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牧奴(大力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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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間的雲中草原,青草早已破土而出,給起起伏伏的平地和山丘鋪上了一層綠毯。

    天高雲淡,一眼望去,好像能望到天地盡頭。

    頭一次來草原的人,都會感受到它獨有的壯闊和靜美。

    但多數去過草原的人,就再也不會想到那裏去了。

    草原的美是單調而枯燥的,而且,這裏除了青草和蜿蜒而過的河流,就沒有任何對人類有所意義的東西了。

    草原的風很狂,一年中能吹多半年,草原的雪很大,下完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白色,草原的冬天很冷,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但你要問大業十年的雲中草原如何如何,那麽很多人會告訴你,很亂,非常亂。

    從大業十年的春天開始,一直亂到大業十一年。

    造成混亂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突厥人南下牧馬了。

    其實,對於生活在雲中草原南部的一些部族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隋人曾經占據過這裏,那麽他們就像隋人臣服,突厥人來了,也沒關係,他們會向新主人獻上忠誠。

    生活在大隋和突厥夾縫中的他們,沒多少選擇的權利。

    這些年,大隋和突厥休戰,讓這些零散的部族有了些喘息的機會,生活的還算不錯。

    於是,這裏也就成了流浪者的家園。

    匈奴人的後裔,契丹人的旁支,柔然人的奴隸,黨項人的叛逆,被隋人趕出來的鬥爭失敗者,等等等等,都在這裏聚族而居。

    不過到了大業年間,他們的日子又艱難了起來。

    大業三年,隋帝楊廣率領數十萬人北巡榆林,無論是隋軍邊將。還是突厥人,好像突然就對這些部族產生了興趣,強令他們交出牛羊,以供北巡大軍進食。

    大業五年。一直比較溫和的啟民可汗死了,突厥人換了新的可汗,開始了一番動蕩。

    於是雲中草原更亂了,缺乏食物的部落,為了爭奪草場。水源,羊群,人口,開始了相互廝殺吞並。

    自此,東起奚人草原,西到大河的草原上,都是這些缺衣少食的部落掙紮求存的身影。

    他們騎著戰馬,揮舞著彎刀,爭取著一切可以爭取的東西。

    強大的可以繼續行走在太陽之下,弱小的。隻能在戰死或者成為奴隸之間進行選擇。

    很多部落北遷,成為突厥諸部的奴部,不願意的,便會陷入到生死存亡的邊緣。

    這就是雲中草原,永遠充斥著爭鬥的殺伐之地。

    而在隋大業十年,雲中草原上的壓迫與反抗,殺戮與求生的戲碼,一下便來到了處。

    羊群徜徉在一處山丘下麵,悠閑的啃著嫩綠青草。

    山丘之上,嘎嘎將牧鞭插在地上。仰躺在那裏,看著天空發呆。

    在山丘上,可以看到遠處的河流,和駐紮的河流旁邊的帳篷。那是嘎嘎所屬的部落。

    嘎嘎從出生到現在,已經在草原上度過了十五個冬天,而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他生下來就是奴隸,不配擁有名字的奴隸,隻因為生他的時候。一群烏鴉在不停的叫,於是,部落中就多了一個叫嘎嘎的牧奴。

    這種倒黴名字,要是擱在隋地,一定會笑掉人們的大牙。

    但草原人不管這個,反而,嘎嘎認為這個名字很不錯,烏鴉本就是草原上生命力最為強悍的生靈之一。

    天空很藍,風也不大,太陽暖烘烘的照在身上,鼻端問著青草的芬芳,嘎嘎漸漸閉上眼睛,感受著其中的寧靜和安詳。

    作為一個奴隸,這樣的時候可不多。

    這還得益於部落裏強壯的戰士們出去幫助另外一個姻親部落打仗了,不然的話,每次放牧,他都隻能跟羊群呆在一處,不然的話,就要挨鞭子,挨餓。

    嘎嘎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但當他漸漸長大,他就知道,自己很聰明,也很強壯。

    他現在不但能流利的說出突厥語,而且,還能說隋人的漢話,如果讓他見到那些傳說中優美的文字,那麽他一定也能學會。

    他也非常強壯,現在的他,已經能輕鬆抱起一隻大羊了,甚至於能抱著羊跑很遠,如果給他一把刀,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戰士。

    可惜,他是奴隸,他所有的聰慧,都會被視為詛咒,所以,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無數次的叮囑他,不要顯得那麽機靈,頭領家的孩子,會嫉妒的殺死你的。

    來自母親的忠告,讓他活到了現在,可惜,他再也見不到母親了,在上一個冬天,母親在冰冷的羊圈中,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不管他流多少淚,怎麽擁抱母親,向神明發出用生命作為代價的祈禱,母親的軀體都變得好像冬天一樣冰冷,從此,他知道,神明不會在意一個奴隸的祈求,他更願意照顧那些頭領貴族們。

