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閩州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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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來閔州的路上,長安三人一直不受控製的想,如今閔州會是什麽局麵。

    會不會血流成河、餓殍遍野?會不會勢如水火,兩軍對立?亦或是城外趙猛放肆叫囂,城內百姓人心惶惶、焦灼不安?

    他們預想了千百種可能,其中也不是沒有閔州城危急已解這一念想。但這隻是奢望。

    在趙猛做足了準備反叛之後,閔州怎麽還會安全?即便父親/二叔從來都熱衷於創造奇跡,但是他才到了閔州不過一個月時間,要打敗趙猛,要收拾好這個爛攤子,何其難也。

    抱著這種想法,長安幾人麵上無波無瀾,其實心中備受煎熬折磨。

    而從通州到閔州這一段河道,從一開始還能看見零星的船隻,到最後空茫茫的河麵上隻餘下他們這一艘客船漂浮,其中的寥落空蕩,就如同他們隻有冷風過境的胸腔一樣,讓人憋悶壓抑到快要爆炸。

    好在,閔州終於要到了。

    這一日晨起,長安幾人早早起身出了船艙。

    昨天夜幕降臨後下起濃霧,如今霧氣未散,河麵上看不到十米外的景色。

    也多虧了他們找了個經驗老道的船夫駕船,不然這船指定在昨晚就停止不前了。

    長安站在船艙上,想看看趙猛的駐軍會在哪裏,但是霧氣太大,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宋玉安此時也從裏邊出來了,他一出門就看見長安眺望遠方的模樣,就拍拍他肩膀,“安心,我覺得事情或許有了好轉。”

    長安猛一下回頭看他,“你收到什麽消息?”這話問出來,又覺得不妥。他們就在這艘船上,若是宋玉安收到什麽消息,他不會不知道。

    長安就改口說,“你如何判斷出情況好轉的?”

    宋玉安就道,“直覺。”

    長安……你怕不是在逗我。

    宋玉安輕輕一笑,他現在的神態比之剛聽聞閔州不妥的消息時,好了千萬倍。也是上了船,終於有時間靜靜思考了,他的智商也漲了回來。

    尤其是這一路行來,周邊沒有任何不妥,水域中沒有血色,他直覺閔州那邊的情況會有好轉。但是好轉到什麽程度,他不知道,也不敢誇大海口說出來。

    宋玉安道,“再有三個時辰就到閔州了,屆時咱們怎麽進城?”

    長安對此早有準備,“我們提前一個時辰讓船靠岸,屆時從附近的村落中混過去。”

    這也是如今最妥當的方法。

    畢竟在他們確定要來閔州後,府裏的官家翌日就讓人將所有有關閔州的消息都送了過倆。那時候閔州四個方向的城門全都關閉,就是城內,也是戒嚴狀態。

    而他們要經過的靠近的西城門,城外的水域上更是有趙猛駐軍。他們想越過趙猛進去閔州,困難太大,所以如今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提前靠岸,及早登陸,然後通過陸地摸去閔州的其餘城門。

    隻要能靠近城門,他們就能進去閔州城,畢竟他們的身份說出來也夠唬人的。

    長安和宋玉安說了好些計劃,等他們說的差不多,榮哥兒也起身了。

    榮哥兒自來自律,可因為這次對父母的處境提心吊膽,他上船後就有些魂不守舍。但這小子的自我調節能力也是夠好的,他茫然了兩天,就繼續拿出書本翻看。且看情況比以前還努力,這幾天基本都是三更眠五更起,看得長安和宋玉安常常瞠目。

    不過有事情做總比沒事情做好,這樣轉移了注意力,也就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

    榮哥兒起身沒多久,長樂也走出了船艙。這在以往是非常難得一見的畫麵,畢竟長樂的暈船反應實在讓人頭大,以往她都是一上船就躺下,常常是船行幾天,她就在船艙中躺幾天,這次竟然還能撐起身子在外邊溜達,可見之前她和辛大夫研究的暈船藥,有了不錯的效果。

    但那效果還不夠好,按照長樂的意思時,還有很大進步空間。畢竟她如今也就是初服暈船藥的一個時辰內不暈船,而隻要過了一個時辰的界限,暈船藥就像個小妖精一樣又死皮賴臉的纏了過來,也是讓人非常頭疼的。

    閔州在望,幾人也無心在做其他,就坐在船艙中說話,順便查看外邊的動靜。

    其實這舉動有些多餘,因為越發靠近趙猛駐軍的水域,周邊就越安靜。甚至連野鴨子就看不見了,就是河裏的遊魚,冒頭的都少了。

    這些狀況愈發看得人心裏糾緊。

    可就在這種緊張中,濃霧散去,太陽突破雲層的封鎖一下跳躍出來。萬丈金光從空中灑下,天空明媚絢爛,讓人壓抑的心情一下就好轉許多。

    也就在在幾人心中默念,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時,遠遠的,一個黑點緩緩朝這邊靠近。

    長樂最先注意到這情況,驚疑出聲,“那是不是船隻?”

    長安和宋玉安都一下站起身,榮哥兒也如臨大敵,“會不會是趙猛的人?”

    玉安想過後搖搖頭,“應該不會。”趙猛的目標是閔州城,而不是閔州附近的其餘州府。他固然會派出巡邏隊伍,驅除或是抓捕靠近閔州的船隻上的人員,但此處距離閔州還有幾十裏遠。即便趙猛存了別的心思,也會等這些人再靠近些,再動手。不然貿然露麵驚動了船上的人,指不定就讓船跑了。

    況且,“船隻不是巡邏艦,隻是普通商船模樣,絕不會是趙猛的人手。”

    普通商船?

