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郭大爺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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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薰殿,身著直領對襟赭黃袍衫,玉裝紅束帶,皂文靴,頭戴直方襆頭,一身慣常打扮——二十六歲的宋仁宗趙禎,剛從前朝下來,身心疲憊的癱坐在地上。

    大太監史誌聰恭敬站在一側,輕輕彎下腰,為趙禎捏著腿。

    明道二年,劉娥太後病逝,趙禎親政。此前的年號,不論天聖,還是明道,皆是日月並行,人間二主的意思。

    於是,新年伊始,趙禎改年號為“景祐”,景,是旭日當頭,光華初現之意,他要天地從此豁然開朗。多積極的一個年輕皇帝娃啊。

    然而,趙禎閉目良久,腦海浮現了政事堂裏,一波接一波的喧囂嘈雜。

    國家兩大監察機構:禦史台,知諫院,各鬧著內訌。

    請腦補一下,一群文采鼎盛,大噴子兩大集團內部彼此吐沫橫飛的場景,以及高坐在龍椅上,無奈大眼瞪小眼,看著這些人彼此對攻,一來二去幾個時辰,還必須正襟危坐,聽到二半夜的皇帝趙禎同誌。

    皇帝這個職業,趙禎用全部的涵養去努力當了,這一點,他當政的四十二年歲月和丹青史筆,皆會為他作證,然而,他當得並不快樂。

    “時候不早了,萬歲也早些休息吧。”大太監史誌聰一張年輕的臉,小心翼翼看著趙禎臉色,建議道。

    趙禎微微用手按著脖子,又轉了轉脖子和肩膀,歎了口氣:“他們噴了朕一臉吐沫星子,你先去取水來,給朕好生盥洗一下吧。”

    說著,趙禎無奈的看了看身邊一大堆的奏折,而後,又抽出一本話本來,苦笑翻開,讀了起來。

    正是那本方仲永所寫,嶽文書齋印製的《大話西遊》——這本書,也是因“私設印坊,低俗淺薄”等彈劾江南西道轉運使監察不利的奏本附證,跟著一同遞上來的。

    然而,趙禎同誌卻在其中的唐僧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一個好人,一個從小收到儒家教育,溫和折中,缺乏原則,卻寬厚待人,絮絮叨叨的好人。

    悲哀的沉重和輕鬆的有趣,在這本薄薄的書裏,演映的淋漓盡致。

    這個方仲永,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是至尊寶那樣的麽?

    正想著,旁邊的大太監,卻又跑上殿來,一臉生無可戀道:“萬歲,禦史中丞黃仁,禦史殿中侍禦史龐籍,彈劾三司使範諷的折子,首相大人命我送來給萬歲。”

    趙禎忽然有種想一醉解千愁的感受,他二話不說,幹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來人啊,傳禦醫,快傳禦醫啊——”

    獸頭炭盆中的銀絲炭還沒有熄滅,南薰殿中卻早已忙亂成一處。

    ……

    方仲永拎了肥雞肥鴨,又熬了大鍋魚湯,在溫泉洞穴中,燃著撩人的柴火堆。

    旺財在他腳邊,無奈的打著轉轉,雪狼則趴在一側,坐臥不寧。

    旺財叼過一隻肥雞,用嘴巴拱到雪狼身子前,雪狼卻似是全然不想吃的樣子。

    方仲永一麵安慰著旺財和雪狼,一麵盯著柴火,一樣焦急的等待著。

    被炸塌過一次的南麵洞口,依然那般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狼牙棘突。

    群狼此時,都已經站在兩邊洞外,保護著這洞中,待產的雪狼……

    朝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劃破天際的“啊嗚——”“啊嗚——”聲嘹亮豪邁。

    方仲永接過最後一隻小狼崽,歡欣的放在雪狼身前,雪狼疲憊的一一舔過她的孩子們。

    旺財則一麵跳著,舔過雪狼和三隻小狼崽,一麵繞著溫泉洞穴,“啊嗚——啊嗚——”的叫個不停。

    外麵的狼群,聽到旺財歡欣鼓舞的叫聲,也一同“啊嗚——”起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樂氣氛。

    方仲永摸摸旺財的頭,又起身拿了陶罐乘了魚湯,放在雪狼身前。雪狼呼啦呼啦,一飲而盡。

    “旺財,恭喜你,你做爸爸了——”方仲永看看旺財,又轉頭看向雪狼,再為她斟了一碗魚湯,慈愛道:“雪狼妹紙辛苦了,多喝點,奶水好——”

    新生的小狼崽子,一個個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在雪狼的胸前拱來拱去,萌的一塌糊塗。雪狼則一直慈愛的舔著他們,而旺財趴在雪狼邊上,一個勁兒的舔雪狼。

    這溫馨的場景,讓方仲永有了一種,孤寡老人麵對幸福美滿的兒孫們,那種又欣慰歡喜,又哀憐自傷的情懷。

    於是,接下來一個月裏,方仲永做的最偉大的一件事,就是——伺候兒媳婦兒雪狼坐月子。哎,又當爹又當娘的方仲永,不容易啊。

    ……

    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時候,方仲永已經和柴麟一道,踏上了前往江寧西道最大的書院——廬山書院,進行為期半年的聽講期,預備參加當年秋天鄉試的旅程。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三月的春風池蕩,拂過臉頰,如若調皮孩子的小手兒撩過一般,白居易的曲兒,在一眾琵琶女的輕攏慢撚抹複挑,曲藝幽怨中,徐徐拉開長調。

    書院一年一度的迎新會,詞曲娛樂自是少不了的。

    隻是這一遭,方仲永和柴麟還有更大的任務。

    待一班女樂琵琶手,唱完了《江南好》,就該是方仲永與柴麟節目上場了。

    方仲永看向柴麟,目光示意,準備好了麽?

