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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再碰麵,陸雙寧以為靳以南會忍無可忍,對她生氣甚至甩手離開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把平板電腦還給她,一切跟平常沒什麽不同。

    直到後來看到趙天藍不斷發來的信息,陸雙寧才想起她們之前一直在線聊天,女人們的話題自然是離不開男人們,那個“卷心菜先生”的稱呼……陸雙寧赧然,再看靳以南,他神色如常地看著電視,應該沒看到吧?

    那個mon chou chou,不知道是不是隻有自己記得。

    靳以南一派從容,陸雙寧反倒顯得不自在了,這樣溫吞地相處膠著的關係,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

    可是誰都沒有再踏出破冰的一步。

    陸雙寧不鹹不淡地過日子,趙天藍小姐的生活卻因為“葉子先生”而變得多姿多彩,兩人跟歡喜冤家似的你來我往,看來是好事將近了。

    孕期過了五個月,陸雙寧的肚子也大了許多,靳以南既有即為人父的開心,又為妻子的身體擔心,所以真的如他所說的,一直陪她留在盧貝隆。他除了偶爾上網開一下視頻會議,其餘時間都在莊園裏,最近還跟杜瓦爾先生學起了釀葡萄酒,他可鮮少有這樣閑情逸致的時候。

    他對陸雙寧的關懷也無微不至,每一次產檢都會陪她去,所有的注意事項比陸雙寧記得還清楚。

    漸漸的,兩人的關係比他來之前要好,她不再冷著臉拒絕跟他相處,有時也會笑著分享一些趣事,不過還是達不到他想要的——回到從前親密無間的好。

    仍需努力。

    陸雙寧卻漸漸習慣了這樣生活,甚至忘記了從前兩人一天說不了幾句話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

    可是總覺得還缺點什麽。

    這天晚上,陸雙寧收到了趙天藍發來的一段視頻,是她去福利院給孩子們搞活動的錄像,電台給福利院的活動室捐了兩台空調,不過她還發現了整間活動室大變樣,比起之前的簡單的裝修,現在卻是煥然一新充滿童趣。

    聽趙天藍說,這是那位葉先生的手筆,看來是一位很有愛心的設計師。

    看到這裏,陸雙寧又想起了,靳以南也曾經給福利院捐了很多東西,當時他們還並不是很熟悉……他是麵冷心熱的人,陸雙寧嘴角掛了笑意,或許自己都不知道。

    靳以南卻看到了,低聲問:“你在看什麽呢?這麽好的笑容?”

    陸雙寧就讓他一起看視頻,靳以南雖然嚴厲,可是對孩子卻很寬容,看到視頻裏孩子對著趙天藍帶來的禮物哇哇叫得很開心,也忍不住笑了。

    “春節後,我也有去一趟。”他突然這麽說。

    陸雙寧愕然地抬眼望著他,他那會兒不是忙得不得了嗎?

    “我說了,我願意做善事,隻是知道你惦記那裏,我會更盡心。”靳以南並不是邀功,隻是講一個很平常的事而已。

    陸雙寧卻有點感動,他這樣潤物細無聲的示好,不是仔細尋找都根本發現不了,他也從來不說,她又怎麽知道呢?

    突然屏幕裏的視頻傳來了可愛的對話。

    “姐姐,今天白兔媽媽沒有來嗎?”

    “你想她了嗎?”

    “嗯,我想跟白兔媽媽說話,我很喜歡她。”

    “白兔媽媽現在沒空,她也想你的,你乖乖聽院長的話,白兔媽媽下次就會來了。”

    ……

    陸雙寧和靳以南的目光都轉回電腦屏幕上,隻見一個小女孩抱著娃娃,仰頭跟趙天藍說話。

    陸雙寧記得,這個孩子叫小怡,比去年冬天看到的時候長高了,眼睛仍然沒有焦距。

    她看到靳以南有疑惑,就指著眼睛向他解釋,小怡的眼睛看不見,最喜歡陸雙寧配音的白兔媽媽的動畫片。

    靳以南了然:“你放心,公司的慈善基金會一直跟福利院對接的。”又想起了陸雙寧至今還發不了聲,神色暗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

    陸雙寧被唬了一下,屬於他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讓這個夏日的夜晚更添了幾分溫熱。

    她的心怦怦跳,竟然有幾分戀愛時的感覺。

    “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個專科醫生,現在人在巴黎,我請他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靳以南的聲音帶著熱切的期望。

