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那笑容和喊聲落到莫少璃眼裏和心中，不知為何，卻無端地讓她生出一種涼涼的感覺。 小說

    可人家都不介意了，她自然就更不能表現出什麽來，就也一如既往地微笑應答：“穎表妹。”

    三伏的天氣，雖然屋子裏四角都放了冰盆，正當地還又用鎏金大銅盆托了巨大的冰雕，有丫鬟舞動著大扇送涼風，可房門打開有人進出時，也仍免不了會有一陣陣暑氣襲進來。

    潘穎和莫少璃說話時，沈妍正就帶了一股子熱浪從門外走了進來，進門後直奔冰雕而去，口中叫道：“可熱死我了！這鬼天氣，烤得火焦火焦的，是想要熱死人麽！”

    潘穎側頭看她，揮了揮手中的團扇，眼中就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細聲細氣地說道：“妍兒，也不是表姑說你了，老夫人就在上麵坐著呢，你進來隻顧自己涼快了，怎的也不先來見過老夫人？”

    沈妍聞言眉毛先是微微豎起，而後卻又慢慢放鬆下來，轉過頭盯著潘穎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說道：“聽著這麽有道理的話，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潘表姑啊？潘表姑您病好了？心裏不難受了？胸口不疼了？”

    一連串的話問過來，直問得潘穎臉色變了幾變。

    “我那也是從胎裏帶來的小毛病，每年總要犯上那麽一回，吃幾丸藥自然也就好了。”半響，她說道。

    “從胎裏帶來的毛病？那表姑您可要好好保養著了！”沈妍看著她說道，“我聽人說胎裏的帶來的毛病最不好醫治，大半……”

    她正說著，忽地被沈老夫人猛喝一聲打斷：“夠了！”

    “祖母，”她聲音雖大，吼得雖凶，沈妍倒也神色不驚，笑眯眯地走到她麵前，“妍兒給祖母請安！”

    沈老夫人擺了擺手，瞪了她一眼說道：“你也是的！穎兒是你表姑，她就是說你一句又能怎樣了？”

    “是！祖母教誨很是！剛才是妍兒不對，不該那般說潘表姑。”沈妍聽沈老夫人說，不但立即態度良好地認了錯，還又轉身對潘穎福了福：“表姑，您就看著妍兒小不懂事，原諒我罷。”

    神情十分恭敬，語氣無比恭順，眼底卻浮著絲絲冷笑，衝著潘穎一閃一閃的，全然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沈老夫人在她側麵，隻聽得到她的話，望得到她的半邊神情，卻看不到她的眼底。潘穎倒是看到了，卻也無法說出來，隻能僵著臉笑道：“妍兒你言重了，我又怎麽會和你計較呢？”

    “我就說了，潘表姑最是寬厚不過的！”沈妍對她扯了扯嘴角，轉身坐下。

    潘穎聽著，笑容更僵了。

    莫少璃在旁邊一出一出看下來，插不進嘴，也沒打算插嘴，就隻端著茶杯，撥著茶梗，微笑不語地看著。

    可要不說人穎表小姐修養深，情商高呢，不過隻僵了一瞬，臉色就轉緩了回來，搖了搖手裏檀木香風團扇，笑著說道：“京城夏天也真是熱得讓人經受不住，往年我在漢中時，即便是七月天，一場雨下來就也如秋天一般了，哪裏就能熱成這樣了？”

    “漢中夏天天氣有那麽涼爽麽？潘表姑你可不要騙我？”她話剛一落音，沈妍就笑眯眯地接口問道。

    “自然是了，我哪會騙你呢？你要是去了，我保準你不願再回京城這熱騰騰的火爐子裏來！”潘穎也笑著對她說道。

    “是麽？我可不信！”沈妍道，“要是真有那麽好，潘表姑你為什麽大熱天的不在你家裏避暑，卻要跑到京城這熱騰騰的火爐子裏來？”

    “我……”潘穎麵皮抽了抽，臉色撐了半日的假笑就終於有點掛不住了，不由地就轉頭去看沈老夫人。

    莫少璃忙低了低頭假裝喝茶，想要掩遮住自己臉上努力忍了半天也沒忍住的笑。

    她以前總覺得沈妍是個話不多，性子又陰沉的小孩，和沈簡的輕浮佻達丁氏的八麵玲瓏一點兒都不相像。她倒沒想到沈妍竟還有這麽犀利的一麵

    也真不虧是沈二奶奶丁氏的女兒，深得其母真傳，認真和潘穎較量起來，半分也不遜色的。

    而且她還又覺得，沈妍今天從進門來，說出的話似乎句句都對潘穎有針對之意，像是忽然對潘穎生出了什麽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和潘穎沒病之前兩人每日裏說說笑笑親密得像一個的情形一點兒也不一樣了。

    莫少璃正低頭想著，就聽沈老夫人說道：“妍兒，你剛才不是說知錯了麽？怎的又對你潘表姑如此無禮？”

    “啊？祖母，我有麽？”沈妍把隱含著嘲諷之意的目光從潘穎臉上移開去，轉過臉望著沈老夫人，神情無辜地說道，“我也就是好奇問問潘表姑，並沒有別的意思了，祖母。”

    說著又轉回頭對潘穎天真爛漫地笑道：“哦？表姑？”

    那神態，那語氣，簡直就是前陣子潘穎的翻版。

    人家不但比她年齡小，還比她輩分也小，這招數她素常都用得了，人家自然就更能用得……潘穎尷尬了一下臉色，道：“妍兒說是，那就是了。”

    沈老夫人看了看沈妍，又看了看潘穎，再又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喝茶看不清的莫少璃，心中忽地一陣鬱氣上湧，揮了揮說道：“都且散了去罷！”

    剛才沈妍和潘穎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時，莫少璃其實很想就離開現場了，也是怕那兩個戰火燒得太洶湧，自己一個不注意，再被躺了槍。

    一個潘穎她就已經應付不來了，又加上一個像是丁氏忽然附體的沈大小姐沈妍，她要是被扯了進去，那場麵……光是想想就讓人頭昏了。

    可圍觀了半天，她也沒找到空檔向沈老夫人告退，就也隻好被迫著觀戰。

    此時，聽到沈老夫人開口熄了戰火，莫少璃暗暗鬆了口氣，略頓了頓，等著沈妍告退後，起身向沈老夫人告了退，跟在沈妍後麵走了出去。

    到了外麵，卻看到沈妍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廊下，正回頭朝正房門口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