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燁這一次還真是看走眼了，曲文瑒對納蘭錦繡絕對沒有那種想法。他隻是覺得這姑娘聰慧，喜歡同她聊天，喜歡她給他提一些建議。

    雖然她年紀小，但很有見識，看問題也很犀利。一些他理不清的關係，不知該怎麽處置的局勢，但凡是到了她那裏，就會變得輕輕鬆鬆、水到渠成。

    他在內心深處有些依賴她，當然他貴為南楚太子，未來的一國之主，這種想法是絕對不能表現出來的。但此時，讓她知道也無妨。

    “這段時間，我有事情就會和你商量，你這一走，我還真是好像沒了主心骨。”

    納蘭錦繡聽了他這些話，心不由得軟了。身為太子，曲文瑒少了些果決，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身上的善良寬厚彌足珍貴。

    這樣的人如果是做家主，家風一定會平和正直。但如果讓他做一國之主，隻怕很容易就會被人控製，淪為傀儡。

    納蘭錦繡有些惋惜，他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生在皇家。她笑了一下，語氣輕快“皇兄以後莫要再對人說這樣的話，你貴為太子，被人聽到是要笑話的。”

    曲文瑒也同樣溫潤的笑了“我知道的，隻不過此時不是沒有旁人嗎？”

    納蘭錦繡不知道應該怎麽和他說，讓他拱手讓出太子之位，要一塊封地，做個閑散王爺？似乎不太好，她如此魯莽的開口，隻怕他也不會往心裏去。

    說了也是白說，索性就不管了。這世上的事情，不是人力能算計全的，要看天意，“我隻不過是去金陵生活，我們還能通書信。”

    曲文瑒眉目舒展了一些，低聲道“也對，不過書信往來也不能太密集，免得金陵那邊懷疑你往過送消息，到時候會為難於你。”

    “好，皇兄若是有事就給我寫信，我收到了自然會回複你。”納蘭錦繡說完話，就看見紀泓燁在他們身後，她就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眼光直接落向了別處。

    納蘭錦繡和紀泓燁一行人離開洛中的那天，可真的是十裏紅妝。洛中城的百姓都說國主待靜安公主視如己出，如今她出嫁這場麵，真要比嫡親的公主還隆重。

    納蘭錦繡聽了以後諷刺的笑，世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還以為國主真的是看中她，才給了她這麽個大場麵。但國主若真是心疼她的，又怎麽舍得讓她去和親？

    來送行的都是勳貴人家，一些婦人拉著她的手，囑咐了許多麵子話，但真正關心她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若說有真心的，大概就隻有曲文瑒夫妻了。他們夫妻還真是同心同德，都是極為善良的人，善良到讓人懷疑他們是否出身於皇室。

    太子妃怕她一人在外受了苦，給她送了兩個妥善的奴婢，名字叫靈兒和巧兒。讓她們作為貼身侍女，專門負責照顧納蘭錦繡的飲食起居。

    她是要送到外邦和親的公主，南楚必然會派給她一些人。如果不要太子妃這兩個婢女，身邊也得留別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納蘭錦繡已經試探觀察過了，這兩個婢女的確都是普通人。她們重尊卑，守規矩，伺候她盡心盡力，納蘭錦繡已經嚐試著去相信她們。

    春日是南楚最為舒爽的日子，一路走出來，入目的都是極為好看的風景。往洛中外麵走，小草嫩嫩的、綠綠的，含苞待放的小花看起來也是鮮嫩可愛。

    納蘭錦繡打開車簾，看著沿途的風景，不由感歎道“南楚可真是個山明水秀的地方。”

    靈兒正在給她烹茶，聞言笑眯了眼睛“公主說的對，咱們南楚就是氣候好，所以多美人，就比如您。”

    靈兒比巧兒靈秀，巧兒比靈兒端方。若論起討人喜歡，靈兒喜歡說俏皮話，自然更勝一籌。

    納蘭錦繡心裏還是更喜歡巧兒一些，話雖然不多，但總是用心做自己的事。隻要是有關於她這個主子的，巧兒很少假手他人。

    “我不是南楚這塊土地上孕育成長的，我自小長在金陵，那裏繁華似錦，也是個好地方。”

    靈兒這輩子還沒出過洛中，她側頭看著納蘭錦繡，笑著問“公主，奴婢聽說金陵有家製衣房，名為霓裳，霓裳裏有位簡大家繡藝高絕，可是真的？”

    納蘭錦繡想到三哥曾經送她的衣衫，大都出自霓裳。她點了點頭，笑著說“沒想到你們在宮裏還能聽說這些。”

    “何止是聽說，南楚宮中極為推崇霓裳。之前護國公的夫人得了一件，繡藝麵料都是上上乘，宮中好多娘娘都想要，可惜千金難求。”

