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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裴世澤連元宵節都沒過,便離家了。愛玩愛看就來網 (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雖說知道他是因公務離開的,可是紀清晨心底還是難過。畢竟他們已很久沒這般分開過,況且他這一走,還不知多久能回來呢。‘

    說不準便要在那裏大半年,到時候兩個孩子隻怕都能認人了。

    不過紀清晨也沒法子,畢竟恒國公府的事□□關重大。舅舅派他前往,一方麵也是信任他,希望他能查出事實的真相。

    隻是裴世澤卻要將裴遊留在家中,紀清晨自然是不同意的。裴遊乃是他身邊的貼身護衛,打小便跟在他身邊,就是負責他的安全的。而紀清晨留在京城,又哪裏會有什麽危險。雖說府裏謝萍如確實對她是虎視眈眈,可定國公府也不是她隻手遮天的。

    這不是還有裴老夫人在呢,況且紀清晨又身為郡主,除了宮裏的貴人,誰敢輕易得罪她。

    所以紀清晨便堅決不留裴遊,讓他跟著裴世澤一路南下。

    他此番是去查案的,雖然是皇上欽點的,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目標才會更加明顯。若是有不希望他平安到福建的人,那麽勢必會派人在路上追殺他。

    所以紀清晨就更不能留下裴遊了。

    等裴世澤離開之後,沒幾天便是花燈節了。今年紀清晨帶著兩個孩子,自然不能到街上去,所以幹脆應了方皇後的要求,帶著兩個孩子進宮,陪著舅舅還有舅母一塊賞燈。

    待見到長孫昭的時候,瞧著她麵色有些憔悴,便是笑容都有些勉強。

    隻是殷柏然一路站在她的身邊,不時低聲與她說話,夫妻兩人的感情,瞧著比未出事之時,還要更好呢。

    這也是紀清晨出事之後,第一次見長孫昭。她抱著珠珠走到長孫昭跟前,笑道:“見過太子妃。”

    “沅沅,你來了,”長孫昭抬頭衝著她溫柔一笑,又低頭瞧著她懷中的珠珠,柔聲開口道:“小姑娘,又長大了些。”

    如今的珠珠已經褪去了剛出生時的紅皮膚,雪白的小臉,葡萄一般黑亮的大眼睛,別說長孫昭看著覺得漂亮,就連殷柏然都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結果小姑娘不僅沒哭,還眼巴巴地瞧著殷柏然。

    紀清晨見狀,立即說:“要不柏然哥哥你來抱抱吧,這小姑娘嬌氣包一個,除了她爹爹之外,也就隻有我和奶娘能抱了。”

    “若是哭了,可怎麽辦?”殷柏然倒是有些猶豫。

    還是紀清晨笑道:“無妨,若是哭了,再哄哄便好了。”

    於是殷柏然這才接過手,把孩子抱了起來。誰承想,小姑娘在他懷中,依舊是揚著小臉彎了彎小嘴兒,一點兒哭的模樣都沒有。

    別說長孫昭了,就連紀清晨都驚訝不已。還是長孫昭說:“看來咱們這位小姑娘,是真的喜歡太子爺您啊。”

    殷柏然一臉慈愛地低頭看著小姑娘,滿眼的喜歡。至於被奶娘抱著的時哥兒,這會倒是哼哼唧唧了起來,紀清晨趕緊抱過來哄著。一向乖巧的兒子,這會眼睛裏含著眼淚,長孫昭奇怪地問:“時哥兒怎麽了?”

    她也一向聽紀清晨誇讚,說長子聰明懂事,便是這會還是個孩子,都穩重地叫人感慨。卻不想這會卻無故地哭了起來。

    旁邊抱著時哥兒的奶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是紀清晨問她,她才開口輕聲說:“郡主平日裏總是抱小姐多些,小少爺年紀雖小,隻怕是有感覺的。”

    紀清晨剛覺得好笑,可是低頭瞧著懷中的兒子,便又一下心軟了起來。因著珠珠是女孩子,又一貫地嬌氣,所以紀清晨和裴世澤兩人難免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可如今

