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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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晏道:“你沒有暗示過她,引誘過她?”
“暗示?引誘?”周玉臣被這麽一問, 劍眉一皺, 反問道。
“我說過, 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倘若我有, 此時此刻我就不會在這裏跟你解釋了。事實上,如果我真的引誘了她,你又該怎麽譴責我呢?在你們締結婚約之前, 她仍然是自由身,追求一位未婚女士不犯帝國法。”
“你!”
周玉臣又道:“而你未免也把你的未婚妻看得太有魅力了,讓我告訴你我對那位海倫娜公主的真實感受——我從來沒把她看進眼裏, 我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麽樣。”
莊晏瞪大眼睛,自己深愛的女人, 在情敵眼裏被貶得仿佛一文不值, 這簡直比侮辱他本人還要令他憤怒。
莊晏氣得身體發抖, 握緊了拳頭,麵上卻怒極反笑, 諷刺道:“好, 很好!不愧是上將閣下!”
周玉臣本要回答他, 但看到莊晏的眼神, 除了怒氣之外, 似乎還藏著別的情緒,他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火了。
“漂亮女人上將閣下見得多了, 所以將別人珍視的東西棄之如敝履。”莊晏退後一步, “你根本不知道, 那不僅僅隻是婚約,隻是男女之情……”
這是他對一個女人的承諾,為了她,也是為了自己,放棄一個人的自由,將另一個人納入自己的人生計劃中,換來的是一個新的家人,完整的家庭。
但這些他是無法說出口的,周玉臣說的話,從道理上來說無可反駁,無從譴責。
莊晏對這個人有再多的憤怒和不滿,也不可能像個可憐蟲一樣,跟他訴說他是怎樣破壞掉他已經籌備許久的對未來的計劃。他胸口起伏了幾下,發著抖,最終什麽都沒說,轉身原路返回。
周玉臣起身大步追上去道:“等等,莊先生。”
莊晏大步跨過台階。周玉臣道:“我說話過分了,抱歉。我們到這裏本來是談合作的。”
莊晏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低吼道:“不必談什麽合作了!這一切都是個錯誤!”這個人的出現是錯誤,他的覺醒是錯誤,可笑的匹配結果也是錯誤。老天爺給他開的玩笑,實在太過了。
周玉臣道:“不,我的本意……”
他要抓住莊晏的手臂,後者卻閃身進了大廳,恰巧在此時,兩名貴婦人相攜著走出來散步,看到他們兩人,露出好奇的神色。周玉臣意識到不能讓舞會上的人看他們爭執的笑話,隻得匆匆停步,朝那兩位一邊稍稍屈身、一邊將臉藏在扇子裏打量他的夫人點點頭。
等那兩位夫人走過去,再看舞會上,哪還有莊晏的影子?
這時候周玉臣的通訊儀響了,正是愛德華王儲:“希望我沒打攪你的好事。”
“沒有。”
“那麽到露台來喝酒吧!可以請你的莊先生過來一起。”
“他不是我的。”周玉臣道,“我們剛剛不歡而散。我說了些……嗯,不大好的話。”
“哦,不會吧。”愛德華王儲道,“你確定你是去討心上人歡心的?”
周玉臣已經懶得去糾正他了。
“你說什麽了?”
又一陣風拂來,周玉臣不能一直站在門口,便仍舊走下台階,坐在剛才的石桌旁,把剛才的情景複述了一遍。
“我的老天。”愛德華王儲道,“你簡直比我還是處男的時候都不如。既然他愛那公主愛得要命,你怎麽能說那種話?”
周玉臣道:“……隻是一時衝動。”
“啊哈,該把這曆史性的一刻記錄下來。”愛德華王儲道,“以冷靜著稱的周上將居然‘衝動’了,你打仗的時候那些精準的判斷去哪兒了?總在人激動的時候潑冷水,現在遭報應了吧?”
“……”
愛德華王儲愉悅地看著好友吃癟,大手一揮:“犯了這種戰術錯誤,你今晚還是不要找人家了。就由我來會會這位莊先生。”說著打個響指,召近侍過來吩咐。
周玉臣道:“你要見他?”
愛德華王儲道:“他是莊家的繼承人,我本來就想見一見他。”
周玉臣知道這位王儲和他好大喜功的父親不一樣,政治方麵其實傾向於如今在帝國中呈現弱勢的主和派。頓了頓,道:“那麽不要和他談起我,也不要談起聯姻匹配那些事。”
他目光落在方才莊晏站的台階上,想到什麽,又道:“也不要給他酒喝,他酒量似乎很差。”
“這個時候倒體貼起來了。”愛德華王儲發現周玉臣在對待那位莊先生的事情時,有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笨拙,以及自欺欺人。
明明在意卻不承認,想要表達關心和善意,結果把人氣走了。
周玉臣出現這種狀態,可是百年難得一遇啊。想當初他年少在宮廷當侍衛官的時候,愛德華王儲可是親眼見證他怎樣拒絕愛慕者的,幹脆利落,冷麵無情。
他從那時候就表現得像一台精密的儀器,任何事都做到完美,同時又兼具人類在危機時刻的爆發力,強得有些可怕了。沒想到還會有如此笨拙的時候。愛德華王儲心想,事情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他必須見見那個莊晏。
舞池旁,莊晗和他的女伴跳完又一支舞,說說笑笑地走去大廳一側休息,就看到自家堂弟正端著一張凶神惡煞……誇張了,是布滿寒霜的臉走過,忙道:“阿晏!”
