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上，今兒早上，人家三爺雖然說以後要由她來服侍，卻隻是嘴裏說了說，還什麽都沒讓她做呢……她就又是腹誹，又是跳腳，又是琢磨著要趕緊給人買丫鬟……巴巴地要和人撇清關係。

    現在好了，打臉了吧？

    人家現在什麽都沒說，自己就先以身作則了。

    莫少璃這麽想著，那粥喝的，菜吃的，餃子嚼的……就有點食不知味了。

    然而尷尬了一陣子後，她發現，她似乎又會錯了沈三爺的意，以她的小女子之心度了沈三爺大丈夫的腹。

    別的不說，就看人家沈三爺舉手投足間的那份坦蕩蕩，哪有半點現身說法的意思了？再者說了，男女平等，他想要自己服侍他，先來現身說法也沒毛病！

    於是，莫少璃對沈策言行舉止一番觀察揣摩後，這麽一想，就又覺得坦然了。

    既然如此，那麽自己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以示投桃報李呢？

    莫少璃朝桌上看了看，就拿起公筷搛了個小籠包子，蘸了醬，放在沈策麵前的小食碟裏，又伸手取了隻小瓷碗，盛了碗小米粥遞給沈策，笑著說道：“這小米粥看著熬得倒是濃香，養胃呢。”

    沈策卻並不知道自己不過是意隨心走地給身邊的小女子盛了個粥，夾了個菜，搛了個餃子……就被她前後思量，千回百轉地轉出了那麽多的心思來。

    本來他吃了這麽半日，腹中已略有飽脹，此刻見莫少璃竟給自己盛了粥來，一高興，就又把她盛來的粥和搛來的包子都吃光了，完了還又意猶未盡地說道：“今兒這小米粥和包子的味道確實是極好的。”

    莫少璃不知道他話中所指，聞言也點頭笑道：“味道都是蠻好呢，就隻……”說著，目光落在桌上。

    她已經吃得撐了，沈策也似乎吃了不少，但桌上的東西幾乎都沒見少的，隻怕吃掉十之一二都不到，這般……

    沈策聽她說，視線也隨著她向桌上看了過去，就笑道：“因為不知你口味，我便讓她們每樣都做了一些來，你吃著若有合口的，隻管告訴她們，好讓她們日後照著做來。”

    他話雖然說得含蓄，莫少璃卻也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

    這是說今天是因為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所以才做了這麽多，這麽多？等回頭知道了她的喜好，就不會如此奢靡了麽？

    如此，就好。

    莫少不覺鬆了口氣。

    若日後頓頓早膳都如今天這般，她還真的不能習慣！

    吃過飯後，沈策因為還在婚假中，不用上朝，兩人便移步到東次間，在南窗下楠木雕花大木榻上相對而坐，說閑話消食。

    說著說著，莫少璃嘴一溜，就提起了先前在榆蔭堂西飯廳陪沈老夫人吃的那頓早膳，說道：“……我倒也罷了，原本剛進門，是應該跟著老夫人學些規矩，可是娘……我看著倒竟是習慣了老夫人那般一樣。”

    沈策聽後，沉默了片刻，說道：“母親她……父親和母親成親不久，父親就奉旨去了北疆。後來……父親不在的那些日子，母親都是那麽過來的。”

    他說著，聲音慢慢沉了下去。

    何止那些日子，在以後更漫長的日子，在他長大之前，或者說在他有足夠的能力反抗沈老夫人之前……母親都是那麽過來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慢慢的，可不就習慣了？

    也是到了那年，十三歲那年他重生後，不管不顧，不計後果地使用了非常手段，才把母親從祖母各種非人的折磨裏解救出來。

    而前世……那時他隻顧怨恨母親不該把他送到榆蔭堂祖母手裏，根本沒有去想過母親的感受，所以直到沈家被滅門前，母親都一直在祖母手裏苦苦掙紮。

    沈策想到這裏，抬頭望了望莫少璃，輕聲說道：“母親……也不易。”

    莫少璃默默點了點頭。

    她雖然不知道沈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但不管是以前從程諾情報裏所知，還是今天親眼目睹所見，她都深切地體會到了沈夫人的不容易。

    遇上沈老夫人那樣變態的人，隻怕誰都不易……就連西園那位同樣出身於潘家的侄孫女，在沈老夫人跟前，也沒有落著什麽好。

    話說到這裏，氣氛就有些凝重起來，莫少璃就微微有些後悔不應該提起西飯廳的事，倒惹得沈策沉了臉，她正想要說點什麽岔開話題。

    青橙在門外稟道：“三爺，少奶奶，夫人讓含翠姐姐送了牛乳菱香糕來，說是夫人親自下廚，親手做得，送來給三爺和少奶奶嚐嚐。”

    莫少璃聽著怔了怔。

    她這裏剛吃過飯，婆母怎麽又送了菱香糕？

    但不過片刻，她便回過神來，忙說道：“快請含香姐姐進來！”

    知道應該沈夫人大致是先前在榆蔭堂西飯廳見她沒吃東西，惦記著怕她餓了肚子，特特地讓人送了糕點來。

    這樣的好意，她自然應該要領下。

    “三爺，三少奶奶！”含翠麵帶微笑托著糕點從外麵走進來，先見過沈策和莫少璃，才又把糕點呈上。

    莫少璃忙讓雪鳶接過糕點，端到自己近前。

    柔滑滑，粉菱菱的菱香糕聞著清甜，看上去就極有食欲，雖然她現在半點餓意也無，卻也忍不住伸出兩根手指從碟子裏拈了一塊，用帕子托著掰開，自己吃了半塊，塞給沈策半塊，笑道：“母親親手做的，一定好吃，你嚐嚐！”

    沈策平日並不怎麽喜歡吃零食點心，隻不知為何今兒卻忽然變了口味，含住莫少璃遞過來的半塊菱香糕嚐了嚐，竟也覺得十分美味。

    含翠在一旁垂手站著，看著莫少璃和沈策之間毫無違和感的親密自然的互動，心中不由暗自驚詫。

    算起來三少奶奶嫁進國公府也才不過一天，怎的竟就和三爺這般熟稔了？

    倒是稀奇！

    莫少璃嚐過香菱糕，用帕子擦了擦手，笑著對含香說道：“回去替我謝謝娘，說娘做的點心很好吃，回頭我親自再去謝娘。”說著讓雪鳶拿荷包賞含香。

    含翠謝賞離開，回去向沈夫人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