    待紀清晨又把兒子抱在懷中,哄了又哄,小家夥這才算是消氣。

    原以為花燈節之後,便能消停,可誰知沒過兩天,宮裏頭就傳了消息出來,殷景然不見了。

    皇上派人四處找了,就連定國公府都派人來問過了,待又仔細一查,才知道他竟是出城去了。

    先前他要跟著裴世澤去福建,皇上自然舍不得,誰知他竟是膽大妄為到,自個跑走了。

    於是皇帝又派人去追他。

    這麽一鬧騰,雖說還是封鎖著消息,可到底還是漏了不少。

    剛出了正月,到了二月裏,便聽說首輔郭孝廉身子骨不好,就連宮裏頭都派了太醫過去。恒國公府的事情還沒個說法呢,倒是連首輔都撐不住了。

    隻是這會子不想他死的,隻怕比想她死的還要多。

    畢竟當年汝南侯府的那樁案子,便是經他手承辦的,估計那案子中的細節,也是他最清楚的。如果他真的在裴世澤回來之前過世,就怕汝南侯府的案子永遠都不會水落石出了。

    紀清晨雖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從裴世澤的言語中,她能感覺到他是想替汝南侯府翻案的。

    所以她還是派人去打探了消息,隻說這幾日郭府進進出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但消息卻被封鎖了,說他病重,可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卻是誰都說不清楚的。

    卻不想,郭孝廉出事,有人比她還要著急呢。

    就在二月中旬的時候,皇上準備前往東皇陵拜祭先祖。因為裴世澤不在京城,是以一路上的護衛軍隊便交給了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薛鳴負責。此人乃是張晉源一手提拔起來的,此番裴世澤不在京城,張晉源便一力推薦他。

    這邊祭祖之事還未完,便有人上疏,說恒國公府之事是證據確鑿,應早日將人押解到京城才是。不過恒國公府在朝中也並非全無交好的,自然有人替他喊冤。

    隻是郭孝廉這般一病,反倒是替恒國公府喊冤的風頭占了上風。誰知竟還有那好事者,竟是敢將汝南侯府的案子翻出來,說此案疑點重重,隻怕當年先皇便是受了人的蒙蔽,冤枉了忠良。、

    此言一出,雖然有人大罵的,可是卻有人支持的。

    左右這些朝堂上的事情,紀清晨也無法左右。倒是大姐姐過來看她的時候,與她說過幾句,這些日子大姐夫和爹爹的日子都不算好過。畢竟波及的太過廣泛,便是與這件案子沒關係的官員,都要被硬拉著站隊。

    裴世澤不在家裏,她自然不用擔心他別人拉著站隊。每天隻管帶著兩個孩子玩,因著天氣漸暖了,時常還把他們抱到裴老夫人的院子裏。

    雖說府裏早就有重孫了,可那是二房生的,和裴老夫人一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老夫人也就是待他們尋常而已,哪像紀清晨生的這兩個,這可是定國公府裏的嫡長孫和嫡長孫女。兩個寶貝蛋,誰瞧見了都喜歡不已。

    這日剛從裴老夫人院子裏回來,正準備給兩個小東西喂奶呢,就見桃葉匆匆進來,稟道:“郡主,宮裏頭來人了。”

    “怎麽了?”紀清晨抬頭,見她這般緊張,便立即問道。

    桃葉立即說:“是宣您進宮呢。”

    紀清晨瞧瞧這日頭,眼看著便到了未時末,若是這會進宮,隻怕都得天黑了。她忍不住奇怪地問:“可說了是什麽事?”

    隨後她又問:“是皇上身邊的宮人還是皇後娘娘身邊的?”

    她尋常出入宮闈,都會帶著幾個丫鬟,所以她身邊的丫鬟,都是識得帝後身邊的人。桃葉立即說道:“來的是皇上身邊的楊柳公公,說是有要事,請郡主進宮呢。”

    一聽到是楊柳,紀清晨便立即叫人給自己更衣。楊柳是楊步亭的徒弟,實際上也是他的幹兒子,紀清晨自然是認得他的。

    這邊艾雪趕緊叫兩個小丫鬟去拿了衣裳,就連香寧和杏兒都過來幫手。她因為是在家裏,身上隻穿了一套有些半舊丹青色長褙子。這會又要梳頭,又要更衣。

    沒一會,倒是謝萍如身邊的丫鬟來了,說是宮裏來人,還請郡主趕緊過去。

    紀清晨知道她是見自己沒過去,派人來催了。於是便有些著急,誰承想謝萍如的丫鬟剛走,門房上便送了一封信過來。

    艾雪出去拿了進來,待交給紀清晨,正在梳頭的紀清晨,伸手便撕開了信封,待取出裏麵的信件時。

    她看著信上的四個字,先是愣住,隨後道:“你們都出去。”

