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尤夏，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衝動。”米信按住穆離的劍柄，說“你現在是可以衝進公主府，把曲連冰殺了。以你的武功沒人能攔得住你，但你要明白曲連冰是靜安公主的母親。”

    這句話對穆離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握劍的手從來都沒抖過，這一次卻像是承受不了劍的重量，劇烈的顫抖了幾下，劍，最終還是掉在了地上。

    米信默默看著他，眼神裏有同情，也有心疼。於滇皇脈水氏一族，素來不缺情種，有很多皇室貴族一生隻娶一個妻子。

    這樣重情義的人，不會輕易喜歡別人，但若是喜歡了，也一定不可能輕易改變。尤其水尤夏是怎麽看重靜安公主的，他可都看在眼裏。

    穆離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他戳在原地不動，就仿佛是石化了一般。一直到很久之後，天邊都泛出了魚肚白，他才緩緩俯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配劍撿了起來。

    米信拉住他想說什麽，卻見他猛然轉過身子，眼底腥紅，怒吼道“你閉嘴！”

    穆離平時是冷淡，但他很少有情緒這麽激動的時候。這時候主要是內心糾結的太厲害了，他有些恨米信，恨他為什麽要讓他想起那些過去。

    他不能把那些記憶抹去，不能當成什麽都沒發生，可他同樣也忘不了她。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卑微，隻要她好，他願意去做任何事。

    可現在他該怎麽喜歡她？

    米信被穆離吼得以愣，他知道自己這次操之過急了，可他也是沒有法子。穆離殺氣那麽重，他總不能真的做了他的劍下魂，還依然要保守這個秘密吧！

    當初他之所以讓他忘掉這些，就是怕他去報仇。他之所以會留在鎮北王府，後麵有他的推波助瀾。他希望他能變強，能夠承擔起複興於滇的重任。

    “你若真的喜歡她，不如就帶她一起回去。”米信覺得這是自己最大的讓步了，讓曲連冰的女兒做於滇的王後。

    穆離什麽都沒說，他像是具提線木偶一樣，麻木的往回走。公主府三個大字出現在眼前，刺得他眼眶一陣疼痛。

    他控製住自己不要上前，把那塊牌匾踩在地上。控製著不要直接衝進曲連冰的院子，控製著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猙獰。

    他剛剛踏進院子就看見，納蘭錦繡披著件毛絨鬥篷站在廊下，她身邊還站著卞煙青。

    “你，你去哪了？”納蘭錦繡看見他大步走過來，滿臉擔憂地問。

    “在外麵練劍，回來晚了。”

    納蘭錦繡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後看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低聲問“你是不是去找米信了？”

    穆離不語。

    “我在問你話。”納蘭錦繡心中有感覺，這一次，穆離應該也要離開她了。

    穆離依然不回答，甚至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看樣子是想離她遠一些。

    卞煙青蹙眉，她看見納蘭錦繡驟然暗淡下來的眼睛，莫名感覺心疼。昨晚她是怎麽著急煎熬的，她都看在眼裏。也知道穆離於她來說的重要。

    說到底不過是個年輕女子罷了，肩上擔著那麽重的擔子，在心裏又怎麽會沒有個依賴的人呢。哪個男人被這樣的女子看重，都是他的福氣。

    卞煙青上前兩步站在穆離麵前，冷聲說“公主在外麵等了你一個晚上，她隻不過是問你去哪了，你為什麽不回答？”

    穆離不說話，他感受到了卞煙青的殺氣，手放在了劍柄之上。一想到當初曲連冰帶著部隊打進於滇國，她精心培養的這些手下，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染著於滇國人的血，他就控製不住自己。

    卞煙青看了他的動作，冷笑一聲，抽出軟劍，直接向他的致命處刺去。

    穆離揮劍擋開，出手也是毫不留情。他的劍術本就在卞煙青之上，此時又下了殺招，卞煙青很快就落了下風，很難支撐。

    納蘭錦繡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她讓他們住手，但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收手的意思。她見穆離招招狠辣，擔憂他會傷到卞煙青，就接連喊了幾聲穆離的名字。

    往常穆離隻要聽到她喚他，一定會把自己在忙的事情放下。如今，他選擇了無視。他的情緒正是暴烈的時候，也需要發泄出來。卞煙青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不要怪他下手不留情。

    納蘭錦繡太了解穆離了，見了他現在出劍的態度，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這是動了殺心，而且擺明了是誌在必得。

    卞煙青和他們能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納蘭錦繡在整個公主府裏最依賴信任的人就是她。她當然不能讓她出事，尤其對方是穆離。

