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丙當做沒聽出來紀小白的不願意，壓低了聲音說“三爺找了素先生給那把劍重新開刃，我這不是想先睹為快麽。”

    龍義一聽他的話就來了精神“素先生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風塵仆仆的。”

    龍義腳步頓時加快了，看得葉丙“嘖”了一聲，倒是他身旁的紀小白沒什麽反應，仿佛素先生這三個字，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素先生回來了，你就不想見她？”葉丙有些八卦的湊近紀小白，眼睛裏閃爍著，後院婦人嚼舌頭時候才有的光芒。

    “她不就在三爺的書房嗎，馬上就能見到了，有什麽著急的。”

    葉丙臉上嘲諷的神色更加嚴重了，他看著紀小白說“素先生這一走就是好幾年，我記得她當初是帶著老先生的骨灰回鄉的，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紀小白也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別看素先生這個稱呼莊重，但她比他們都小，不過那時候他們的年紀也不大，正是能鬧的時候。

    素家是鑄劍世家，素老先生也就是素先生的祖父，不僅是一名頂級的鑄劍師，還是文化大家。

    他身上有一種文人的清高風骨，認為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做事情向來順從本性，隻有想不想，從未有能不能。

    他鑄的劍的手藝，這世上也找不出來第二個。很多達官貴人都請過他，但是都被他給拒絕了。

    原因還非常讓人沒麵子，不是說人家太過俗氣，就是說人家品德太差，甚至還有時候說人家不敬老愛幼，或者是不尊重妻子……

    很多的奇葩理由讓別人丟了麵子，漸漸的就沒人求他鑄劍了。正是因為素老先生這樣的脾氣，他注定要貧困潦倒。

    他一麵咬牙切齒的說，不為五鬥米而折腰，一麵又看著漏雨的房頂唉聲歎氣。他妻子去世的早，兒子也早夭，和他相依為命的就隻有一個小孫女——素素。

    素老先生的脾氣不好，對別人總是冷言冷語，獨獨對他這個小孫女憐愛有加。他看不得孩子吃苦，但是又放不下自己的身價，就這樣糾結著渡日，直到他遇見了紀泓燁。

    他沒想到一個小少年竟然可以說服他，讓他去他們府裏長住。也是他太過輕敵，在文辯的時候輸給了人家。

    這個小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紀泓燁。他從小就愛慕學問大家，更尊重那些有風骨的，當然這不包括酸腐的學究們。

    素老先生打動他的是那份善良，他不會因為錢財去為富貴人家鑄劍，卻可以為平民百姓，打一把砍柴的刀。就是因為那個窮人付不起錢，而很多鐵匠都拒絕了他。

    素老先生當然不可能在紀府白吃白住，紀泓燁那兩年的課業就是他傳授的。老先生不鑄劍了，就潛心做學問，晚年的時候，學問已經到達了一個巔峰。

    這一份師生情，其實中還夾雜著些許孺慕之思。紀泓燁對他一向十分敬重，老先生去世的時候，他三日三夜水米未盡，為的就是守孝。

    素先生的孫女素素，從小就和紀泓燁一同上學。不過她年紀比他要小上十來歲，懵懵懂懂的，不太能明白祖父講的精義，權當湊熱鬧。

    素素多數時候，都會和龍義紀小白他們玩在一起。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小少年，每日裏玩，難得有了個小女娃，他們都是寵愛的不行。

    素老先生是很注重傳承的，他大去之前，把自己的衣缽傳給了孫女，還讓紀泓燁一定要多多幫襯。不要讓素氏因著他的死亡，而就此消沉下去。

    素家的故鄉離金陵城很遠，素先生得了祖父的衣缽之後，決定要把祖父送回故裏。於是這個小姑娘就帶著她唯一的親人，獨自歸鄉。

    紀泓燁當然是不放心的，還雇了鏢局保送。素先生年紀雖小，但心裏卻很有使命感。她沒有拒絕鏢局護送，但是仍是決定把祖父火化，由自己親自帶著骨灰回去。

    她這一回去就是多年。龍義他們遠在金陵，也打探過她的情況，聽說她重建了鑄劍堂，並且收了很多門生，把素氏發揚光大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那麽一個小丫頭，怎麽可能做到這些？但三爺卻說，她不是別人，她是素家唯一的傳人，當然可以做到這一切，也必須要做到。

    紀小白的回憶被打斷，是因為見到了眼前那個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她不過也就十幾歲的年紀，但是看起來卻特別沉穩大氣。