    正在給她梳頭的香寧愣了一下,卻聽她更嚴厲道:“都出去。”

    幾個丫鬟不知為何,但也不敢詢問,隻得乖乖地走了出去。倒是杏兒和香寧都被留了下來,隻是兩人也不明所以。

    紀清晨手上捏著信紙,眉頭緊皺,想了又想,卻半晌都沒說話。

    待她又低頭瞧著信紙上寫的四個字,不要進宮。

    這是誰,竟是來給她報信了,她立即吩咐道:“杏兒,你現在就去門房上,問清楚送信來的人是誰,若是人沒走遠的話,你便叫門房上的人去追。”

    待吩咐過杏兒,她又轉頭看著香寧,沉聲說:“香寧,你現在就去前院,看看這次宮裏來的人,除了楊柳公公之外,可還有你認識的人。”

    勤政殿和鳳翔宮伺候的宮人雖眾多,可是尋常來定國公府宣旨的,也就是那麽幾個人。總不至於隻有楊柳一個熟麵孔。

    兩個丫鬟見她突然變了態度,心底自然是萬分揣度。可是誰也不敢亂猜,隻是郡主既然是吩咐了,她們便趕緊去做事。

    待他們走好,紀清晨還是叫了艾雪進來,她這頭發才梳到一半,艾雪是香寧的徒弟,這梳頭的手藝也跟著學地不錯。她便叫艾雪繼續給她梳頭。

    等她頭發梳好了,去前院的香寧先回來了。

    待香寧回來後,便帶著喘息聲,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說:“郡主,奴婢方才又看了一遍,除了楊柳公公之外,便再沒奴婢認得的。”

    紀清晨霍地一下抓緊了手掌心裏的信紙,如今這上頭的四個字,就跟點著了火一樣,正燒在她的心頭。

    究竟是誰在給她通風報信?是好意還是……

    可是轉念一想,信上隻說讓她不要進宮。她若是不進宮就留在定國公府,唯一需要擔心的便隻有謝萍如。可府裏老夫人還在,就連國公爺都不敢忤逆她老人家。所以她留在府裏,反而是最安全的。

    況且裴世澤離開前,雖然把裴遊帶走了,卻還是給她留了侍衛。那些人平常都待在世子前院的書房裏,隻要她一聲令下,這些人就能把長纓院團團圍住保護起來。

    可宮裏就不一樣了,先不說這進宮的一段馬車路程,這路上最是容易出事的。隻要驚了馬,說不準就能叫人喪了性命。更別說,這宮裏還突然宣她入宮。

    紀清晨想到這裏,便是深吸了一口氣。

    沒一會,杏兒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一進門就說:“郡主,門房上的人說,送信的人送完信就走了。因著給了他十兩銀子,所以他才請了門房上的嬤嬤走了一趟。”

    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那人給這麽多銀子,就是希望紀清晨能立即看到這封信吧。

    “郡主,”香寧擔憂地瞧著紀清晨,就盼著她拿一個主意。

    待紀清晨回過神,立即吩咐她們去紀府還有晉陽侯府報信。她也不知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有些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便是她這次抗旨不進宮,若是真的有事,那她還能在宮外想法子傳遞消息,趕緊找人去救舅舅他們。

    若是無事的話,那也算是萬事大吉了。

    卻不想她剛把人派出去,謝萍如竟是又派人來催她了。這回丫鬟還沒進來,就叫香寧攔在外頭了,“還請姐姐見諒,大姑娘這會正哭地厲害,奶娘哄也沒用。隻得郡主抱著哄,還請姑娘再回去通傳一聲吧。”

    等香寧把人打發走了,紀清晨便立即說道:“立即派人去老太太院中,就說大姑娘回來後,便連吐了兩回,怕是得了急病。還請老夫人派人去請大夫,順便與老夫人說,宮裏來了人,宣我進宮。隻是珠珠突然病了,所以隻好先把兩個孩子抱到老夫人房中。”