    自從換了幾個醫生還是沒有起色以後,陸雙寧幾乎已經放棄了,加之因為懷孕,也不敢吃藥,保守治療無非就是心理治療。

    陸雙寧下意識要拒絕,可是對著他的眼睛,這個一貫說得順口的“不”字卻說不出,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也沒法寫。

    於是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既然他想,就隨他意思吧。

    靳以南高興地點點頭:“我這就去打電話聯係。”說著起身去陽台打手機,轉了幾個電話終於敲定了看診事宜,他看時間不早了,這個點數陸雙寧應該想睡了,他想起要去廚房給她溫一杯牛奶。

    他剛走到廚間,給鍋裏倒上牛奶,突然“啪”的一聲,燈全部黑了。

    突如其來的停電,之前從未有過。

    手機也順手放在外麵了,靳以南想也沒想就快步地往客廳的方向走,隻是憑著記憶尋去,也不知道碰到了多少的東西,嘴上還惦記著高聲喊:“雙寧,你千萬別動,我來找你。”

    其實陸雙寧哪裏敢動,剛才她還站著,燈一黑她的心跳就加快了,這樣寬敞的莊園配上夏夜的風,晚上又異常安靜,黑漆漆一片詭異極了。

    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為什麽停電,也不是找手機照明,而是找靳以南在哪裏。

    可是她也沒法說話,隻能僵著身子坐回沙發,直到聽到他的聲音,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她才想起了自己手機有電筒的功能,馬上摸出來給他做照應。

    發現不少東西都被碰倒了,見到光線,靳以南才順利來到她的身邊,有時候房子太大也不是什麽驕傲的事。

    靳以南見她沒什麽,總算鬆了口氣,還安慰說:“後頭還有酒窖,對溫控要求高,以防萬一都配有發電機的,估計很快就來電了,你別怕。”然後握著她的手不放。

    陸雙寧搖搖頭,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就沒什麽害怕的了,卻不想叫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似乎是覺得她還是不安,靳以南又忍不住伸出手,幾番猶豫,還是抱住了她:“有我在呢。”

    等了一下,才用她的手機打給了杜瓦爾先生,對話後才知道是電路出問題了,目前發電機的供電先保證酒窖不受影響,住宅的電路已經請工人搶修了,還需要等一等。

    靳以南複述給陸雙寧聽,她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掙開他的親近。

    心裏卻在懊惱,怎麽越來越有離不開他的感覺了?

    懷孕會讓人變脆弱嗎?

    他們夫妻倆已經很少這樣安靜地靠在一起,並不做什麽,漆黑裏卻別有一番滋味。

    最後來電的時候,靳以南發現,陸雙寧枕在他的腿上睡著了,手掌摸著腹部的隆起,睡得很沉,他一動都不敢動,眉眼全是溫柔。

    這是一座有上百年曆史的老莊園,電路老化短路隻是一次小小的風波,不過莊園的主人,靳以南的發小還是很豪氣地說要對莊園進行全麵整修。

    現在還不是葡萄收獲的季節,他沒計劃回來,全權讓杜瓦爾先生負責,隻需給他報個整修的預算。

    這個人也是個妙人。

    杜瓦爾先生顯得非常高興,也很積極地聯絡整修工作,越忙越快樂的樣子。

    陸雙寧有些不理解,靳以南就說:“這座莊園本來就是屬於杜瓦爾先生家族的,可惜他們經營不善,欠下龐大的債務才不得不轉手,恰好我發小買下來,不過他素來是個甩手掌櫃,見到杜瓦爾先生小時候在這裏生活過,對這裏很有感情,所以又重金請他回來管理。”

    “你別看他平日隻是看著葡萄園的老先生,他從前可是巴黎一家公司的高管,杜瓦爾夫人是大學老師,是舍了一切回來這裏的。”

    “他們是夫唱婦隨。”靳以南說完頓一頓,“我們現在是婦唱夫隨。”

    他忽而一笑,陸雙寧的臉卻燒了起來,輕咳了一聲,別開眼不去看他的打趣,反而又將視線轉回屋子外。

    杜瓦爾夫人在給她先生打著傘,兩人在埋頭修剪花園裏的枝葉。

    兩鬢斑白時還能執手相看,還有什麽舍不得的?跟書裏的梅爾先生一樣怡然自得。

    她和靳以南的未來呢?

