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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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 料理後事的銀錢哪裏來?”趙大石因為是外姓, 在村裏一向也是蔫頭耷腦的,可往常吃點虧也就算了,薛大豆這一家可是大石。他們倆的喪屍, 還有他們家裏的那兩個孩子,那可怎麽辦?

    他這一說話,那憨厚的十七郎也站住了:“對啊, 族長,一副棺材少說也要三吊錢呢。”

    薛昌金臉色頓時由青變黑:“自有族裏出錢, 難不成是還會欠了你們銀錢嗎?”

    趙大石憨厚一笑,把大手伸過去了。薛昌金說來說去,不還是沒有提要給他們錢嗎?況且這所謂的“族裏出錢”……嗬嗬!

    薛家村的水渠便是族裏出錢, 確實讓族長家的地,與村子裏的祭田越發的好了。可修水渠花費的錢糧,卻都分攤到了村民的頭上。便說趙大石家的田地,離著水渠八丈遠們,便是連水汽都蹭不上, 卻也加了三成的稅。

    而祭田的收入, 按理說是養活族裏的鰥寡孤獨, 可這麽多年來,也沒聽說村子裏的老人和寡婦得了什麽好處了。到是祭田收獲的時候, 那一袋袋的稻米和小麥,眼看著都進了族長家裏。

    薛大家:“老二!去取六吊錢來!”

    “族長,不是我們貪這幾個錢財, 但這給人料理後事,隻有兩幅棺材可是不成。且大豆家還有兩個娃娃呢,那可是要如何?”

    “那兩個娃娃便送到城裏育幼院去好了,若運氣好,還能有仙人給他們講學,若不是孤兒不得進,我都想將自己的孫兒送進去。我知道大石是實誠人,不會做貪人家下葬銀子的事兒,可是這幾年年景太好,糧食賣不上價錢,宗族裏也是沒有餘錢。其餘的,各位都是街坊四鄰的,能湊一把是一把。”

    “……”村人們都看著薛大,他們憨厚老實,可他們不傻。可是……他們也懦弱並且奉行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且畏懼宗族的力量,憤怒隻是在他們的眼睛中一閃而過,就再沒有旁的動靜了。

    楚遠嵐蹲在邊上,這就是標準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甚至若是有人站出來質疑薛大,這些人反而還會與薛大站在一處,維護這個老混蛋的地位與權力——這就是一群可憐、善良,但又愚昧的尋常人。

    趙大石這回沒說什麽,拿了錢跟著十七郎抬著薛大豆婆娘的屍首走了。

    薛二卻與楚遠嵐依舊在這聽著,原來薛大召集眾人來,也是為了野豬禍害了田地的事情。他不但要薛家村每戶都出一個壯勞力給他家的田補種秧苗,還說要祭田裏的收成是必然不成了,可是他們薛家村還得向上交糧納稅,得養活村子裏的鰥寡孤獨,這些都要錢,所以今年大家的租子還要再升一成。

    薛家村的租子,從來隻見升不見降的。

    可是這幾年加來加去,租稅已經到了七成,再加一成,八成租子……

    有懦弱的女子,當場就哭起來了。他們是靠近紅柳城很近的村子,按理說應該生活不算壞,可是如今成年的婦人、男子都麵有菜色,小孩子一個個麵色枯黃腦袋大肚子大,四肢卻如蘆柴棒,老人們更是一個個彎折了腰。自家省下三成的糧食,一家人還勉強能活著,兩成?那可真是要人命了。

    “我家沒有壯勞力,就有個肉蛋,裏正看著,它成不成?”

    “汪!”

    這該說是挺可笑的一個場麵,可是沒人笑得出來。幾個同樣家裏沒有壯勞力,或女人帶著孩子,或孤寡老人的也站了出來紛紛說“我家沒狗,但我這老頭子還有兩把子力氣。”“我家孩子還比不了那狗子大呢,但我這女人倒是還能下地插秧。”

    明明該是熱情的踴躍報名,可如今這場麵,真是讓人心裏不是滋味。

    可薛大卻還真是大氣,哈哈一笑:“那便說好了,明個一早,我敲鑼,大家夥便出來補苗吧。”

    “族長!”

    “薛二,怎麽?還有事啊?”

    “族長,我這把老骨頭交不起租子,幹脆我如今就把地給你,抵了今年的租吧。”

    “二爺!”有那善心的村名大驚之下叫了出來。實在是老馬死了,薛二看著也不是有個什麽積蓄的,那地租子再怎麽高,至少也有點嚼頭。

    薛大滿臉的輕蔑:“好!不過,那地在你手裏這許多年,地力怕是都傷著了,你給了我地,是抵了今年的租子,傷了地力卻還要賠償我。我也不多要,便給我九吊錢吧。”

    這可好,剛送出去六吊錢,這卻收回來九吊錢,滿打滿算薛大還賺了三掉錢。

    “薛大!”有村裏的耆老實在看不下去,可剛喊了一聲,薛大一眼瞪過去,這耆老嚇了一跳,把嘴閉上了。

    “不過小老兒如今沒錢,還請寬限幾日。”