    紀清晨也不敢明說,畢竟這會還風平浪靜的,她也不能隻憑著一張字條,便斷定宮中出事了。

    待過了會,不僅艾雪回來了,就連老夫人身邊的姚黃都跟著過來了。

    姚黃一過來就給紀清晨行禮,口中還道:“郡主,老夫人得知姐兒病了,便派奴婢過來。還有前頭宮裏來的人那邊,老夫人也派人去說了。姐兒病了哪裏能離得開您,這時候進宮隻怕是太遲了,便是明個再入宮也不遲。想來宮裏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若是真有什麽事,明個老夫人便與您一同進宮給聖上和娘娘請罪。”

    紀清晨聽了,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感動。沒想到她不過說了一半,老夫人便是懂了她的意思。

    卻不想,前頭的那邊一聽這話,倒是楊柳先開口說:“若是大姑娘病了,那奴才也該去瞧瞧才是。若是病得重了,奴才這邊回去稟了皇上,請皇上派禦醫過來。”

    謝萍如本來就是替紀清晨招呼的,見她三請四請地不來,竟還搬出老夫人。所以也不阻攔,幹脆就讓人領著楊柳去了後院,反正他也隻是個閹人,又沒什麽男女大防之說。

    等楊柳快到了長纓院,紀清晨這才知道。可也不知是母女連心,一直好好的珠珠,竟是嚎啕大哭了起來。奶娘抱著哄都沒用,哭地她小臉憋地通紅。紀清晨一見,心裏又心疼又害怕。是不是小姑娘知道自己拿她病了做借口,不高興了?

    於是她哄著珠珠的時候,楊柳便進來了。

    她抱著孩子在東梢間,連坐著都不成,抱著她來回地走動。楊柳一進來,就瞧見她正滿屋子地轉圈呢。

    她雖說性子極好,可到底身份尊貴,一見他便是皺眉問:“宮中到底是何事,這般著急地宣我進宮。”

    楊柳被她這麽質問,一時說不出口,隨後他才輕聲道:“皇上病了,宣郡主進宮。”

    紀清晨一聽,登時便心驚了起來。舅舅病了,怎麽便突然病了,是真的病了,還是被人……

    她一邊抱著珠珠,一邊拿目光去打量楊柳。隻是他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麵容。卻不想她正問著呢,突然外麵又是一陣騷動,竟是裴老夫人親自前來了。

    她一進門就瞧見了楊柳,不過倒是未先問他,而是扶著丫鬟的手上前察看珠珠。隨後待她才緩緩問楊柳為何而來。

    “這孩子病了,也不知是生地什麽病,她母親成日與她在一處,隻怕身上也染了病氣,這若是進宮說不準還會驚擾了皇上和娘娘。”裴老夫人淡淡說,接著她又追問了宮裏的事情,可是楊柳卻支支吾吾,最後竟是驚慌地告辭離開。

    待他走後,祖孫兩人對視了一眼,裴老夫人眼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紀清晨自然也忐忑,裴世澤這才離京多久,便出現這樣的事情,她如今雖還算鎮定,可到底還是覺得心下彷徨。況且如今懷中的珠珠還一直哭嚎個不停,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太過敏感了,竟是如同有感知一般。

    “看來今日咱們府中的人,都不能出門了,”裴老夫人開口淡淡說道。

    本來裴老夫人是想叫她帶著孩子去自己院中的,紀清晨卻道:“珠珠愛哭鬧,我還是帶著她留在長纓院裏,左右都是在一個府內。便是有事,也不過就是片刻的功夫。”

    她心底雖然惴惴不安,可麵上卻一派淡然沉穩,說起話依舊是慢條斯理的模樣。

    裴老夫人心中點頭,害怕乃是人之常情,便是她那個死鬼老頭子,一輩子征戰沙場,照舊都會害怕。可是能不畏心中害怕,行事依舊有條不紊,已是極難得了。

    紀清晨在心底一直希望是她自己胡思亂想的,誰知當晚雖無事,可第二日卻已聽說,皇上在勤政殿昏倒了,懷疑是有人要下毒謀害皇上。

    而太子卻不在宮中,如今康王爺進宮護駕,正全城緝拿太子餘黨。

    “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太子餘黨……”得到消息後,裴家人都聚集在老夫人的院子裏,此時說話的乃是謝萍如,她邊說話邊撇向紀清晨。

