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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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老太太沒想到她這麽難說話,典型的油鹽不進。她麵上的表情嚴肅了些“炆兒媳婦如今身懷有孕,她肚子裏好歹是我紀家的骨肉,斷斷不能讓她出了閃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納蘭錦繡又有什麽不明白的。老太太心裏什麽都清楚,隻不過是心疼自己的孫兒,所以才忍著宋澤。

    納蘭錦繡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懷孕時候,有人誣陷她和良山有染,那時候祖母處理起事情來,可是毫不留情麵。

    說起來也是好笑,她當時是嫡長孫之妻,在紀府眾多夫人中最是尊貴,可也沒能得到祖母的憐惜。如今紀泓炆的續弦,反倒讓祖母可以縱容他哥哥。

    她確實控製不住心中的怨,怨到看都不想再看紀老太太一眼。在這屋子裏多停留一刻,於她來說都是煎熬。

    紀老太太看著她,逐漸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她歎息了一聲,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納蘭錦繡知道紀老太太眼光毒,想瞞她是不可能的。她也就不刻意隱瞞了,隻冷聲說道“那祖母當初為何不能對我寬厚一些?”

    “愛之深,責之切。”

    納蘭錦繡什麽都沒說,但在心裏卻認定了紀老太太,此時是在給她自己找借口。她最討厭虛偽的人,更討厭以愛的名義去行傷害之事。

    “祖母可以為了紀家子孫,就縱容宋澤行事,但我做不到。”

    “你想怎樣?”

    “懲戒過後把他打發出去。”

    紀老太太沒想到自己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卻依然冥頑不靈,難不成還要她這個長輩開口求她?

    老太太脾氣也上來了,指著納蘭錦繡說“枉我一直以來那麽心疼你,沒想到疼來疼去,竟疼出了個白眼狼。”

    納蘭錦繡笑了,笑得一點都不勉強,隻不過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祖母說我是白眼狼,但您是否設身處地的替我、替三哥想過?”

    “我還沒替你們想嗎?”

    “如果祖母替我們想了,今日就不會把我找來。三哥如今是內閣首輔,外人都說他天縱奇才,是咱們大寧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首輔。

    但是又有誰知道他每日都得麵臨什麽,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有多少人等著再找他的短處。

    他小心謹慎避都避不過來,府裏的那院總管卻放著宋澤這種人。無事生非,隻要是冒犯了他的,他就會用卑劣的手段報複。

    今日是如意,誰知道明日又會變成誰?小事不在意,等到哪天闖了大禍,被三哥的政敵拿住,再懲罰可就晚了。

    還有我。大寧朝名義上的一品誥命夫人,紀家主母,任誰見了不能認為風光無兩。可現實呢,一個區區內院的人事總管,為了一己私心,就可以隨意打罰我的奴婢。這不是等同於打我的臉麽?”

    “你……”紀老太太被她說的啞口無言,隻能無奈地道“宋澤要懲罰人也不會師出無名,如意就一定是無辜的嗎?”

    從紀老太太的心裏來說,她是不喜歡如意的。因為作為紀府的奴婢,她太過認主了,放得下人是最不好控製指使的。

    若是依著她的意思,早就把她打發出去了。是燁兒說她照顧既明有功,她看孩子也挺依賴她的,所以才把她留到今日。

    “她是我的人,不過是區區一個花瓶而已,若真是她打碎的斷然沒有不認的道理。”納蘭錦繡對如意很信任,她也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即便她是冤枉的,但如意是個下人,怎麽能同我們紀家的子嗣比?她的身契都歸我們,不要說是賞她一頓板子,就是她的命都由不得她自己決定。”

    “她是人,不是物件兒。”

    “不過就是比物件兒會說話、會做事罷了。人有三六九等,她是最下等的人。”

    “那祖母就沒考慮,如意是我的貼身婢女,您處置了她,我會不會心裏難過?還是說在祖母心裏,我比如意也強不了多少,都和你紀家血脈沒法比?”