    柴麟本著和方仲永一貫的玩耍精神,打出一個ok的姿勢。

    方仲永和柴麟一道,對著書院的先生、前輩和同學們,做了長長一揖,方仲永以後世標準的報幕姿勢,上前又一禮道:“今天,我與柴麟給大家說一段書,希望能讓各位愉快一笑,從此生活更美好。這段書的名字,叫《敗家子兒》”

    同學們一聽這名兒,先各自樂了好一番。人人臉上洋溢著或羞澀對號入座,或燦爛死皮賴臉的笑容。隻有幾位老學究先生,一臉茫然,放佛天地間竟有自己不懂得書,好生奇怪之感。

    方仲永:今天是個好日子。

    柴麟:是。

    方仲永:大開學,花朝時。

    柴麟:不錯。

    方仲永:可以說,那是無邊春色,海晏河清。

    柴麟:對。

    方仲永:一年一個樣,一歲一天重。唯大英雄能伏虎,是真豪傑自降龍。花朝二月,春濃花香,月圓花好,人壽年豐。

    柴麟:好,好詞兒啊。

    方仲永:來來來,讓柴公子也說兩句。

    柴麟:好好好。我祝願……

    方仲永:等會。住哪個院兒?

    柴麟:什麽叫住哪個院兒啊?

    方仲永:看這人不識逗吧,怡紅院還是麗春院,坦白從寬,抗拒——也從寬。跟您開玩笑呢。

    柴麟:鬧著玩呢。

    方仲永:這個場合說話要大氣。

    柴麟:那應該怎麽說啊?

    方仲永:我教給你啊。

    柴麟:兄台您請說。

    方仲永:希望國泰民安,五穀豐登,生的偉大,死在花下……

    在座一片哄堂大笑。

    柴麟:先等會兒,什麽叫死在花下啊?

    方仲永:就是幸福啊。

    柴麟:什麽叫幸福啊?兄台請講……

    方仲永:幸,吉而免凶;福,富貴壽考。

    柴麟:這麽解釋,先生們覺得成麽?

    說著,柴麟看一看席間坐著的先生們。老學究們則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但都在頷首微笑。

    方仲永:簡單的說,就是人的欲望得到了滿足,就叫幸福。

    柴麟:哦。那您得到滿足了嗎?

    方仲永:我正在通往滿足的不歸路上。

    柴麟:啊?回不來了您這個?

    方仲永:努力唄。

    柴麟:啊。

    方仲永:我是個要強的人。

    柴麟:看的出來。

    方仲永:其實我這些年什麽都幹過,我還做過買賣呢~~~

    柴麟:做什麽買賣呀?

    方仲永:最大一筆買賣,是做煤炭。

    柴麟:這不小了。

    方仲永:恩。從東京汴梁城,千裏迢迢,弄出銀絲煤來,運到蜀州。

    柴麟:好家夥,這非賠死不可啊。

    方仲永:到那我就納悶了,怎麽比我還便宜啊?

    柴麟:就說是啊。

    方仲永:我才知道這兒啊,那是產地。

    柴麟:是這麽回事兒。

    方仲永:趕緊從蜀州弄出煤來,運到東京汴梁城。

    柴麟:好麽,您就認識這倆地兒?

    方仲永:那幾年窮的都不行了。睡覺連被窩都沒有。

    柴麟:是麽?

    方仲永:蓋一騎馬布。

    柴麟:啊?這蓋哪啊這個?

    方仲永:蓋什麽也睡不著覺啊。

    柴麟:那是失眠了。

    方仲永:瞪著眼看著天花板呐。

    柴麟:睡不著。

    方仲永:哎呀,急的我沒法兒沒法兒的。

    柴麟:想主意呀。

    方仲永:睡覺就得數羊啊。

    柴麟:這是個辦法。

    方仲永:一隻羊,哼(呼嚕呼嚕呼嚕————)。

    柴麟:睡啦?好麽,您這就叫缺覺,知道麽?

    方仲永:我不時啊,就想去趟秦鳳路西平府。

    柴麟:上那幹嘛去?

    方仲永:抓倆禿頭西夏韃子,去汴梁城遊街去。

    柴麟:謔。您要去抓韃子?

    方仲永:對呀。

    柴麟:這可不成。

    方仲永:怎麽呢?

    柴麟:首先來說,人家韃子和我們大宋現在還算是友善鄰邦,其次,韃子殺人嗜血啊,您老武功成麽您?

    方仲永:每晚練武功。

    柴麟:厲害了。

    方仲永:可不嘛。

    柴麟:怎麽練的呢?

    方仲永:(擠眉弄眼)去——祝——願——

    底下一陣大笑,眾學子們你懂我也懂得神情,那叫一個迷醉啊迷醉。方仲永和柴麟則繼續在大家的熱情澎湃中,將相聲事業進行到底。

    看著大家的熱情,方仲永不禁心中得意,這就是大宋的郭大爺,謙兒哥啊~

    當然,他心中的大情懷和小算盤,也都隨著這相聲兒在緩緩推進著,推進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