    納蘭錦繡就這個話題沒有多說，她如今也是無心這些事。趕路是個累人的差事，她覺得疲憊不堪，即便是馬車晃晃悠悠睡不著，也總是什麽都不想做。

    靈兒見她不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靠在軟榻上有氣無力的樣子。就不再開口打擾她，隻默默守在身邊，模樣看起來十分乖巧。

    天將黑的時候，終於到了客棧。納蘭錦繡本來被巧兒扶著下車，卻看到眼前伸出一隻手，那手修長有力，骨骼分明，她自然知道是誰的。

    紀泓燁隻把手默默放在她麵前，明顯是要牽她，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周圍的人都看著，納蘭錦繡覺得這次自己總不能再當做沒看見，隻好不情不願的把手放到了他手心。

    紀泓燁終於牽到了她，模樣溫和的笑了笑，少了幾分嚴厲，看起來依然是公子如玉。

    玲兒和巧兒在一旁看著，有一瞬感覺到暈眩。她們身為宮婢，貴人自是見過不少，容顏好的就更多了。隻是不得不承認，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寧首輔，還真是風華無雙。

    紀泓燁以前就常牽著她走路，如今也不覺得有什麽不習慣，就這麽默默帶著她往前走。

    納蘭錦繡就更沒什麽不習慣的了，他們本就是夫妻，雖然生了隔閡，如今相處起來尷尬疏遠。但畢竟是孩子都有了的，自然陌生不到哪去。

    “前麵有個台階，你慢點走。”紀泓燁的聲音如同過去一樣溫和熟稔，就仿佛是這幾年他們不曾分開過。

    關於他們之間的記憶，納蘭錦繡一向是記得清清楚楚。隻不過她已經習慣，把它們鎖在心底最深處，從不允許自己想起。

    客棧的小二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來的人明顯是貴人，就熱絡的招呼。掌櫃看著紀泓燁，臉上掛著招牌笑容問道“樓上正好還有一間上房，可以供爺和夫人住。”

    “兩間。”納蘭錦繡冷聲道。她這聲音聽起來清越，卻透著冷清，讓人聽了就感覺不大舒服。

    掌櫃把目光轉向她，見她素衣若雪、妝容簡單，未束發，顯然是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就暗暗責怪自己大意，趕緊陪著笑臉“上房隻剩下一間了，兩位客官看怎麽辦。”

    紀泓燁神色未變，淡聲道“我隨意就好。”

    有小二帶著納蘭錦繡和靈兒巧兒去房間，巧兒讓他們送熱水沐浴，再弄一些清淡的飯食。納蘭錦繡多少有些暈車，食欲不好，油膩的東西一點都吃不下去。

    紀泓燁沐浴後，穿了件他往常慣穿的青色衣袍，整個人看起來愈發白淨。他如今已經是快要入而立之年，歲月沉澱，讓他看起來更加儒雅。

    他拿著卷書看了一會兒，仿佛是不滿意，把書放在案子上又去寫字，寫了半篇之後無奈歎息一聲，道“葉丙，你差人去看看她睡了沒有。”

    葉丙正在外間安頓，聽了這話片刻都不敢耽擱，很快就有人回話“公主那裏也叫了飯食，現下應該正在用膳。”

    葉丙看了看紀泓燁，問道“三爺，屬下剛剛看見有客人拿了糯米糕。”

    糯米糕是一種口感軟糯清甜的食物，納蘭錦繡以前是很喜歡吃的。南楚是魚米之國，這邊做糯米糕的手藝比金陵要好。

    “你讓人去廚房取一份。”紀泓燁站起身子，又說“算了，我親自去吧。”

    小二見了他態度恭敬，貴人身上自帶一種氣質，讓他即便是沒透露身份也是奪目的。

    “糯米糕沒有了，小店本來也不做，是那位客人要，在拐角的糕點鋪子裏買的。這個時間已經關門了。”

    紀泓燁蹙了蹙眉“可還有其他鋪子開著？”

    小二想了想“這個時間應該都關了，不過客官若是真的想吃，可以試試東街的劉記。他家住在後院，若是敲門，興許有人給開。”

    葉丙低聲道“三爺先回去休息，屬下這就派人去買。”

    紀泓燁在屋中等著，有些百無聊賴。他不由得低聲笑，入朝為官多年早就喜怒不形於色。即便是有閑下來的時候，也能找到事情做，幾時像現在這般坐立難安。

    若他買不到可口的點心，自然就沒有理由去找她。從前是他忘記了，她一個人嚐遍愛而不得。現在又換他來感受，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好在葉丙派去的人很執著，忍著掌櫃的抱怨還是把門給敲開了。糯米糕嬌貴，每日裏做的少，劉記也賣完了。不過他們店裏有自創的點心，名叫女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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