    誰都知道紀清晨與太子的關係一向都好,甚至京中還曾有過傳聞,太子最開始屬意的太子妃人選便是她。要說這太子餘黨的資格,她還真是應該算上。

    可是紀清晨卻一點兒都不相信,她一個字都不信。她不信柏然哥哥會毒害舅舅。

    隻是如今全城都在搜捕,那麽舅舅一定是出事了吧。

    “如今形勢未明,傳我命令下去,府內這幾日都不如出入。國公爺你要加強府中守衛,免得有人趁著這京城亂局,便渾水摸魚。”裴老夫人立即打斷了她,沉聲說道。

    裴延兆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隻是他平日裏就是個富貴閑人。雖說不喜歡長子,可是架不住長子太過出息了。如今真遇到事了,心底第一個想的,還是出了院門的長子。

    可話剛說完,就聽到有人來回稟,說是外頭有人敲門,據稱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來請郡主入宮一趟。

    謝萍如當即便道:“我就說,我方才便說了。如今連五城兵馬司都來拿人了。”

    “閉嘴,”隻聽裴老夫人怒斥一聲,而一直坐在上首的紀清晨,則是緩緩地掃了謝萍如一眼。

    紀清晨冷哼一聲,不屑道:“我乃是皇上欽賜的元曦郡主,若是想拿我,請了皇上聖旨來,我便二話不說。若是什麽都沒有,便想叫我跟著走,簡直是癡人說夢。”

    裴延兆沉默不言,謝萍如則是因被老太太訓斥過,不敢再說話。

    倒是二房和三房,紀清晨緩緩掃了過去。二房的兩位長輩素來在家中都是透明人,倒是三房的裴延光夫妻兩人卻是神色一凝,裴延光首先說:“郡主說地極是,這些所謂五城兵馬司的人,還不知是奉了誰的令來呢。若是咱們開了府門,叫他們闖進來,到時候咱們這一府老小,隻怕都沒了保障。”

    “老三說地極是,”卻不想裴延兆在此時點頭。

    裴老夫人瞧著兩個兒子,心中大感欣慰,點頭說:“此話才是正理。”

    謝萍如還要說什麽,裴老夫人就已經吩咐裴延光去調集裴家的護院。說來裴家的護院在京城也是十分出名,定國公府這種以軍功立身的家族,便是家中的護院都是個中好手。戰時便能拿槍上陣,如今休養生息時,便是家中護院。

    這些人共有八百人,平日裏他們可能是園丁、是花匠、是最普通的雜役,可是待到了此時,卻又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裴家軍。

    五城兵馬司的人大概沒想到,定國公府的人居然能有這樣的膽子,居然敢拒不開門。於是他們便在門口叫囂辱罵,更有人要上前撞門。

    可裴家有護院在,自然不畏懼他們這麽一小支隊伍。

    紀清晨瞧著外麵的辰光,煙灰色天空猶如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詭異氣息。既然柏然哥哥不在宮中,那麽就是說,現在他們還有一絲生機。隻要柏然哥哥能及時趕到城外的大營,召集大軍反攻京城,到時候必能救出舅舅和舅母他們的。

    昨日裏她派人送信回家,晉陽侯府那邊並未有人派宮人,紀家自然就更沒有。

    隻是現在門外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圍住,也沒辦法出門去詢問消息。

    如今,她能做的,也隻有等待。

    好在兩個小家夥一直都還算安分,昨日珠珠嚎啕大哭之後,便有些懨懨的。不過身子倒是沒什麽大礙,今日她把兩個小家夥放在羅漢床,卻是乖巧可愛地很。

    就這樣一直入夜,門外五城兵馬司的人雖持續叫罵,可定國公府就是不開門。他們似乎也沒接到要強闖的命令,是以也一直守在外麵而已。

    也不知為何,紀清晨總覺得今夜會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於是到了戌時該上床睡覺的時辰,她也是和衣坐在羅漢床上。她未睡下,丫鬟們自然不敢睡。

    待到了戌時末時,她似乎聽到一陣吵嚷聲,隻是這聲音若有似無,又像是從極遠傳來的。

    所以她立即抬頭問:“杏兒,香寧,你們可聽到什麽聲音?”

