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去留
字數:3665 加入書籤
在看到莫少璃用懷疑的目光看他時,沈策心裏雖然有些失落,但不過隻一瞬,也就釋然。
小七終究年紀還小,會胡思亂想也不奇怪。
此時他見莫少璃認真著神情一本正經沉思的模樣,就知道她定然又在多想。
“沒有誰指使,是皇上自己。”他道,“皇上自去年冬天和丘廣寒深談幾回就已對他心有信服,這次太子冊立過後對他更加寵信,也是這陣子你我忙於婚事,太子也忙著接手朝政,都忽略了皇上和他。
前段日子,皇上頻頻召見丘廣寒,坐談論道,聽他說得多了,漸漸就信起了那長生不老之術,一來二去便就讓丘廣寒給他煉起那丹藥來。
你也曉得,丘廣寒最經不得別人誇他丹藥煉得好,此次還又是出自皇上之口,他自然不會拒絕。從皇宮回到白雲觀,他竟真的輕重不知盡心盡力地給皇上煉製起丹藥來。
原本,以丘廣寒煉製丹藥的能力,做出來的丹藥即便給皇上吃了,應該也不會有甚大問題。卻隻因為皇上求仙求道心切,竟不顧丘廣寒所叮囑他的那丹藥飲用的法子,在食用時自己加了份量,而後……”
“就吃得暈倒了?”莫少璃接口道,心裏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本以為事情撲朔迷離,不知會牽扯多少陰謀陽謀,卻原來,真相竟是如此這般的讓人無語……她還真是,想多了。
“皇上現在怎樣了?”她問道。
沈策道:“從午後醒來後,到晚間再無甚麽異常。之前我從太子東宮回府前,宮裏傳去東宮消息說,皇上今晚用過晚膳後已在乾清宮早早歇下。”
“這麽看來,皇上身子應該是暫時無憂了?”莫少璃道,“可他手裏那些丹藥……”
信仙信道的事素來容易狂熱,而宋淵在這方麵又是有“慧根”的,不然也不會前生今世都吃上了丹藥。他已經如此這般了,那些丹藥若繼續留在他手裏,隻怕早晚還得吃暈過去。
沈策道:“我已寫信給程諾,將事情的始末對他說了一遍,也請他讓丘廣寒再煉製些和皇上手裏那丹藥外表相同的溫和補藥來,等他送來後再讓皇上身邊的劉公公設法給皇上換掉也就是了。”
莫少璃:“……”
程諾倒也罷了,沈策和他那麽熟,程諾也知這其中利害應該會幫這個忙,可沈策這話裏的意思是說……連皇上身邊的劉公公他都能指使得動,敢在皇上眼皮子地下弄鬼了?
沈三爺這也是,手眼通天了!
不過,這偷天換日的法子用來應對宋淵那熱切的求仙之心,倒也不失為上策。如此一來,也免得沈策和宋恒勸說宋淵不動,卻被他疑心他們兩個別有心懷,是想要阻了他的長生不死路。
“隻這法子一時用用倒也罷了,卻終不是長久之計。”莫少璃想了想,又說道。
丘廣寒有能耐不假,醫術高明是真,但那老頭的脾性……卻並不是個十分靠譜的人,說不定這會兒他幫著沈策弄了假丹藥糊弄皇上,下一刻就又會被宋淵糊弄著又煉製出更有“仙力”的丹藥來。
“此事我也正想要和你商議。”沈策道。
“和我商議?”莫少璃疑惑地看他。
她從去年以來,已不再參與朝廷裏的事,這事兒,似乎和她並無關係啊?
但也隻瞬間,她卻已明白過來,說道:“你想要釜底抽薪,讓丘廣寒離開鳳棲山?”
果真到底莫小七,不用他開口便已能知他心中所想!沈策就點頭道:“我正是此意!程諾那邊方才我已寫了信去問他,就隻不知你留丘廣寒在鳳棲山白雲觀可還有未盡之事?”
“未盡之事……”莫少璃說道。
倒也不能說還有。
本來,她讓程諾把丘廣寒從昆侖山請來留在鳳棲山目的就是給宋淵治療頭疾,同時防範丘廣寒如前世般落在宋恪杜興手裏被他們利用。
如今這兩樣雖然都算不得做得盡善盡美,卻也基本完成。此時讓丘廣寒離京,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就隻……不知為何,莫少璃覺得就此讓丘廣寒離開,總有種說不清楚的不妥當在裏麵。
可若讓她說出來究竟是什麽的不妥,她一時卻也說不出來。
也許,這種感覺,隻是她作為女子的直覺。
隻這種直覺,她此時卻無法拿來作為反對讓丘廣寒離開鳳棲山白雲觀的理由,畢竟眼下情形,讓丘廣寒從宋淵視線裏消失,是杜絕宋淵繼續沉溺修仙求道的最好辦法了。
沈策倒也並不急著催逼她,不緊不慢地吃著,靜靜地等著她自己決定。
最終,莫少璃說道:“讓他走……也好罷。”
為給宋淵續命和助宋恒爭儲,她強留丘廣寒於鳳棲山多年,已然盡力,以後的事……隻能以後再說了。
沈策點頭:“如此,我再寫了信讓驚雲送去給程諾。”
莫少璃默默著,沒有說話。
次日,程諾信來,問她關於丘廣寒的去留的話。
莫少璃打開信看過後,沉默了很久。
程諾在信中,不僅問了她可不可以讓丘廣寒離開鳳棲山的事,也還……表達了他自己的去意。
他說:“……離開昆侖十數年,近年來常會憶起山上那兒時的歲月……如今姑娘萬事皆定,正是在下歸去之時……從今以後,有沈三公子在姑娘身邊,我,也可安心離開了……”
“他,終要離去了。”不知對著那短短的幾行字看了多久,莫少璃低歎一聲說道。
雖然,從認識程諾始,她已早有準備,知道他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
可真到了這一天來臨,她方才發現,她是如此難過。
是不能承受的悲傷。
隻她也知道,程諾話既已對她說出,應該已是去意已決,她若真開口去留,或者他會留下,可到底是……強人所難了。
也罷了,人生處處皆別離。
真說起來,她和程諾之間終僅僅隻是朋友,甚而隻是主雇之間的關係,他肯幫她這麽久,許也隻是看著當年外公護國將軍和娘親的麵子……他並不是她的誰,她不能奢望留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