莊晏停步,轉頭看過來。
莊晗走過去道:“你這是從哪裏來?”他身邊嬌小玲瓏的女伴微笑著朝莊晏行了個禮,莊晏隻得也還禮。
莊晗道:“方才周上將在尋你。”
“我已經見過他了。”
“那你們……”莊晗從莊晏的臉色看出這次見麵仍舊是不大愉快,也就不多問了,正要在說話,忽然一名高級宮廷侍官走來,朝莊晏行禮道:“莊先生,王儲殿下有請。”
莊晏整理了表情,頓了頓道:“王儲殿下?”
“是的。”
兩兄弟對視一眼,莊晏點頭道:“我的榮幸,請大人帶路。”
侍官帶領莊晏穿過人群,來到大殿一側的露台,門掩上,人聲和樂聲便都遠去,露台上除了兩名侍官,便隻有一個坐在圓桌旁的男人,這人便是老皇帝的長子,帝國王儲愛德華·伯尼·巴托洛梅·溫莎。
“星辰庇佑您,殿下。”莊晏行禮道。
“快請坐,莊先生。”愛德華王儲靠坐在座椅上笑道,語氣是恰如其分的親切。
他抬手示意,莊晏在他對麵坐下,正好是先前周玉臣坐過的位子。
愛德華王儲看著他笑道:“久仰了,莊先生。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他讓侍官上前倒酒。
“是從新聞上聽到的吧?”莊晏道,抬手示意,“謝謝,我不喝酒,沾酒就醉。”
“不不不,你的家鄉海棠星係可是現存的兩個人類抵抗異獸的初期據點之一。對於你父親、祖父他們的事跡,我早就聽說過了。”愛德華王儲抬手示意侍官把酒拿走,咕噥一句:“還真的不沾酒啊……”
“殿下說什麽?”
“哦,沒什麽,我是說。”愛德華王儲微笑道,“我非常仰慕你祖先們的故事。”
“這真是出乎在下意料。”莊晏道,“現在帝國人對打敗異獸已經沒什麽興趣了。大家更想征服同類。”
“那隻是一種立場。”愛德華王儲道,“經過輿論的引導,讓民眾慢慢習慣了一種觀點,但隻要有心,我們的民眾也可以被引導走向另一種觀點,即便是現在,也有許多明智之士不被輿論蒙蔽,向政府提出了疑問。”
莊晏心中一動,看向愛德華王儲,這位帝國王儲已經三十三歲了,正當盛年,他上過戰場,無論是對聯邦的,還是對異獸的,也做過偏遠的星球的治理者,能文能武,深受民眾愛戴。
更重要的一點,傳聞中他似乎和他的父親不一樣,有親近主和派的趨勢,而眼下,這個傳聞似乎證實了。
“抱歉,我恐怕還是得喝點酒。”王儲笑道。
“您請便。”
愛德華王儲讓侍官倒了杯酒,便和莊晏閑談起來,莊晏雖然現在在蘇普林大學當一個閑散的教授,但畢竟當初在帝國軍事學院雙修兩個學位,主修機甲設計理論,輔修戰術分析,又擔了個“天才”的名頭,和這位軍政雙修的王儲殿下還是有不少話題可聊的。
兩人談及十年前對聯邦的一次戰役,那次聯邦煽動了帝國的叛黨,對參宿四的外圍發起猛攻。
“殿下那次帶著二十萬人在參宿四堅守了三個月,帝國上下為之震動。”莊晏道,“如果不是殿下親自留在戰場,鼓舞士氣,恐怕參宿四現在已經被劃進聯邦的版圖了。”
“那時候沒想那麽多,隻知道絕不能往後退。”愛德華王儲也有些感慨道,“可恨的是周玉臣那小子,當時他帶著五萬人守在阿倫戴爾一線,居然對我們的求援視而不見。”
莊晏頓了頓。
愛德華王儲還不覺,仍道:“雖然事後知道他是帶人到後方去斷聯邦軍的補給線了,可是當時那樣的情況,他那無動於衷的樣子,還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最鬱悶的事莫過於某人讓你恨得牙癢癢,你還得承認他是對的!”
莊晏生硬道:“周上將的戰術判斷的確出色。”
方才兩人談了那麽久,愛德華王儲發現周玉臣對莊晏的評價“很認真”實在很正確,莊晏對每一場戰役裏的人的評價都堪稱嚴謹,決不模糊,而遇到出色的戰術,也不吝盛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