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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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娘魂不守舍,坐臥難安。
雖然吳大夫沒有診出她腹中另一個胎兒的脈搏,懷雙胎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但她莫名就有種感覺——肚裏怕是真藏了驚喜。
瑾娘越想越激動,站在屋內來回不停的走動起來。
幾個大丫鬟如臨大敵的實在她身側,在她走近時忍不住伸手去扶她,在她走遠時,又誠惶誠恐看著她的肚子,生怕兩個小主子突然從裏邊滾出來似得。
幾個丫鬟擔心的眼睛都不敢眨,好一會兒後,青禾才顫巍巍開口,“夫人您坐下歇歇不好麽?你這麽走,再累著小公子怎麽辦?”
瑾娘雖然你說的話很無厘頭,但是我竟然覺得很有道理腫麽辦?
瑾娘想了想,就道,“行吧。”然後跟個身殘誌堅的殘障人士似得,被幾個丫鬟小心的簇擁著躺在美人榻上。有人往後身後墊了靠枕,有人往她肚子上搭上小毯子——如今可是五月中旬了,不過和河州氣溫自然沒有京城高,所以蓋上小毯子就蓋上吧,總歸再熱也捂不出痱子。
這點“厚待”瑾娘可以承受,但是丫鬟們盯著她……肚子的眼神過分火熱,這讓她承受不來啊。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今晚徐二郎依舊很晚回來。
自從瑾娘懷孕,她孕期反應重,尤其嗜睡,徐二郎擔心晚歸吵醒他,就叮囑瑾娘身邊幾個丫鬟,等她睡著就將院子裏能熄的燈都熄滅了,防備燈火太亮,她睡不安穩。
若是尋常這個時節歸家,院子裏早就變得漆黑,隻餘下兩盞指路的燈籠還亮著,而且萬籟俱寂,眾人多陷入沉睡中。今日卻與往日完全不同,因為今天從府外一路走來,府裏燈火通明,越是靠近翠柏苑,這裏就越亮堂,顯而易見瑾娘還清醒著。
且徐二郎敏銳的覺得,今天府裏似乎有什麽喜事發生……這種不知從何處來的直覺,在走進翠柏苑,瑾娘身邊的四個大丫鬟在看見自己後,個頂個笑的嘴巴要咧到耳後根時,更加明顯。
徐二郎覺得自己真相了,家裏今天指定是有喜事。
但是喜從何來?
是小魚兒麽?
她一個小姑娘,如今最大的事兒就是學習,在沒有得什麽成績,做出令人矚目的成就來,瑾娘不會興奮成這樣。
那是長樂……不會。長樂跟著李大夫學醫沒多久,李大夫雖然教導學生不拘一格,但在行醫上卻要求甚嚴,長樂的本事不小,但還遠不到出師和行醫的時候。所以,若說是她救治了誰,醫術得到認可瑾娘才這麽高興,明顯也不現實。
那是長安長平或青兒……長安和青兒中了秀才,下一步就要參加秋闈,可兩人火候有限,都需要時間去沉澱和磨礪,短時間內兩人不會成為舉人。至於長平,徐二郎年後特意讀了他送來的文章,立意上課,可惜文筆不足以支撐全篇,即便參加了額今年的童子試,也鐵定落榜。不是這三人的喜事,莫不是翩翩和三郎……
徐二郎邊走邊想,等走進主臥室時,已經將翩翩和三郎也排除在外了。他蹙著眉頭,想不出個所以然,舒爾腦中靈光一現,覺得自己真相了。
上年參加杏林節時,瑾娘從長安那裏得知宿夫人有孕。算算日子,月前宿遷就該喜得貴子了,那如今瑾娘收到京城的來信,似乎理所應當。
但若說瑾娘因為宿夫人習得幺兒而這麽興奮……卻也說不過去。
別人的家日子好,別人家子嗣蔥蘢,她會為人高興,卻不至於高興到這個地步。
所以,究竟是為了什麽?
