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張士濤由於身份和眼界的局限而帶來的狹隘觀感的話，其實他還是有一定的真實水平的。

    雖然天朝的高校教師教授們隻要不犯什麽原則性錯誤或者牽涉到什麽醜聞，基本上都能帶著自己的職稱終老，但正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張士濤在帝都電影學院的資曆比陸陽的年紀還要長，一些基本的東西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陸陽拿給他師兄看的《修羅戰場》剪輯片段，確實是包含了動作、感情以及一部分的權謀鬥爭以及江湖上的明爭暗鬥……

    能憑借這麽短短的一點粗剪版本看出這麽多東西，張士濤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如果是平時上課的時候，陸陽少不得附和兩句，湊個趣，可當對方批評的東西是自己的作品的時候，陸陽就有點不自在了。

    “嗬嗬，師哥，我上次那個粗剪版本你看完了嗎？”還沒走進辦公室，陸陽便故意裝作沒聽到剛才的話，大大咧咧的提高聲音叫了起來，“我上次忘記跟你說了，這種未經發布的剪輯版本是不能對外流傳的……”

    還沒等張士濤開口，陸陽便頂著對方幾乎快要噴火的眼神走進了辦公室，然後和他那位師兄再次強調了一句，“師哥，上次我拿過來的片子應該沒讓其他人看吧？”

    陸陽這位師兄名叫周波，年紀和陸陽差不多大，對於張士濤這種肆意開口評價他人作品的行為本就有所不滿，雖然多少還是要給對方幾分薄麵，但既然陸陽似乎已經聽到了剛才張士濤的評價，周波也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

    於是周波先是偷偷瞄了一眼旁邊臉色已經有些難看的張士濤，故意麵露尷尬之色的回答道“小陸，這事是我的錯，剛才我正看著你的片子呢，結果看到一半的時候，臨時有點事出去了一趟，本來我已經把東西給退到了後台，應該沒人看到的，可誰知……”

    說到這裏，周波眼巴巴的瞥了一眼臉色發黑的張士濤，一副‘你懂了’的表情……

    周波的話歸納起來就一個意思你的片子我沒看好，已經被別人看過了，不過這事真心不是我的鍋，我再怎麽小心謹慎，可實在是架不住某人手欠犯賤……

    可想而知，此時的張士濤臉色有多麽的難看。

    看著這兩個家夥在自己麵前眉來眼去，話語裏夾槍帶棒，可又偏偏沒說具體的人名，張士濤當真是想發作都找不到借口……

    “看就看吧，”陸陽故作大方的一揮手，“反正不過是個粗剪版本，而且這根本還隻是粗剪版的一部分，真要說起來，裏麵的素材還指不定有多少能夠用在正式上線版本裏，對這個項目壓根都不了解的人能從裏麵看出什麽東西來？”

    看得出來，陸陽對於這位不請自來亂評價的老師也有點不滿，再加上剪輯工作進度的不順利，讓他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偏偏這個時候，被自己的兩位‘學生’損得掛不住麵子的張士濤又添上了最後的一把火。

    “陸陽，既然你也在，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吧，”張士濤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修羅戰場》粗剪片段，開口道“陸陽，當初在我的學生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畢業之後，雖然沒能掙到多大名聲，但是《盲人電影院》，《房車奇遇》，都是反映了不同社會群體的好作品，我也一直以為，我的學生當中，能夠出一個像盧川那樣能夠形成自己個人風格的導演，可……可你怎麽就那麽不自愛呢？”

    “我不自愛？”陸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張教授你這話我就有點搞不懂了，我不就是把公司的一部作品拍出來了嗎？怎麽就成了不自愛呢？”

    “我是偷了搶了，還是拐了騙了？”

    “是，小陸，我也知道你要生活，要吃飯，可咱們搞藝術的，總要有點最基本的追求吧，你拍這些嘩眾取寵的片子，難道就不考慮會給學校，會給觀眾，會給市場帶來什麽影響嗎？”

    稍微停頓了一下，張士濤繼續說道，“別的不說，就像那個叫什麽墨的，明明是個學表演的，偏偏不好好演戲，跑去當什麽導演，當導演就當導演吧，偏偏他還不好好沉下心學習，一個勁鼓搗一些不倫不類的商業片！唉！為什麽商業電影居然還能收獲高票房？而那麽多包含了人文關懷和社會思考的電影卻沒人看？市場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聽到這裏，要是陸陽還聽不出來張士濤的意思，那他跟著李墨那麽多劇組所訓練出來的察言觀色這項技能可就真的是廢掉了。

    張士濤今天一開始的時候可能是真的隻是想在自己的學生麵前秀一把存在感，體驗一下那種經驗碾壓快感，可無巧不巧的是，他所評價的正主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如果剛進門的時候，陸陽能夠忍一時之氣，唯唯諾諾一番，讓張士濤滿意而去的話，今天估計也就沒這事了。

    換在幾年前，陸陽還在折騰獨立電影的時候，說不定他還真的把張士濤的這番話給聽進去了。

    可問題是，現在的陸陽由於受到李墨的影響，早就已經把張士濤口中那些‘人文關懷’和‘社會思考’的重要性給放到了第二位。

    因為李墨曾經很正式的和他說過“電影，隻要不是使用導演自己的身家籌拍，那麽在製作和拍攝過程中，導演首先要考慮的永遠都是能不能收回投資。”

    這個世界上，像王佳衛那樣，職業生涯大半作品都無法收回投資，但是卻還是有人源源不斷的送錢上門給他拍電影的畢竟是少數。

    既然既沒有不斷送錢上門的金主，也不是超級有錢的富二代，那陸陽能做的選擇其實就很簡單了從一開始就不要考慮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老老實實的把電影拍好，等自己有了足夠的資曆再來說實現自我表達之類的東西……

    “是嗎？我隻希望那些好不容易被我們的商業電影吸引回電影院的觀眾，不至於因為看到大量飽含了‘人文關懷’和‘社會思考’的電影而被弄得暈頭轉向，最後再把咱們國內的電影票房交給漂洋過海的好萊塢電影！”

    陸陽冷笑一聲，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