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必須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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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我現在為她取箭,在我拔箭出來的那一刻,你一定要用這個粉末護在她的傷口上,一刻都不能晚。”曲清嘉看徐錦策似乎有些神思不屬,叮囑道。

    “好。”徐錦策點頭。

    “世子,你一定要用點心,因為這箭上猝了毒,稍有差池,就會致命。”

    徐錦策眉毛皺得更深,卻依然鎮定的點了點頭。他現在不能有任何波動,更不能自亂陣腳,離戈還等著他救,他一定要她活著,必須活著。

    曲清嘉為離戈取了箭頭出來,徐錦策把那些淡黃色的粉末敷在傷處,奇異的是鮮血竟然在瞬間被止住了。這種場景簡直是聞所未聞,在箭頭被拔出的那一刻,離戈胸前的鮮血呈噴射狀湧出,就像是潮水一樣,那是控製不住的勢頭,卻驟然被人截斷,生生忍了回去。

    “無事了。”曲清嘉把箭頭置於托盤中,淡聲道。

    “毒呢?”徐錦策記得剛剛他說的話,那箭頭上猝了毒。

    “無礙,我給個方子,用兩天就好。”

    徐錦策頓時大喜,一向泰然自若的人也有些結巴“多謝,多謝曲先生。”

    “不用謝。”曲清嘉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似乎不論何時,不管麵臨多麽棘手的情況,他都能談笑風生。

    “她幾時能醒?”

    “這個還不太好說,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她如今最害怕顛簸,先找個地方養傷吧,等傷口好一些再出發。”

    徐錦策讓良山送曲清嘉出去,見離戈對傷口確實不流血了,提著的心才算落下。他坐在床榻前看著離戈,許久後,終於確定她脫險了,沒事了,呼吸才規律過來。

    細細打量她,發現她除了衣衫髒兮兮的,臉上也有很多灰塵。他讓人打來溫水,絞了一方帕子,先是細細的給她把臉擦幹淨,然後又開始擦手。因為之前被拖行過,離戈的一雙手上都是傷,指甲裏還殘留著一些土,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徐錦策心裏一疼,換做尋常女子,手被傷成這樣,早就疼的受不了了,而她見了他以後,竟然隻字都沒提起。若不是她現在受了傷,被他發現,她大概會一直忍著不說。

    他低頭啄了啄她的手背,又避開她的傷處,動作輕柔的給她擦手。臉和手都擦幹淨了,徐錦策又找來小刀,開始給她修指甲。離戈的指甲本來是極為整潔的,現在卻有些不夠齊整,他耐心給她修理,直到又和她往常的一樣。

    又過了許久,良山進了大帳,說是紀閣老帶著郡主回來了。徐錦策這才勉強打起精神,出去看納蘭錦繡。她一個弱質纖纖的姑娘家被畫皮擄走,想來也是沒少吃苦,他作為她的兄長,又怎麽會不擔憂?

    納蘭錦繡因為之前被摔的那一下,現在整個身體都很疼。雖然不妨礙行動,但走路姿勢以及動作什麽的,看起來還是有些奇怪。她見了徐錦策,先是注意到他左肩上被血染紅的衣衫,然後又看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

    “哥哥,你沒事吧?”

    徐錦策也是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見她形容狼狽,卻沒什麽大礙,也算是放了心。對於自家妹妹被南楚畫皮盯上這件事,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幸這次沒讓她們得逞,雖然沒有徹底拔除,但也算是傷了她們的元氣。

    一名合格的畫皮是非常難培養的,即便是低階的也需要好幾年才能訓練出一批。今日來的二十多個,除了那兩位勾魂使以外,均成了俘虜,隻怕南楚的長公主是要疼一疼了。

    “我沒事,倒是你,我看你走路不大方便,可是受傷了?”

    “嗯,摔傷,不嚴重。”納蘭錦繡忽然想到了離戈,按理說她應該在徐錦策身邊才對,如今怎麽不見人影?她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離戈呢?”

    “她受了傷,還在帳中。”

    “嚴重麽?”納蘭錦繡想到黑無常拖行離戈,怕是受傷不輕,可她搶葉丙的馬,卻像是沒受傷一樣。

    “沒有性命之憂了。”

    性命之憂?這麽嚴重!納蘭錦繡進了大帳裏,不親自替離戈診治一番,她屬實不能放心。徐錦策一見她形態焦急,不禁有些吃驚,她和離戈不過隻有數麵之緣,感情竟如此深厚了?他還不知她們剛剛曾患過生死。

    納蘭錦繡看離戈還在昏迷,就動手解開她的衣襟,然後是裹在胸前的布條。這一箭位置和那年紀泓煊中箭的位置幾乎一樣,拔箭都是十分凶險的,而且這個傷口愈合的很快,現在已經不滲血了。她動手把傷口繃帶重新包紮好,對著徐錦策道“替她拔箭的醫者可在?”