    她似乎不愛笑，眉眼間有幾分清冷之意。此時手裏正拿著一把劍，那劍上沾了一些東西，看樣子是剛剛被打磨過的。

    “來得巧，正好被你趕上了。”素先生朝紀小白笑了一下，那模樣就仿佛是晴光映雪，讓本來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多了幾分明媚之意。

    紀小白就這麽看傻了，看著那個女子，用另一隻手上的布巾裹住劍身，緩緩擦拭而過，雪白澄亮的劍身便露了出來。

    那劍有一種特別刺眼的感覺，便是遠遠望去，也會讓人感覺到難以睜眼。這種亮，是他們所見過的名劍都沒有的。

    葉丙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在一旁嘖嘖稱奇，然後忍不住問道“這劍到底是用什麽材質做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亮的劍。

    要是動手的時候，隻要把寶劍從劍鞘中拔出，估計一定能把對方閃得什麽都看不見，然後就可以不戰而勝了。”

    屋裏沒人理他的胡言亂語，好像都在猜測這件到底是什麽材質所做。他們雖然都是用劍的人，但確實不知道，都有什麽材質可以用來鑄劍，於是就把目光轉向了素先生。

    素先生也沒有故意賣關子，她冷聲道“我年幼的時候曾聽祖父說過，西域古國中有一個小國名為縈，專門出產一種造型別致的石頭。

    這種石頭質地非常堅硬，外麵是暗灰色的，內裏卻是明亮如玉。他們本國的人都是用它來做首飾，後來有一些因為貿易而流入中土，受中土人的追捧。

    有一些商人看到了利益，不惜遠赴西域，希望可以得到這種石頭。但是那石頭產量非常少，平時做首飾的時候也隻是點綴，大多材料還是金銀。

    縈人很寶貝這種石頭，肯出售的人極少。但有些商人是唯利是圖的，他們為了得到這麽珍貴的東西，不惜大打出手，甚至是買凶殺人。

    縈，本就是個小國，據說人口還不及金陵城的十分之一，被那些商人這麽一攪和，就徹底消亡了。

    縈滅亡之後，很多人都試圖找過那種石頭，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如何開采以及這石頭是在什麽地方有的，隻有縈人才知道。

    祖父說我們的祖先也曾去過縈，並且花高價收羅了殘餘的那些石頭，鑄出了一把絕世好劍。

    可惜的是，那劍一問世就被很多人惦記上了，我們的祖先最終也沒能，把那柄劍帶回中土。

    那位祖先去世之前，曾經囑咐後人，一定要傾盡全力找到那把劍，這是我們素家的一個秘密，是每一任家主都知道的事。”

    素先生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眾人還有什麽不懂的。這把劍一定就是素家人找的那把。

    “劍身這麽閃亮，不知道鋒不鋒利，堅固度又如何？”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葉丙，他今天表現的似乎格外激動。不過也可以想得通，像他們這種習武之人，見到上好的兵器自然是激動的。

    反觀龍義和紀小白，反而表現得太不正常了。他們也不知是被剛才的光亮恍了眼，還是在想什麽事情出神了，總之兩個人就像木頭似的，悶生生的戳在那裏。

    葉丙怎麽看他們兩個怎麽礙眼，就伸手把他們推開，自己湊到素先生麵前，看著她手中的寶劍，說道“這劍倒是有些稀奇，之前明明很亮，如今光芒都收斂了。”

    素先生也在凝神看手中的劍，她用手指輕輕的敲擊了一下劍身，劍身發出了一陣清淩的聲響。那動靜十分好聽，似是泉水叮咚的聲音，最重要的是，這聲音久久不散。

    龍義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了，他說道“我記得兵器譜上有一把劍，名為龍吟，被人們稱之為魔劍。據說那把劍在被揮動的時候，就會發出聲音，那聲音可以擾亂人的心智。”

    葉丙做出了大驚小怪的模樣“世上還有這麽邪的兵器，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

    龍義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隻說道“那是你孤陋寡聞。”

    葉丙正想要回擊幾句，就見素先生低頭笑了。她的氣質本來就偏清冷，又是素衣若雪，此時一笑就如素箋上的一抹桃紅，分外醉人。

    “你們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這麽喜歡打……”素先生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逞一時口舌之快。”

    眾人都知道她剛剛是想說打嘴架，這是他們小時候常說的話，如今大家早就成年了，聽起來倒是少了幾分文雅。雖然她最終還是把話收了回去，但還是無形中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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