    靳以南的效率很高,隔了兩天,那位據說很有名的專科醫生就被他派車請來了小鎮上。

    醫生是法籍華裔,的確是很專業的大夫,來之前還認真把陸雙寧的病曆研究過,做過電話問詢,今天一到就直接看診。

    不過他們希冀的好消息並沒有到來。

    醫生說,陸雙寧的喉嚨沒有任何問題,之前的炎症也沒有了,她能發出“啊”“呀”這樣的單音,並不覺得不舒服,就能說明一切。

    事情還是回歸到原點——陸雙寧想不想說話的問題。

    她自己覺得委屈,正常的人誰不想說話呢?可是她說不出口。

    那位醫生就說,突破這種狀況需要一個契機,又說不準是個什麽樣的契機。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陸雙寧本就不報什麽想法,隻是靳以南太希望她好起來了。

    他覺得她會變成這樣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疏忽。

    隻能對她更好。

    天氣漸漸變熱,果園架上的葡萄成熟了。

    杜瓦爾先生一邊要帶著工人摘葡萄,一邊還要管著莊園維修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好在靳以南那個一直沒露麵的發小據說快要回來了。

    不過在那之前,先來的居然是於濤。

    於濤還帶了自己的女兒朵朵來,朵朵很靦腆怕生,不過她雖然年紀小,記憶力卻好,還記得靳以南,見麵時還乖巧地喊了聲:“靳叔叔。”

    陸雙寧沒料到有客人,在小花園裏散步,雖然她懷著孕,可是紮起馬尾穿著寬鬆背帶褲的她看上去很年輕。

    於濤讓朵朵喊人,朵朵卻甜甜地喊:“姐姐好。”

    靳以南的臉僵了一下,他這裏叫叔叔,怎麽喊陸雙寧就變姐姐了?沒見到她懷孕了嗎?算了,跟個孩子計較什麽……

    朵朵還好奇地摸了一下陸雙寧的肚子,嬌聲問:“姐姐的肚子裏也住著小弟弟嗎?”

    於濤摸著女兒的頭,有些尷尬好笑地解釋:“我老婆也懷第二胎了,朵朵一直說是個弟弟。”

    陸雙寧明白點點頭,看朵朵的眼神更溫柔了,對她笑了笑,小丫頭真的好可愛。

    讓她也越來越期待自己孩子的到來。

    於濤這一趟來法國,是為公事也為私事。

    他之前為了續簽一份合同已經在巴黎呆了幾天,還有一個比較大的案子需要跟靳以南當麵商量,在網上視頻不方便談,還有就是他老婆屬於高齡產婦,懷相不太好,都四個多月還一直孕吐,不得已回娘家安胎了,怕朵朵看到不好,所以趁機帶她來玩一玩。

    於濤喝了杯紅茶,又環視了這莊園幽靜的環境,不由得打趣靳以南:“這麽個好地方,怪不得我們靳總舍不得走。”

    靳以南隻是笑:“你喜歡就帶孩子多住幾天。”

    朵朵和釀酒師的孩子在他們身旁的草坪上玩,於濤跟靳以南說著話,偶爾看看女兒。

    “幾天?我都想留下來了!您老人家什麽時候回去主持大局啊,趕緊把我換下來,沒看到我都快鞠躬盡瘁了嗎?”於濤不怕靳以南,還敢當麵抱怨辛苦,除了兩人過硬的交情,也是他有資本有能力說這樣的話。

    靳以南卻不鬆口,淡定地看著他:“我相信你。”

    於濤白了他一眼,一臉憂愁地說:“打工仔就是命苦,想偷浮生半日閑都找不到機會。”

    “能者多勞。”靳以南惜字如金,抬頭看到陸雙寧笑盈盈地從屋子裏出來,身子笨笨的,手裏還捧著盛滿點心的托盤,估計是給孩子吃的。

    他下意識地站起來要幫忙,卻看到她突然僵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兩個孩子向籬笆牆跑去。

    最近莊園維修,高高的爬滿綠的籬笆牆也在修整中,有些架子還來不及拆掉。

    靳以南當機立斷,先對雙寧說:“你站著別動。”然後喊了還傻愣著的於濤,“快把孩子帶回來!”

    真是一不小心就忽略了。

    於濤回過神,趕緊邁開步子跟著靳以南跑了過去:“朵朵,快回來爸爸這裏。”

    靳以南則是去追小男孩,用法語說:“埃利斯,不許動架子!”那孩子比朵朵要大,正是調皮的年紀,這個園子他玩得比誰都熟,也不聽話,還去搖架子。

    於濤好不容易追到女兒,緊緊抱著,才鬆了一口氣,就聽見沙啞卻聲音不算小的一個警告:“以南!小心,架子!”