    “還在。”

    “叫什麽?可是隊裏的軍醫?”

    “曲清嘉。”

    納蘭錦繡一怔,隨即道“既是曲先生出手的,那也就無礙了,哥哥大可放心。”

    “我也覺得曲先生醫術甚佳,若是能留在玄甲軍中做軍醫,一定能救治不少人。”

    納蘭錦繡搖頭“曲先生是位世外高人,他不會甘心拘於軍營。”

    “怎麽?笙兒與他可是舊識?”

    “不是,隻是聽說過他的大名。他是個遊醫,素來喜歡雲遊四海,每個地方他都不會久留。”

    徐錦策點頭,曲清嘉給他的感覺也確實不是一般人。他外表看似隨意,骨子裏卻有一股矜貴之氣,出身必然不凡。這樣的人確實應該天高海闊,不該拘泥於一處。

    “她不會有危險的,哥哥盡管守著就是了,我就先回去了。”納蘭錦繡替離戈拉好被子,同徐錦策告辭。

    紀泓燁等在大帳外,見她出來迎上去拉了她的手,低聲問“這下可放心了?”

    “嗯。”

    “那我們就回去吧。”

    “回哪?”納蘭錦繡不解。

    “當然是回客棧,不然還能回哪,難不成你還要住在這荒郊野外?”

    納蘭錦繡傻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咱們要同哥哥一樣,住在那種大帳篷裏呢。”

    “北疆氣候冷寒,入了夜尤甚,我怕你耐不了寒氣。”

    “這裏到客棧還要趕多久的路?”

    “差不多要兩個時辰。”

    納蘭錦繡一聽就有點兒慫了。以前她不怎麽懼怕坐馬車,因為也沒行過長途,如今她是真的有恐車症了。而且她現在感覺身上的骨頭都在疼,就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然後睡一覺。

    紀泓燁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怎麽了?”

    “咱們就在軍帳中將就一夜吧,我實在是不想坐車了。”

    “好。”紀泓燁本來就是想順著她,所以嘴上就應著好,可真正到了軍帳中的時候,他便有些後悔了。

    納蘭錦繡因為上一世的時候就在外行醫,所以性子頗為隨遇而安,不怎麽講究,紀泓燁則不同了。他雖是商籍,可紀家是富可敵國的大商戶,他自幼所食所用均是最好的。雖然他一向清減,也不太喜歡別人侍候,但他那些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東西,卻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

    他,他還從來沒住過這樣的帳篷。以前即便是同孫文傑彭景外出春遊,帳篷也十分精致,裏麵物品一應俱,而這個行軍用的帳篷就特別簡陋了。紀泓燁覺得,好像會透風,而且外麵連氈子都沒有裹,夜裏應該會冷的吧!

    納蘭錦繡已經顧不上去觀察這些了,她看見床榻,就撲上去趴著,一動也不想動。趴了一會兒又覺得冷,就往被子裏拱了拱。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北疆的溫差是非常大的,清晨和夜裏會特別冷,中午的時候還好一些。紀泓燁出來太急也沒有帶大氅,這樣坐在床榻邊也覺有些冷。他本來看她髒兮兮的,想讓她洗個澡,如今這種念頭就被打消了。

    他和衣躺在床榻另一側,見隻有一床軍被,也不好拉過來蓋。就起身走到帳外,讓紀小白去馬車裏取那條臨時用的薄被。他的車上從來不帶被子,隻不過這次從北疆到金陵,路上也不一定有驛館,帶被子是為了夜間在馬車上過夜方便。

    他出來的時候用了一輛輕便的馬車,所以裏麵的物品很少,他記得有一條新的被子。也虧得他觀察力驚人,隻是無意間的一眼,卻沒有記錯。

    紀小白捧來那條輕軟的被子,還不忘提醒“大人若是怕夜間冷,我不如再著人去取一條軍被來吧,隻不過沒有新的了。我剛剛去取的時候,新被子就剩下這一條了,還是六少爺讓人給留的。”

    紀泓燁有潔癖,素來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若是阿錦用過的,他便不在意,其他人可從未有過特別。紀小白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沒有自作主張的取了,而是詢問他的意思。

    “不必了。”紀泓燁淡聲道。

    意料之中,難得聰明了一回的紀小白又退到了帳外。

    紀泓燁用薄被蓋住自己,掃了一眼把自己包裹得像蠶蛹的納蘭錦繡,轉開眼眸,靜靜看著帳篷頂部,心裏暗暗感歎,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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