    杏兒是一臉茫然,可是香寧倒好像是聽到了一般。就在此時,突然一聲炸開的巨響,紀清晨一下便從羅漢床上站了起來。這聲音大概太過巨大了,便是連睡在裏屋的兩個小家夥都被吵醒了,沒一會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

    紀清晨趕緊進屋,兩個奶娘已經把孩子抱了起來哄,可誰知那吵嚷聲卻是越來越大。仿佛在一直朝著這邊來一般。

    定國公府的宅子乃是賜的,自打開府便一直在此處,也是極靠近皇宮的。所以也可以換句話說,這聲音並不是朝著定國公府來的,而是朝著皇宮去。

    一想到這裏,紀清晨便忍不住心中狂跳起來,難道是柏然哥哥領兵打回來了?

    這一夜隻怕對京城所有的人來說,都是漫長的。因著舅舅登基的時候,除了為了給親爹爭名分之外鬧騰了一場,其他都是風平浪靜地度過。是以京城人民都不知多久沒瞧見過,天家為了皇位鬧騰地你死我活地場景了。

    如今乍然來了這麽一場,卻是叫所有人都心中彷徨。

    裴家的男丁今日注定是沒法子睡了,各個都起來,這會自然是男人都衝在前頭了。

    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打殺的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紀清晨熬了一夜沒睡,就守在兩個孩子跟前。後頭她幹脆把孩子們都抱到了床上,自個和衣坐在旁邊。

    因著打殺聲音小了下去,她冷不丁地翻了迷糊。剛閉上眼睛,就被一個巨大的撞擊聲嚇醒了,待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一身戎裝的裴世澤,站在她的眼前。

    紀清晨眨了眨眼睛,可麵前依舊站著的是他。

    她張著嘴,半晌才喊了一句:“柿子哥哥?”

    裴世澤大步上前,便把她一把抱在懷中。她聞著他身上濃濃的硝煙味,還有那揮散不去的血腥味,可是他寬闊的肩膀卻讓她無法抑製地顫抖。

    “柿子哥哥,你怎麽回來了,”紀清晨帶著哭腔地問,先前壓抑在心中的彷徨和忐忑,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她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懼,都隨著他的回來消失殆盡。

    先前他不在的時候,她便是為了一對兒寶貝,都必須堅強。可是如今他回來了,她自是抱著他,幹脆哭個痛快。

    這哭著哭著,她竟是不知自己昏睡過去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就見外麵還是蒙蒙亮的,她有些詫異。還是香寧進來瞧見她起身,這才驚喜地說:“郡主,您總算醒了。”

    待香寧告訴她,她已經足足昏睡了一日,紀清晨這才詫異。

    隻是她立即問道:“世子爺呢,他是不是回來了?”

    她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呢,好在香寧立即歡喜地點頭,說道:“世子爺回來了,而且他還把雲二先生請回來了,如今正進宮給皇上治病呢。”

    紀清晨這才疏了一口氣。

    等裴世澤回來的時候,紀清晨正在等著他,他一進來,她就吩咐丫鬟傳膳。

    紀清晨起身去迎他,柔柔地挽著他的手臂,“咱們邊吃邊聊。”

    裴世澤攬著她,倒是溫聲問:“可是睡飽了?”

    紀清晨隻覺得丟人,趕緊問他:“舅舅身子如何了?柏然哥哥回來了嗎?還有舅母與太子妃她們都還好吧?”

    見她這麽多問題,裴世澤輕輕一笑,扶著她在羅漢床上坐下,待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後,才說道:“皇上的龍體已安康了,那毒雖說厲害,但好在雲二先生及時給皇上施針了。太子爺與景然也順利回宮了,皇後娘娘與太子妃一切都安好。”

    紀清晨卻有滿肚子的疑惑,為何康王就突然發難了呢,怎麽舅舅就中毒了呢。

    好在裴世澤也沒賣關子,將詳情告訴了他。原來就連他去福建都隻是幌子而已,長孫家所謂的殺良冒功,皇上是一丁點都不相信。正好又有汝南侯府的事情,隻是這件事過去這麽多年,證據早就湮滅。