徐二郎想來想去想不通,結果進屋被瑾娘含蓄的暗示了兩句,登時覺得頭暈目眩。
他眉頭緊緊擰起,看著瑾娘的肚子的視線,有出乎意料的驚喜,還有不知所措的惶恐。
徐二郎確實覺得這事情出乎意料,畢竟雙胎一般都因家族遺傳而來。而林家和徐家都沒有生雙胎的傳統,往族譜上翻查,也從沒有過龍鳳胎的例子,瑾娘這肚子猛然來這麽一下子,說實話他這心裏著實覺得不可思議。
可不可思議之後,更覺得惶恐,覺得不知所措。
因為懷了雙胎對母體的負擔肯定更大,瑾娘身子嬌弱,他擔心這對她來說太沉重。且因為身邊沒有靠譜的長輩扶持照料,徐二郎特別憂心瑾娘出意外。
另外,雙胎的嬰兒肯定不如單胎的嬰兒健壯,加上河州氣候寒冷,大夫的醫術遠不如京城……此時徐二郎心中陡然下了一個決定——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得將李大夫留在河州幾個月。不求多,最起碼要等到瑾娘生產後,才能讓他離去。
同時徐二郎又在心裏琢磨起,如今將近六月,再過些時日應天書院會放假,不如讓青兒帶著長安長平和翩翩過來河州?
會這麽想卻是因為,瑾娘懷孕後期肯定比之前要辛苦千倍百倍。若是身邊沒有個信得過的人照應,順帶著把府裏的事情管起來,瑾娘屆時吃的苦累肯定更大。
而讓長安長平和青兒一同護送翩翩過來,也有讓三人遊學的意思。
河州再怎麽文風凋敝,依舊有可取之處。且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多出去走走,對他們來說未嚐不是好事。
徐二郎心裏有了這個想法,隻是還沒打定主意。眼下他看瑾娘困倦的哈欠連天,生理性的眼淚珠子不聽使喚的從眼角冒出來,整個人看著可憐的很。就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脊,哄著她說“快睡吧,這事兒我記在心裏,等明日晚間回來時我請李大夫過來府上給你診脈。至於之後的事情,我也會酌情安排。你安歇就是。”
瑾娘聞言再沒有不放心的,很快便沉沉的睡著了。
徐二郎見她睡好了,就準備把她往懷裏攬一些,可手才伸出去,就頓在半空中。
他的手移了個方向,最終落在了瑾娘略有起伏的肚子上。
也是他這些日子太忙,出乎大意,沒有注意到瑾娘的身子,與前兩日這個月份比,確實大了很多,不然……
瑾娘翌日醒來,洗漱穿衣,坐下用早飯。等一切事畢,才開始處理府裏的事情。
因為昨天隻顧著震驚“肚子太大”這個問題,把事情都堆積起來,今天隻能忙碌一些了。
瑾娘先是看了經過管家賽選後,送來後宅的帖子。
這些帖子中有請她參加自家女兒的及笄禮的,有請她參加孫子的滿月酒的,還有請她和徐二郎一起出席兒子娶親一事的,而這之中,還有一封重中之重的帖子,卻是知州夫人蘇魏氏送來,請她五日後去府裏參加荷花會的。
五日後……因為這帖子是昨天送進來,也就是大後天就要赴宴……但是這和瑾娘沒什麽幹係,反正不管怎麽說,知州府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輕易是不登門的。
就不說她和知州夫人相看兩厭,沒必要去給自己添堵了。就說知州夫人上一次被自己擠兌,狠狠的落了麵子,之後又被蘇大人發落到庵堂去伺候蘇家的老夫人。如今她也不過剛從庵堂出來沒多久,結果就迫不及待得給瑾娘送了帖子,這能安好心麽?指不定還憋著什麽大招,等著招呼瑾娘呢。
反正宴無好宴,瑾娘無論如何不會去。
更何況她現在身子矜貴的很,更不會因為一時意氣,去和知州夫人爭長短,她現在專心養胎,多生他十個八個出息的兒子,之後羨慕死知州夫人。
瑾娘念過這些,又看了看手中其餘帖子。這些帖子有來拜訪的,有祈求照應的,零零種種,什麽類型的都有。
不過這些帖子無關緊要,敷衍不敷衍都不妨事。倒是瑾娘之前看過的幾封,不管哪家的宴席,她都不會出席參加,連帶著徐二郎也是如此。瑾娘是要養胎,徐二郎著實忙的分身無暇。所以她就潤筆寫了致歉的信回去,外帶讓出去送信的官家,特意帶去了提前送達的賀禮。這禮比往常更重兩分,由此即便早先寫來帖子的人,對他們不能出席心裏有些介懷,看在賀禮的麵子上,也不會過於計較,或者在背後說些閑話。
回完帖子已經是午飯時間了,瑾娘用了清淡的午膳就去歇息。下午一覺醒來就隱約聽見小魚兒在外邊和青禾小聲說話,瑾娘聽不清他們說什麽,隻隱約好似有“女工”“不學”幾個字眼飄入耳中。
瑾娘屋裏略微有點動靜,青禾和小魚兒就都聽見了,兩人快速進了屋子,小魚兒笑嘻嘻的叫“娘”,一下撲了過去,唬的她身後跟著的青禾一大跳,生恐小魚兒一個不注意,碰到瑾娘的肚子,再讓她有點不舒坦。
小魚兒見青禾大驚小怪,就笑嘻嘻的擺擺手,“青禾姑姑別害怕,娘親肚裏有小弟弟,這事兒我知道,我小心著呢。”
青禾欲言又止小魚兒隻知道夫人肚裏有小弟弟,可她不知道裏邊許是裝了兩個小弟弟啊。一個和兩個雖然隻是數目上的差別,但是慎重程度可是千差萬別!!