    這幾個字讓幾個人心裏振奮,血液流動都快了一點。

    商船能出來活動了,這意味這什麽?

    幾人心中亢奮,手指無意識的在掌心留下痕跡。

    長安給船夫下命令,“靠過去。”

    那駕船的老丈也是個見多識廣的,隻是一個小小的黑影罷了,他也憑借自己的本事認出那是商船。既然是商船,就不怕了。

    這邊的船隻迅速靠過去,不過片刻功夫,眾人終於見到了那架商船的模樣。

    那是一艘裝飾的非常奢華的船隻,一看就是富商巨賈慣用。而靠近後船上傳來脂粉香和酒香味,讓人不難想象其上主人生活的如何奢靡。

    長安親自過去打了招呼,那邊商船見湊到跟前的是隻不起眼的小客船,原還有些不以為意。但很快夾板上的官家看到了小客船上幾個人中龍鳳的少年少女,心髒頓時提了起來。

    若他猜測不錯,閔州城危急已解的消息,如今是絕不可能傳到別的州府去的。即便是與閔州毗鄰的江州等州府,現在也肯定不會知曉這消息。而眼前這小客船,又明顯是朝閔州去的。那這幾個孩子膽子相當大啊。在明知道閔州形勢不對的情況下,還往這虎狼窩裏鑽,要麽就是有背景有靠山有本事,不懼他趙猛;要麽就是有至關重要的親眷在這城裏,他們為家人而來。

    管家看出這幾個少男少女都氣勢不凡,但是再氣勢不凡,他們乘坐的也是平平無奇的小客船。由此,第一條猜測可以摒棄,那就隻能是第二個原因了。

    管家登時對幾人印象大好,能在這個關頭,因為家中至親而不顧凶險過來閔州,這絕對都是忠義仁厚、孝順體麵的好孩子啊。

    隻不知道這都是誰家的,定親沒有?

    因為對長安幾人好感度非常高,管家與幾人對話起來非常客氣。

    而長安道明身份,又道明來意後,管家確認他們確實是為家人而來,對幾人的觀感好到爆表。

    因此幾人一問他如今麽閔州的景況,管家一點索要好處的意思都沒有,就詳詳細細的將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了。

    趙猛死了!手下幾位將軍也都被人砍了腦袋!叛亂如雪崩一樣一敗塗地!趙猛和倭寇勾結,通敵賣國,倭寇趁機襲擊閔州,可被水師大營的幾位將軍設了套關門打狗,倭寇損失慘重,如喪家之犬一樣狼狽逃奔。

    聽聞此事的長安幾人,此事的麵容都是呆滯的。

    良久後,長安聲音嘶啞的詢問,“趙猛死了?倭寇逃了?”

    “可不是麽。那趙猛,簡直壞到家裏。以前他作惡多端,老天爺不收他。可如今他犯到總督大人手上了,咱們總督大人是眼裏不揉沙子的,那容得他犯上作亂、亂給總督大人扣帽子?這不,聽說就是總督大人派人出去行刺,結果不僅趙猛死了,就是他手下那些將軍,也一個比一個死的幹脆。”

    管家唏噓,“也是沒本事。怪不得坐鎮閔州這麽些年,還連不到十萬人的倭寇都打不死。感情他這水師提督的功勳摻雜了太多水分,就是他的勇猛,也是吹出來的。嘖,這人遭報應了,死了也得下地獄。”

    “至於那些倭寇,聽說這次一下死了五萬人。七萬的大軍,直接打了一多半下來,就是跑的那些也都缺胳膊少腿,倭寇士氣大傷,沒個十年八年指定緩不過來。”

    管家說到這裏,恰好走過來的小公子,順嘴接道,“那裏用十年八年,指不定等閔州水師的將軍們緩過神,直接就摔軍攻打過去。要我說,這些倭寇就該被斬草除根,要不然三天一冒頭,五天一作妖,他不殺人也膈應死人。”

    這鼻孔朝天的小公子說,“我出生十幾年,就聽家裏邊人念叨了十幾年倭寇多麽多麽窮凶極惡。可倭寇凶惡,那是因為之前趙猛一直私下縱容他們。如今可不同了,趙猛一死,他的心腹幾乎全都死了個幹淨,騰出來那麽多好位置,多少人想跳進去填坑呢。這人不得刷功績才能上位麽?那倭寇就是最大的功績點啊。隻要把他們收拾了,閔州水師提督不是夢啊。”

    管家聽了自家小公子的話,忙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

    自家少爺一副很遺憾的模樣,這是還沒打消去從軍的心思啊。

    唉,就不說他這小胳膊小腿兒,去了也是被人打的命。就說他從小是蜜罐子裏長大的,在家一應吃喝比之多少王公貴族都不遜色,這要是讓他穿上水兵的軍服,指不定他當天就能磨掉渾身皮。

    就這嬌貴勁兒,還想投筆從戎,讓家裏改換門庭?且歇歇吧,做夢都不可能實現的。

    這小公子話落音,管家趕緊給眾人做了介紹。

    長安幾人才知,這小公子原來是閔州禦珍坊當家的幺子。禦珍坊中有一個“禦”字,讓人輕易可知這家的買賣絕對是與皇宮大院掛鉤的。事實上也確實是。

    這禦珍坊就是個玉石鋪子,他們家的老太爺早年在京城當差,專門給宮裏蜇摸上好的玉石擺件。後來家裏族人開始學習雕刻,直到有天賦的子孫用玉石雕刻了一副大齊的堪輿圖,那可真是出了好大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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