    他和靳以南麵對麵,看見他拉著小男孩的手在板著臉教育他,他身後的架子搖搖欲墜,可能是剛才被動過的原因。

    “靳總,快離開那兒!”

    靳以南聽了以後,身體迅速反應過來,先是把孩子往於濤的方向一推,然後自己利落地滾到了一旁。

    千鈞一發,那鬆垮的架子真的就倒了。

    於濤簡直出了一身的冷汗,雖然看起來不重,可是被砸到也難保不受傷,何況是那麽小的孩子,他心有餘悸,忍不住就瞪著女兒,打了她的小屁屁:“以後不許做這麽危險的事,知道嗎?”

    朵朵似懂非懂的年紀,隻見父親凶她,“哇”一聲就哭了。

    男孩埃利斯也跟著哭。

    靳以南踉蹌著想爬起來,不過沒那麽順利,剛才的動作似乎把腿扭傷了。

    “以南,你,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啊?”隨著淩亂的步伐,這焦急沙啞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最後在他麵前站定。

    靳以南抬起頭,愣了好一會兒。

    見他不說話,陸雙寧都急瘋了:“你到底怎麽了?”

    他突然大聲笑出來,讓於濤,還有在哭著的兩個孩子都嚇到了。

    隻見他用手撐地,使了點巧勁讓自己站起來,然後抱著陸雙寧激動地喊:“雙寧,你能說話了啊!”

    陸雙寧一怔,很久才反應過來,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也難以置信起來。

    她剛才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來不及想,也沒發現自己居然“說話”了。

    見她還傻傻的,靳以南就笑她:“傻瓜,怎麽反應這麽慢?能說話了啊,這個就是契機嗎?不對,是奇跡!”

    “你,你才傻,這時候還想我幹嗎?我問你,傷到哪裏了?”陸雙寧回過神後,說話反而結巴起來,聲音很啞,似乎還不適應能開口了。

    靳以南隻顧著她,哪裏還記得自己疼,搖頭說:“我沒事,回頭記得讓人把這些架子都拆了。”本來早就該拆了,可是連著下了幾天雨,就耽誤了工期。

    於濤也拉著兩個孩子過來,臉上還帶著哭痕,見他們夫妻還有話要說,就主動提出帶孩子回屋裏。

    靳以南點點頭,於濤一向挺上道的。

    陸雙寧還凝著眉,心裏還是擔心:“我看還是請個醫生吧。”

    靳以南陣陣暖意上心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抱緊她,歎了口氣:“我隻是扭到了,不需要醫生,聽到你說話比醫生管用,不疼了。”

    “瞎說!那如果我說和好的話,你豈不是能飛了?”

    剛才那一刻,他們心裏想的都是彼此,陸雙寧想,這也許就是他們一直“病著”的關係的契機吧?

    要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在一起,就不會同住一個屋簷下,也不會關心記掛,更談不上心軟。

    就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在此葡萄成熟時。

    “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

    “我聽到了!你說和好?嗯?”

    終於撥開雲霧見青天。

    好消息一直有。

    沒過多久,陸雙寧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趙天藍的電子邀請函,她要訂婚了!

    正巧靳以南就在身邊,他看了準新郎的名字,眸光頓了一下。

    葉鼎鈞。

    陸雙寧扯扯他的袖子:“怎麽了?”

    正式和好以後,他們的關係一日千裏,比從前還要好上半分,到了孕後期,陸雙寧還越來越依賴他了。

    “隻是覺得名字耳熟,不知道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不會那麽巧吧?”陸雙寧不太相信,“藍藍說他隻是個普通設計師,又不是生意人。”

    “確定是設計師?”靳以南見妻子點頭,揚唇笑了笑。

    陸雙寧覺得稀奇:“你不會真的認識吧?”

    “我認識的那個葉鼎鈞,知道自己被稱為‘葉子先生’,估計對方要倒黴。”

    呃?!

    “你偷看我們聊天?!”

    靳以南一本正經:“隻是不小心看到而已。”

    “我不信!”

    “別撅嘴,我都不計較被叫成‘卷心菜先生’了。”

    “你記得?”

    “當然記得。”也是這個稱呼,讓他知道她還是在乎他們的感情,讓他決定堅持下去的。

    ……

    “你真的認識那個葉鼎鈞?”

    “嗯,應該是他。”

    “什麽人?朋友?我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我跟他不熟,跟他繼父很熟,兩家有生意往來。”

    “他繼父?是誰……”

    “你也聽說過的,他繼父是汪承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