瑾娘也擺擺手讓青禾不要太大驚小怪,她自己注意著呢,且小魚兒也及時停住腳,倒是不妨事。
等瑾娘收拾好出去,青苗端來了一盞煲的粘稠的血燕窩,瑾娘正有些餓,就招呼小魚兒一起吃。小魚兒搖搖頭,她不餓,來時才吃了兩塊荷葉糕。再說姐姐說過燕窩是燕子的口水,她總覺得吃燕窩心裏膈應的慌。
興許等再大一些,她就不會計較這點小問題了。但是現在不成,現在她是個精致的豬豬女孩兒,她忍受不了吃燕子口水的滋味。
瑾娘吃著燕窩問小魚兒剛才和青禾在說什麽。小魚兒就苦惱的道,“娘親,我能不學女工麽?我在這上邊真的一點天分也沒有,每天花費很大功夫在這上邊,真的有點浪費時間啊。”
瑾娘也很苦惱,你一點女工不學,到時候成親了給夫婿縫製一件裏衣都要丫鬟動手,你心裏不膈應麽?
瑾娘覺得自己是為了小魚兒好,可惜小魚兒不理解她的苦心。那她這當娘的能怎麽辦?當然是再努力勸一勸了。
瑾娘就說,“你再好好學學,不求你學多好,也不求你女工手藝多麽出神入化,反正你也不靠這個謀生,隻要會基本的裁剪和縫衣就行。娘親已經把要求降低好多了,這個你要是還做不到,那我就……”
小魚兒生無可戀臉,“那好吧。”隻要不讓她刺繡就成,反正她和繡花針是一點緣分也沒有。她倒是想繡個仙鶴,結果繡的連小雞仔都稱不上。這可太打擊小魚兒的自信心了,外加銀針總是往她手指頭上戳,她疼的流眼淚,就更厭棄學女工了。
原本今天也是被逼無奈,過來碰碰運氣,誰料娘親這麽好說話,當即就同意她不學女工,隻學製衣了。
製衣服可太簡單了,兩片布片往一塊兒一縫,就是一件成衣。這事兒雖然比縫製荷包有些難度,但想來不會難道那裏去。
想到這裏,小魚兒心裏點了頭。她也擔心娘親稍後反悔,所以立馬做出了保證。
娘兩不過片刻功夫就達成友好協議,雙方多覺得自己占了便宜,所以心情都美滋滋的。
不過小魚兒心情沒美多大一會兒,因為她還要去練舞蹈。本來還有姐姐跟她一起作陪的,結果姐姐出去學醫了,安師傅便全程隻盯著自己。她就是有心偷會兒懶,也沒那條件,所以隻能日複一日苦逼的練習著。
送走小魚兒,瑾娘就和青禾說,“看著吧,最遲明天,長樂也得過來尋我。”
至於長樂過來做啥,那肯定也來說不精通女工,不學習女工的事情。
說起來也是無奈,姐妹倆在這上邊一點天賦也沒有,這真的讓瑾娘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過不學就不學吧,去掉這一樣給孩子們節省下好多時間,她們在其他課程上花費的時間功夫多些,學的也精通些。這樣一來,似乎更劃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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