    “寬限幾日如何夠?我看就到冬至那日再說吧。薛二你若是沒錢我也不如何你,就是把你那破房子遞給我當牛棚好了。”

    楚遠嵐是見著啥叫地主惡霸了,他剛從地球傳過來那陣看有些書上淨是給地主洗地的。說地主不善待佃戶,那好佃戶就去其他家種田……

    這可就是想當然了,當人口比較少,土地比較多的手,地主當然會用好福利留下好佃戶。可是當人口越來越多的時候,情況還是這樣嗎?你不來給我家種地,自然有旁的人來。你嫌棄地租高,自然有不嫌棄的,本地的佃戶不給我幹,我去找流民。

    隻要一個地區的一個地主漲了地租,這個地區的其他人也會相繼跟風,因為擔心自己比別人賺的少了。即便有一兩個心善的人意圖堅持,這些“個別人”也會遭到同地位人的集體鎮壓。他們要麽是同流合汙,要麽……

    就跟賣方市場,變成了買方市場一般。╮(╯-╰)╭夏天來了,我不用六神,我還有寶寶金水。

    而地主和鄉紳基本上還是劃著等號的,他們擁有財權,是道德的指向標,甚至還是祖宗家法的掌握者,這就是真正的土皇帝。

    薛二帶著楚遠嵐回了家:“肉蛋啊,我一時賭氣,竟然把你給牽扯進去了,明個我跟你一塊去。”一進門,薛二就歎氣的蹲在了地上,抱著楚遠嵐,楚遠嵐能感覺到老爺子在哆嗦。大概是他害怕明天楚遠嵐被人剁了吃狗肉吧?

    第二天,咣咣咣的鑼聲響起了起來,楚遠嵐一睜眼,外頭還黑著呢。這種天色,怕是剛過了三更天吧?

    薛二穿上衣裳,摸了摸楚遠嵐的腦袋,帶他出去了。迎麵碰上了趙大石夫婦倆。昨個三人還高興的商量著怎麽去城裏賣野物呢,這倒好,去不……哎?

    “不好啦!野豬下山啦!”

    野豬下山了,比昨天下來的還多。已經死了一個薛大豆了,薛昌金也很絕望啊,他能怎麽辦啊?把稅收調到九成嗎?那他真是要被人按倒拖死了。

    薛二和趙大石夫婦也快步朝自己的家走去,進門之前趙大石拉住了薛二:“二爺,我跟十七郎說好了今天遲些去城裏置辦棺木,如今看來正好能先走了,我順帶也把那些山貨賣掉,給二爺帶回來。”

    薛大家的禍,成了他們兩家的福。

    自此以後,這些野豬成了薛大家那些地的常客。薛大家到是趁著野豬沒來的日子,把秧苗補種上了,可是有用嗎?它們還換著地禍禍,且古怪的是隔著一條田埂就是旁人家的地,可它們就是不去。

    薛二和趙大石偷偷幹起了向酒樓出售山貨和野物的買賣,兩家的人在旁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卻越過越好。

    眼看著天氣越來越熱,薛大也是明白了野豬明顯不是自然來的,不知道從哪找了仙人。

    仙人戰野豬啊,那天全村人都出去旁觀了。甚至連缺胳膊斷腿的薛金福五兄弟也去了——眾人看了他們的樣子才發現原來隻有一老大薛金福是四肢都斷了,其他兄弟還剩下一條胳膊一條腿能動。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這些日子沒人管他們才依然能堅強的活下來了吧。就是一個個幹瘦幹瘦的,險些沒認出來。

    卻說那位仙人,拉長著一張驢臉,看見哼哼著正在水田裏刨土,啃莊家的野豬,冷哼一聲,舉著劍就衝上去了。卻見那群野豬也突然吼了一聲,成年的大野豬齊齊轉過身來,迎著他就衝上來了!

    然後……被薛二拉著朝家跑的楚遠嵐,依稀聽見一聲慘叫……

    半個月後,天空一聲炸響,一開始眾人都以為是下雨了。沒多久聽見隆隆的巨響,薛二趕緊拽著楚遠嵐出去了,聽老爺子嘴裏念叨,說是山崩、山洪。村子裏的其餘人家也都出來了,包括薛大佳的。

    薛家村全村男女老幼背著口糧,躲在村子曬穀場上,人擠人的當了一晚上嚇得發抖的鵪鶉。

    作者有話要說:  _(:3ゝ∠)_說注水的妹紙,容作者菌我解釋一下……

    我早些年寫文的時候,有些讀者表是我寫太快,說我前頭怎麽沒交代後頭就有情節出現了?其實是前頭一筆描過,看到後頭很多童鞋就忘記了。還有有些劇情我沒寫心理活動描寫,以及一些站在第三方視角的解釋,鬧出很多誤解來。

    於是作者菌就吸取教訓,盡量把細節描寫細致……

    好像這麽一說還是作者菌我的筆力問題啊,捂臉_(:3ゝ∠)_,抱歉,讓你產生了不快的想法。謝謝你一直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