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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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呆呆看著他,心中百味雜呈,想著這大半年來,自己一路南行,表麵上堅強灑脫,實則一顆心飄飄蕩蕩無所依靠,白天忙忙碌碌尚不覺得,往往夜深人靜之時,思念傷心便如潮水湧來無法遏止,常常淚濕羅巾夢不成。
    原來所有的一切均是一場誤會,是自己錯了,自己錯怪了他,才讓兩人天各一方,才讓自己徒生傷悲。
    一時間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搖搖頭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將涕淚蹭在他身上。
    李仁懷寵溺的擁著她,輕撫著她柔順的黑發,一時間房間裏隻有木槿斷續的抽泣聲和玄月沉重的呼吸聲。少頃,木槿方帶著濃重鼻音問道:“你當初為什麽不說清楚,還同意我孤身遠走,害人家整日傷心難過!”
    李仁懷聲音溫柔如二月春風:“那時劉晟睿風頭正旺,我又不知府中內奸是玄月一人,還是有其他同夥。我不敢冒險將你留在京中,讓你身處危險境地,是以你提出離開,我便順水推舟讓你走了。”他眉梢眼角湧起笑意,如冰雪初融般動人心魄,“不過我並不是讓你孤身漂泊在外,我從來都沒有離開你,還記得商隊的杜大哥嗎,槿兒難道沒覺得他這名字有些蹊蹺?”
    木槿看著他深邃如夜空的眼睛,低頭念叨:“杜革、杜革。”驀然間恍然大悟,抬起頭來,眼中盡是欣喜之色,“這兩個字合起來便是槿字!杜大哥原來是你!是說我隱隱覺得他像你,還以為自己思念太甚,胡思亂想所致!”
    李仁懷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哈哈一笑,眼眸如星辰璀璨:“不止如此,你後來在清水鎮住了下來,生病去請朱大夫,也是我求他換用了我的藥。後來瘟疫橫行,我不得已必須去疫區,方才離開了你,把你托付給江師兄,讓他在此間相機行事。”
    他目中盡是得色,從腰間取出折扇,“唰”的一聲展開,輕輕搖了起來。此時春冬相交之際,河風從窗邊吹進來,頗有些寒意,他如此行舉動實是做作。
    木槿聽他之言,心下極是感動,眼中便有的酸澀之感。忽見他如此輕狂之舉,不由伸指在臉上輕輕刮了幾下,正想打趣他附庸風雅,愰眼見那扇麵上的字甚是眼熟。
    奪過來一看,卻是一支小令“暖煙香靄,殘燭影煌,潺潺隻照花雲舫。
    一時記起,倚閣窗,數經風月名難忘。源起何時,緣起何方,泊浪徒悲傷,山石空等草木荒。”再看扇墜,也是錦雲坊所出之物,正是那日朱大夫選走的那枚。
    木槿眼中瑩瑩淚光閃動,抬起眼來定定的看著他:“是說一切都那麽湊巧,我還以為是老天爺垂憐,卻原來是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李仁懷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攜了她的手笑道:“如今此間事已了,我們走吧!我讓掌櫃備了你最喜歡吃的鬆鼠桂魚。”
    玄月突然見到木槿,根本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見兩人濃情蜜意訴說別情,幾疑是夢。此時兩人攜手從身傍走過,方從震驚中醒轉,心中既痛且恨,掙紮著爬起來,運氣於掌便欲拍向木槿,誰知一提氣,隻覺丹田中空空如也,驚懼之下咬牙催動內息。下腹猛的一痛,嗓子一甜,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血來,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木槿聽見響動回去身來,見她伏在地上不住喘氣,嘴角上殷紅血痕極是刺眼,便欲上前相扶。李仁懷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回身側,聲音冷冽如寒冰:“你功夫盡廢,若就此靜氣修養,尚能像尋常之人頤養天年,如若不然必將不良於行!”說罷也不看她,擁著木槿下樓去了。
    木槿心中不忍,悄聲問道:“你不管她了?”
    李仁懷看她一眼,點點她的鼻頭,歎道:“你難道忘了她對你我做了些什麽?”
    木槿低聲道:“我雖恨她害我們沒有拜成堂,此時瞧著她也怪可憐的,再說你我不是好好的嗎?”
    李仁懷握握她的肩,輕笑一聲,戲謔道:“莫非槿兒是想叫我收了她,以後讓她為你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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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想得美!”