    親情在那一刻斷絕,信仰在那一刻崩潰,嘎嘎覺得,等自己再長大些,他會毫不猶豫的拿起彎刀,殺死這個該死的部落中所有人,是的,所有人。

    如果可能的話,有那麽一天他也會向神明發起挑戰,將部落的人們所信奉的神靈斬落塵埃,萬劫不複。

    寧靜和安詳不再眷顧於這個心靈中充滿了仇恨的家夥,於是嘎嘎憤怒的向天空咆哮了幾聲,卻毫無意外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助。

    也許是他的不敬,惹怒了神明,地麵竟然細微的震動了起來。

    嘎嘎扭曲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得到回應總比無視要強多了,不過下一刻,他就明白了過來,晃了晃腦袋,重又坐倒在地上,張望著四周。

    應該是那些出去的戰士回來了,或者是一群路過這裏的野馬,鹿群什麽的。

    很快,一些人影就出現在他視線之內。

    白色的皮袍子,圓頂翻毛皮帽子,翹頭皮靴,飄揚在風中的狼尾,披發結辮,突厥人。

    這隻是一小隊的前驅,很快,在他們身後,一群群的戰士出現了,他們散開在草原上,好像網一樣向這邊奔馳而來。

    嘎嘎數不清他們有多少,因為太多了,非常多,比他放牧的羊群還要多。

    嘎嘎慢慢的站起身,靜靜的看著,沒有驚叫示警,他回望身後的部落,臉上卻升起了詭異而又殘忍的微笑。

    突厥騎兵風一般的從小丘下奔馳而過,驚散了小丘下的羊群。

    有人抬頭看了看小丘上的孩子,沒有理會。

    部落中的人們,已經被驚動了起來。

    從小丘望下去,部落中的人們雜亂而無序,不用等多久,嘎嘎就興奮的看到,突厥騎兵奔馳進入了部落,一個個人被他們毫不猶豫的砍倒在地。

    其他人,繞著部落開始奔馳,將任何逃出部落的人射下戰馬。

    讓人奇怪的是,這樣強大而又眾多的戰士,卻還是讓兩個人騎馬逃了出來。

    嘎嘎看的很清楚,逃向這裏的是科思力和他的兒子卡孫圖。

    兩個他極為痛恨的家夥,他兒時的玩伴,一個在他眼中,如同精靈般的女孩兒,被科思力收入了帳篷,然後又交給了他的兒子。

    當有一天,他放牧的時候看到了她的屍體,像所有的奴隸一樣,被扔在草原上,任憑禿鷲啄食。

    當他看到是這兩個家夥逃出來的時候,他憤怒的跺了跺腳,毫不猶豫的抓起牧鞭,連滾帶爬的下了小丘,迎著兩個人衝了上去。

    離的近了,他揮舞著牧鞭,就像趕羊那樣,一鞭抽了下去,將卡孫圖抽下戰馬。

    他翻滾著躲過戰馬的衝擊,然後跑過去,像野狗一樣和卡孫圖廝打在了一起。

    廝打中他一口咬掉了卡孫圖的耳朵,並趁著卡孫圖慘叫的功夫,將卡孫圖死死壓在身下,努力的將人翻過身去,像部落裏的那些戰士平時運用的技巧那樣,壓住卡孫圖的腰,使勁的向後掰他的腦袋。

    仇恨賦予了他莫大的力量,哢嚓一聲,他一下就掰斷了對方的腰。

    然後他像兔子一樣竄起來,躲過調轉馬頭回來拯救兒子的科思力射向他的箭矢,毫不畏懼的向對方衝了上去。

    這次他沒那麽幸運了,縱馬而來的部落貴族,憤怒而又不失熟練的抽出彎刀,借著馬速,揮刀斬下,根本不容他有任何的躲閃和反擊。

    但這次,這個叫嘎嘎的倒黴孩子終於迎來了幸運之神的眷顧,一支利箭射過來,準確的一箭射穿了貴族的咽喉,將他射下了戰馬。

    死裏逃生的牧奴沒產生多少害怕的情緒,他像狼一樣低沉的咆哮著,歡呼著,竄過去撿起鋒利的彎刀,好像害怕別人跟他搶一樣,迅速跑到貴族身邊,一刀一刀的斬向他的脖子,直到將人頭砍下來,拎在手裏。

    沒有頭的人,才再不會複活,也將永遠找不到回家的路。

    然後如法炮製,又去割下了另外一個人頭,弄的渾身是血,好像從地獄走出來的鬼怪一樣的牧奴,這才消停下來,頗為茫然的愣愣看著疾馳而來的救命恩人。

    “俺叫嘎嘎,您如果收下我,我會用我的命來保護您,隻要嘎嘎在,今後不會再有敵人能靠近您的身邊,不會再有敵人能逃出您的視線之內。”

    當著許多突厥人,他卻說的是漢話,一個聰明的家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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