沒那麽好命了。一個兩個的都來不及發出聲音,便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那些主事人看到身邊一個個下人成了死屍,心中驚駭莫名,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這是何人製的毒藥?怎麽竟比他們找人秘製的毒藥還要霸道?

    明明他們求了江南最富盛名老毒物,才取來了這殺人於無形的毒藥。結果他們的毒藥沒藥倒徐翊,他們反倒被徐翊同樣的手段,弄成了半殘,再無反擊之力。

    事到如今,幾個主事人心如死灰。

    他們知道,自己完了。

    不僅他們,就是他們背後的世家,也岌岌可危。

    刺殺兩江總督,偏還被抓了個正著,這種牽連家族老小的事情,他們一死難以謝罪。而家族,更是免不了被牽扯其中。

    這若是徐翊是個好相與的,家族割地賠款,也能讓此事翻篇。可徐翊他軟硬不吃,手段強硬,治下不容許有第二個聲音……

    完了,都完了。

    徐翊再不用愁沒借口對世家發難。

    現成的把柄和證人送到跟前,等待著世家的就是他們的泯滅。

    幾個主事人恨的咬牙,無助的想自盡。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指不定,世家和徐翊還能各退一步,指不定,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呢。

    幾個主事人流出血淚,牙齒幾度挨上舌尖,最後都不了了之。

    不說這幾個主事人,隻說毒煙一出,派來的刺客瞬間死傷數百。零星幾個還在船上站著的,也都魚貫被墨河帶人斬殺。

    放眼望去,如今這條河麵上,隻餘下他們幾個人還算活著。至於河裏的人……

    墨河看著從河底翻湧出來的血水,那血水尤其濃鬱,一股股翻湧上來,將這片河麵染成紅色。

    墨河道,“咱們的人已經動手了。下邊的那些宵小不足為懼。”

    徐二郎“嗯”了一聲,“速速離開這條船,找條安全的船隻暫時落腳。”

    墨河應了一聲,轉身離去。徐二郎此時走近一道艙房,這艙房沒有著火,在火勢熏天的船上看起來不太正常。

    但其實很正常。

    畢竟這是徐二郎為瑾娘和長綺瞅準的安身之地,早有飛來這邊的火箭,也被侍衛以及徐二郎打飛。是以當周圍成了一片火海時,這裏還安全如往昔。

    房門突然被人從裏邊推開,長綺拉著瑾娘急吼吼出來,“爹爹,快逃命,這條船要沉了。”

    徐二郎“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其他。他一手抱住瑾娘的腰,一手摟住長綺,長綺踢騰著腳,“爹爹放我下來,我自己過去。”

    徐二郎想了想從袖中甩出一截金絲。那金絲從這邊船艙直接連到距離他們最近的船隻的船板上。長綺沒說其它,伸出兩隻小胳膊,踏著金絲就過去了。

    瑾娘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兒的騷操作,倏然就感覺頭上被摸了一把。然後失重感陡然傳來,等她回神,垂首是染成猩紅色的河水,近在咫尺的是到了新船隻的長綺。

    這就,這就……換船了。

    長綺說,“爹爹,咱們不在這裏,這條船不好,上邊什麽也沒有。”她指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那條低調奢華的船隻,“我喜歡那條,那上邊有好吃的,我都聞到香味兒了。船上還有不少珠寶,我摳下來一些,送給娘、嬸嬸還有姐姐們,討她們開心。”

    徐二郎“……好。”

    於是又用同樣的辦法,到了那條奢華低調的船隻。

    然而,他們還沒完全過去,瑾娘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條件反射回頭一看,就見早先他們乘坐的那條大船,已經完全消失在黑漆漆的運河中。

    瑾娘心跳砰砰的,這時候腦海中就一個想法還好長綺把麻袋中的銀票,以及其餘一些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身上了,不然掉在河水裏,真白搭了。

    ……

    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瑾娘的表情就有些崩潰。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空想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