    李仁懷哈哈一笑,溫言道“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她自有她的去處。”
    兩人攜手回到“錦雲坊”,趙緯林一見李仁懷,心下便覺別扭,見他一手挽在木槿的腰間,不由沉下臉一掌向他拍去,口中喝道:“你這個負心漢,快快放開木姑娘。”
    李仁懷右手緊擁木槿,一個旋身將她護在身後,左掌單掌接下他這一掌。
    雙掌“呯”的一聲碰在一起,趙緯林頓覺得手掌發麻,騰騰退後兩步方卸下李仁懷這一掌的力道,心中不由暗自驚歎他年紀輕輕,武功卻是如此高強。
    李仁懷不願與他糾纏,剛剛一掌已用一七成功夫,果然對他造成了威懾。見他神色間遲疑不定,便淡淡一笑道:“趙兄別來無恙,我與槿兒本是夫妻,我此番來是接妻子回家,何來負心之談?你不信,盡可問問槿兒。”說罷麵含笑意看向木槿,木槿回之一笑。
    付氏夫妻聽得動靜,出來一看,卻聽到如此駭人聽聞對話,原來這仗義疏財的木公子竟然是個美嬌娘,一時麵麵相覷怔在當地。
    趙維林見兩人神情極是親密,心中頓時空落落的,隻覺這段時間以來所付出的一切都變得卑賤而可笑;自己對木槿的那一絲執念,便如繃緊的弓弦,“啪”的一聲斷裂開來。
    木槿見他神情拓落,輕歎一聲,與李仁懷對望一眼,上前溫言道:“趙大哥,我和夫君之前是有些誤會,如今已盡釋前嫌,他千裏迢迢前來尋我,我這便要跟他回去了。這間錦雲坊,我就此送給趙大哥,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如今順娘她們幾個繡娘的手藝也是不錯,盡可以撐得起這間繡坊,趙大哥到是無需多慮。”見趙緯林隻定定的看著自己並不回答,不由有些難過,低聲道,“趙大哥若不喜歡這坊,盡可隨意處置。”
    說完不再理他,回身拉起李仁懷,回房收拾行李。
    木槿此間物品不多,平日裏穿戴的也多是男裝,此時便棄之不要,隻收了貼身衣物和要緊之物。少頃,李仁懷提著兩個包袱,與木槿一道走了出來,卻見趙緯林正候在門口,他見木槿出來,臉上浮起笑容,隻是那笑容中有著深深的寂寥,讓人看著隻覺心酸,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木姑娘請放心,我定會好好打理此間。”他抬眼盯著李仁懷,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日後姑娘若過得不開心,盡可到這裏來,你還是這錦雲坊的主人。”
    綠暗紅稀四月天,榆錢鋪徑撒青氈。
    四月十八,辛豫郡天空異常明朗,恒河兩岸的柳樹正是枝茂葉盛之際,青綠的柳枝垂到江麵,清風徐來,惹得江水泛起一圈圈漣漪。清晨的陽光透過柳林,給每一枝柳條渡上一層金光,不時有成雙成對的彩蝶上下翻飛,穿行其間。
    今日,皇上欽封的逍遙侯、回春堂的少主李仁懷將迎娶嬌妻,回春堂上下張燈結彩,門內門外都貼著大紅的囍字,戲班從早起就後園唱開了,前來賀喜的人陸續到來,李老爺身著黑色團花錦袍在門口相迎接,一眾徒弟、藥童忙裏忙外招呼客人,一派喜氣洋洋。
    李家在辛豫郡本就頗有聲望,李侯爺娶妻的消息早在一月前便傳遍了辛豫郡。去年李仁懷在南部醫治瘟疫的義舉令辛豫人頗覺得長臉,後來得知他少年封侯,更成了辛豫郡的驕傲。多少適婚女子,都想要嫁入李家,嫁給那儒雅俊朗的少年侯爺。上門說媒之人,把李府門坎都磨玉了,得到的消息卻是侯爺已有婚配,不日將要完婚,至於這女家是誰,卻不得而知。
    好事之人多方猜測,認定這新娘必定是京中權貴家的女兒,否則怎入得了侯爺之眼?昨日,京中有皇城宮侍騎著高頭大馬來到辛豫,由郡府刺史吳大人親自陪著去李府宣旨,送來皇上親書的“珠聯璧合”四字燙金匾額,加封其尚未過門的妻子為二品誥命夫人,賜鳳冠霞帔。
    此時,那“珠聯璧合”燙金匾額便高高懸掛在李府正堂,晃得人眼睛發花,更證實了新娘若非皇親國戚便是權臣之女的想法。
    侯爺娶親,所娶之人是欽命的二品誥命夫人,這在辛豫郡是千載難逢的大事。城中百姓早早便湧向街道觀望,看著身著紅色喜服、胸帶大紅花、風神俊秀的新郎官,騎著一通體黑亮、神駿非凡的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花轎,一路放著鞭炮、吹吹打打的直奔刺史府而去,原來新娘子竟是從刺史府中出嫁。
    滿懷好奇的辛豫百姓將刺史府門前圍得水泄不通,隻想看那新娘子模樣。不多時,喜娘扶著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出來,眾人瞪大眼睛,卻見大紅的蓋頭將頭臉遮的嚴嚴實實,隻見得那娉娉婷婷的纖細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