    所以他們幹脆就使了一計,想叫當年涉及此事的主犯,自個跳出來。

    可是沒想到這些人竟是喪心病狂,直接會逼宮篡位,就連康王都上了他們的賊船。

    “沒想到張晉源居然也有份,”紀清晨驚歎道。

    其實當年所謂的殺敵冒功根本就不是真的,隻是汝南侯功高震主,皇上本就看他如眼中釘。可偏偏汝南侯深受百姓愛戴,朝中也有不少忠臣一直都鼎立支持著他。於是當時還並不是首輔的郭孝廉便聯合在福建鬱鬱不得誌的張晉源,演了這麽一出。

    人竟是張晉源帶著殺的,最後嫁禍給了汝南侯。

    其實這個計謀並不算高明,但最可悲的是,先皇選擇了相信。

    於是汝南侯府一百多口人命,便這般沒了。

    紀清晨聽到心中又酸又澀,就因為功高震主這四字,便斷送了一代名將的性命,著實是可悲可歎。

    “那舅舅又為何會中毒呢?”這是紀清晨有些不明白的,這次要不是舅舅突然中毒,隻怕張晉源和康王他們的陰謀也不能成事。

    裴世澤麵色一沉,說道:“是殷月妍將毒下在了安靖太後賞給皇上的茶盞上,好在皇上也隻是用那茶盞喝了一點兒茶水,隻是昏迷,並未危機性命。”

    “殷月妍?”紀清晨目瞪口呆,她為何要這般做,要說舅舅登基以來,從未虧待過她們母女啊。

    裴世澤說:“她與陳修的醜事被康王的人抓住,於是他們便威脅殷月妍這般做的。”

    紀清晨呆愣住,好半晌才咬牙怒道:“好一對狗男女。”

    這一場叛亂來地快,但被消滅地也極快。隻是這後續卻扯不盡地事情,最後皇上到底還是舍不得殺了康王,隻是奪了他的王爵,終身圈禁在康王府。

    倒是對郭孝廉、張晉源這些人,皇上可是一點兒都沒心慈手軟。

    而紀清晨後來才知道,那日阻止她進宮的人,竟是紀寶芙。隻是她是用左手寫字,所以紀清晨這才沒能認出來。至於她從何處得知的消息,紀清晨也能猜測個大概。

    也因著這樣,她來找紀清晨,希望她能在皇上跟前,替喬策求情,留他一條性命時,紀清晨答應了。

    她一生都不喜歡紀寶芙,以後大概也不會多親近,可是這一刻卻能感覺到她喜歡一個人的心。

    紀寶芙幽幽地望著外麵的天空,隻說了一句話,不管如何,活著總是好的。

    **

    兩年後

    京郊城外,一座修建地極華麗地陵墓前,一家四口正規規矩矩地行跪拜之禮。

    “晉時、晉璿,這便是你們的曾外祖父,他與你們的曾祖父一般,都是咱們大魏朝赫赫有名的戰神,”裴世澤筆直地跪在地上,看著墓碑上的字。

    皇上給汝南侯府平反之後,給汝南侯修建的陵墓也終於建成了。

    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安息的吧。

    兩個生得玉雪可愛的小家夥,都是板著臉,認真地聽著他們爹爹的話。隻是紮著花苞髻的小女孩,眼珠卻狡黠地轉了轉。

    等他們祭拜之後,裴世澤知道他們難得出來,便幹脆領著他們到附近裴家的莊子上轉轉。

    一路上,裴晉璿便靠在紀清晨懷中,用軟萌的小奶音,說個不完。倒是對麵坐著的哥哥裴晉時,反而是規規矩矩的模樣。

    等到了莊子上,紀清晨領著他們在河邊的草坪上玩耍。這還沒一會,珠珠便鬧著要去搶時哥兒手裏的東西,紀清晨遠遠地瞧著,輕斥一聲:“裴晉璿,你若是再搶哥哥的東西,娘親便要生氣了。”

    珠珠是個嬌氣包,旁人都會慣著,也總有人說哥哥應該讓著妹妹。隻是紀清晨卻不想偏心太過,畢竟這小姑娘可是個極能順杆子的,反倒是時哥兒總是吃她的悶虧。

    裴世澤站在她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肩膀。紀清晨不好意思在孩子們麵前這般與他親近,正要推他,卻聽他說:“沅沅,過些時日你陪我去真定吧。”

    “為何?”紀清晨有些詫異。

    裴世澤微微一笑,問道:“你就不想再回咱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瞧瞧?”

    回到夢開始的地方。

    這一生,不管是對他來說,還是對她來說,都是一場美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