    蝶影一直裝在手腕上，她瞄準穆離的劍射了過去。蝶影快，穆離的速度也快，他揮劍想打偏蝶影，奈何蝶影威力驚人，他沒攔住。

    劍身被蝶影撞了一下，雖然不至於斷掉，但持劍人被這一下直接震退了好幾步。穆離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毫無情感，讓納蘭錦繡心口泛出了寒氣。

    穆離不知是不是被蝶影激怒，出劍愈發狠厲，也愈發不留情麵。卞煙青對敵經驗豐富，身手也是畫皮中的佼佼者，但此刻依然是自身難保。

    “穆離，停下來！”納蘭錦繡的情緒也到達了一個點，如果不盡快製止他，卞煙青一定會被他殺了的。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高手過招，不是她能插手的。

    這時候和藍出來了，他們習武之人耳力本來就比尋常人好。她是聽到動靜出來的，還以為是府裏出事了。完全沒想到眼前會是這麽副場景。

    “和藍，來得正好，趕快阻止穆離。”

    和藍聽到納蘭錦繡的話，拿出不離身的長鞭，也加入了戰局。和藍和卞煙青也曾經一起執行任務，默契是尋常人沒法比的。兩人一個用劍，一個用長鞭，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基本上都是無懈可擊。

    但穆離太強，再是默契的配合，也因為實力懸殊很快落了下風。他似乎在對戰中情緒更加偏激了，明顯是想把這兩個人都殺了。

    納蘭錦繡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她見穆離不聽她的，就把手指放於唇邊，吹了幾聲哨子出來。這哨聲忽高忽低，似乎在傳達一種信息，是她傳喚暗衛的口哨。

    公主府中暗衛數量極大，這時候才湧出來，眾人合力想要製服穆離。穆離再是武功高絕，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被人牽製著漸漸落了下風。

    他手上劍芒大盛，很快就在包圍圈中撕出了一個口子。然後飛速掠到了納蘭錦繡身邊，長劍抵在了她的脖頸上。

    納蘭錦繡看著卞煙青慌亂的質問穆離，聽著他冷聲讓她們退開，自己竟是什麽反應都沒有。她不是害怕不敢動，而是感覺身體都被冷得僵住了。

    “跟我走。”穆離貼著她的耳邊低聲說。

    納蘭錦繡隻能跟著他，看著他的劍始終放在她的脖頸間，心一點一點下沉。直到發現穆離帶她去的是母親的院子，才問道“你想做什麽？”

    穆離不回答，他現在心裏沒有別的想法，最強烈的念頭就是殺了曲連冰。這是她欠於滇國的，也是欠他父王和母後的。

    納蘭錦繡看著他冷硬的眉眼，心中的不安愈盛。她想停下腳步，不能跟著他繼續往外麵走了，卻被他鉗製住不得不移動腳步。

    兩人爭執間，穆離的劍滑破了她脖頸間的皮膚，有鮮血緩緩滲出。穆離一怔，腳步也跟著亂了。

    納蘭錦繡卻還沒感到疼痛，穆離的配劍名為破冰，顧名思義即便是堅硬如冰的東西，也能瞬間被它割裂。劍身鋒利無比，又透著冰涼之氣，給人的痛感很低。

    穆離終究是堅持不下去了，他推開納蘭錦繡，自己閃身進了曲連冰的院子。

    納蘭錦繡心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她在身後快步跟上。但她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穆離分毫，很快就被他遠遠甩開。

    穆離進去之後，直奔曲連冰臥房，路上自然遇到了阻礙，隻不過很快就被他處理掉了。公主府如今即便有暗衛，實力也是大不如前，已經困不住他了。

    曲連冰剛醒來不久，身子不舒服，她夜間睡得也不好。但她是高手中的高手，早就聽見了院子外的動靜，也知道來了人。

    習武之人有個習慣，那就是即便是睡覺的時候，手邊也放著最稱手的兵器。

    曲連冰是習武天才，她的兵器有很多件，每一件運用的都不錯。但最為剛猛霸道殺傷力最強的，就是她的配刀魂歸。

    魂歸和普通的刀比起來少了幾分厚重，多了幾分邪氣。它劍身似彎刀，弧度卻又沒有彎刀大，這樣的兵器運用起來難度高，對敵的時候也容易讓人摸不到規律。

    曲連冰如果能在她的巔峰時刻，是可以和穆離一戰的，隻不過她如今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實力怕是隻有當初的一半。

    破冰和魂歸相接，自然是一陣驚心動魄。曲連冰這些日子，因為納蘭錦繡而柔和下來的眉眼，又恢複了從前的鋒利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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