    紀老太太手背上青筋直豎,她看著納蘭錦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可以不讓人再打宋澤,但是,紀府後院容不得他。大哥到時候若是來找祖母,祖母就費心應付一下吧。我如今的身份不適宜暴露,不然輕則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重則會連累三哥。”

    紀老太太平時是深居簡出,尤其是最近這幾年,年紀大了,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但其實她並不糊塗,甚至比那些整日在外遊蕩的人更明白。

    納蘭錦繡身份如果暴露出去,指定是會帶來禍事的,這也就是為什麽燁兒一直對外瞞著她的真實身份。

    “這點你放心,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紀老太太說完這句話之後,心裏頭還是不寧。這孩子在紀府總歸是不太好的。可她也沒有別的法子,誰讓燁兒對她情根深種。

    況且,雖然她現在對她的態度不夠恭敬。畢竟是長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她自然也是想保護她的。

    鎮北王府如今是那樣一幅光景,自保尚且困難,又怎麽能護得住她?隻怕如今也就隻有紀府能收容她,也隻有燁兒可以保護她。

    納蘭錦繡覺得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再留下去也是徒增尷尬。她轉身離開,連句告辭的麵子話都沒說。

    一直到走出紀老太太的院子,她才意識過來一件事,她如今的脾氣怎麽這麽差?她在軍中早就磨出了耐心,為何最近卻感覺難以控製?

    心中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蔓延,具體為什麽不安,她卻是怎麽也想不出來。也許是驚雲令損心性,又或者是寒破帶來的痛苦已經讓她無法忍受。

    這般想著,胸口便泛出一陣陣刺痛,這種疼痛是寒破帶來的,她太熟悉了。最近她終於意識過來一件事,那就是寒破是個極為邪氣的毒藥。

    它隻要是進入人的身體中,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會在宿主情緒脆弱之時,變得無比強悍。通俗來講就是你強它弱,你弱它強。

    納蘭錦繡之前清心寡欲,所以才會把毒性壓製下去。可如今經過之前同三哥發生的事,還有和紀老太太的談話,她心裏不如之前那麽平靜,所以寒破就又開始反擊了。

    她努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忿,讓自己的情緒回歸平靜。疼痛稍緩,但腳下依然似有千斤重,讓她想要挪動一下都困難。

    她來的時候帶了兩個婢女,隻不過此時都等在院外。紀老太太院子裏的下人,見了她這樣一副情景,就過來恭敬的詢問她怎麽了。

    納蘭錦繡用手扶住樹幹,勉強站穩身子,低聲道“我身子不太舒服,你們去院外找我的婢女,讓她們回瑾園取一頂轎子過來。”

    等納蘭錦繡被婢女扶著上了轎子之後,心口處的疼痛已經輕了許多。她閉上眼睛,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讓她生氣的事。

    回到瑾園後,她隻告訴婢女,讓人打發宋澤離開。之後一句話都沒說,一頭栽在床榻上睡覺。

    寒破每次發作的時候,她的身子都會特別冷。即便此時正是盛夏,她又裹著厚厚的被子,依然是凍得嘴唇發青。

    如意在一旁看著憂心,就問“夫人可是受了風寒,要不要叫大夫?”

    “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納蘭錦繡眼睛都沒睜,說話也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因為她現在必須要咬緊牙關,不然,牙齒都會打架。

    如意見她冷成這樣就又拿了一床厚被子過來,可就是這樣蓋著,納蘭錦繡依然是冷的不行。如意以為她是發了熱,就伸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結果額頭也是冰涼的。

    “夫人,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我讓人去叫大夫吧。”

    “不用。”納蘭錦繡心裏清楚,她自己解不了的毒,別人就更沒法子了。

    “可是您現在……”

    “夠了!”納蘭錦繡打斷如意還沒說完的話,她低聲說“你也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如意雖然覺得情況嚴重,但又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在床榻邊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去灌湯婆子。她一下子拿了十幾個湯婆子,都放在納蘭錦繡的被窩裏。

    納蘭錦繡迷迷糊糊的,實在是感覺太冷了,她想要睡一會兒。就對如意說“我休息一下,你親自在門口守著,任何人都不許放進來。”

    如意猶豫了一下問“如果是三爺呢?”

    就是借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攔三爺。

    “他若是過來,你就說我剛睡下。”納蘭錦繡了解紀泓燁,他每日有那麽多事情要處理,過來找她也隻不過是忙裏偷閑。若是知道她剛睡下,肯定是不會打擾她休息的。

    確實如如意所料,紀泓燁外出辦事回來,徑直來了寢房。他手裏還提著幾個油紙包,看樣子是給納蘭錦繡買吃食了。

    如意把納蘭錦繡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了一遍。結果,紀泓燁竟真的轉身去書房了,隻留下一句話,等夫人醒了讓人去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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