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5章 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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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老皇帝,羅家的人會很願意的。
這本就是報仇。
隻要老皇帝一死,那不管是幾個皇族在敵人手裏,都不足以叫人拿著威脅。
兩撥人都去暗殺老皇帝,要是成功不了,那隻能是北夷人已經將人帶回了草原。
不過想必不會那麽快。
新帝登基比較急,很多喪事還沒辦。
就比如貴妃,此時他給貴妃上了諡號。
一般嬪妃死後都沒有,這也是殊榮。
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十六皇子,這幾個明確死了的皇子,都追封了親王。
後宮死去的嬪妃,都妥善安葬。
反正其實就是一股腦送去皇陵罷了。
到了三月底,大軍已經在雍城外,大戰一觸即發。
而就在此時此刻的亭州城中,那一位大抵早已被元人忘記的榮安公主蘇嬌月,手裏握著一個白瓷瓶,被侍女跪地死死的抱住腿。
“公主不可以啊,您不能這麽做,您會死的,您會死的!”
蘇嬌月低頭看滿臉淚痕的侍女:“起來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不要啊,您不能這麽做,等汗王回來會殺了您的,會殺了您的。”侍女不肯動。
“放開。”蘇嬌月冷澹道。
侍女終究是鬆了手。
“您何必呢?如今您是大妃,汗王對您不錯。或許過幾年,您就有孩子了,不就可以了嗎?多少人反對,您還是成了大妃,汗王對您是有心的。您何必呢……”侍女哭道。
蘇嬌月像是聽見了什麽離譜的笑話。
“有心?你真是蠢。那是因為我名義上掛著公主兩個字。北夷人要的是元朝江山,或許我這幾年伺候的好,他一時舍不得我死。但是你要明白,真的有心,他反倒不會叫我做什麽大妃。是我還有用罷了。”
“薑秀,你好好想清楚,北夷人得到了大元江山後,你我還能苟延殘喘麽?就算那時候他放過了我,失去了國和家,我的親人成為奴隸或者幹脆身死。我的故國成為了北夷人的天下。到了那一天,我蘇嬌月如何自處?”
“難道我還會感激他赫連曜留我一命,然後感激涕零的做他的女人?哪怕他喜愛我,我也不能。背負了血海深仇,我隻會與他同歸於盡,做不到,我隻能去死。”
“可是……可是當年他們輕鬆的將您送來了這裏,您……不恨嗎?”薑秀哭著問。
“我當然恨,可再恨,我也是生長於大元。蘇家對我有養育之恩。兩不相幹可以,但是我絕不會做仇人的禁臠。你別說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大紅的披風兜帽戴好:“我放你走,叫人送你回去吧。”
薑秀沒動,隻是坐在原地。
三月底的亭州,風很大。
蘇嬌月到了關押皇族女卷們的地方,倒也沒什麽人攔著她。
就她一個,大家也認識她。大妃嘛。
或許是來見見故國的奴隸。
士兵們並不太看得起這個來自南邊的大妃。
一處大院中,曾經金尊玉貴的皇室女卷們,經曆過此生想都不敢想的黑暗和折辱。
她們依舊穿著華麗的衣裳,可經過這麽多天,早已破爛不堪。
那些來自江南的絲綢貢緞,美則美矣,是最不耐磨損的。
從京城到亭州,這一路,她們不知遭受了多少淩辱。
還能有誰的衣裳完整呢?
此時,她們依偎在一起,曾經爭鬥不休的女人們,如今是彼此的依靠。
她們哭都已經哭累了,隻有疲憊。
兩個小公主更是已經奄奄一息。
蘇嬌月走過去的時候,隻認出了幾個年紀大的嬪妃。
可對方都不認識她。
她輕輕福身:“給諸位娘娘公主請安。”
眾人一愣,都看著她。
許久後才有人沙啞道:“你是誰?”
“諸位受苦了。”蘇嬌月輕輕的歎口氣:“我是榮安公主。”
這才有人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個人。
她們激動起來,七嘴八舌的求救。
但是蘇嬌月不說話。
許久後,大家都安靜下來。
她才開口:“我救不了你們。我本身也是被盯著的人。我能做的有限。”
她將那個瓷瓶拿出來放在一邊地上:“這是一瓶毒藥,劇毒無比。化在水裏,一口就足以致命。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不管你們喝不喝,給公主們喝下吧。她們還小,這樣的地獄,叫她們早些解脫吧。”
“……你給我們這個,你會如何呢?”賢妃問。
她已經生出滿頭銀發,不過兩個月。
“我想,我如今還不會死。我聽說京城保住了。大軍已經回到京城,想來不日就會與北夷人打起來。勝負我不知道,但是無論勝負,你們都不會活下去了,與其怎麽都是個死,不如早一日吧。也不必再受罪了。”蘇嬌月道。
“你說的對。”賢妃輕輕歎氣:“隻是不知京城如何了,不知陛下如何了。”
她們什麽都不知道,蘇嬌月也不比她們知道更多。
於是她搖搖頭。
她離開的時候,叫人送進去了一桶水和一個水碗。
是她要的,所以門口看守的人雖然不願意伺候,也還是弄來了。
水送進去,她沒急著走,就站在院子裏。
屋裏,賢妃抿著頭發:“姐妹們,不用怕。喝吧,早日解脫也是好的。咱們回不去了。”
“回去也是個死,早些死吧。我再也不想叫那些北夷人……”衛妃站起身,整理自己破爛的衣裳。
這群女人,不再是彼此爭鬥的仇人,而是夥伴。
一起受苦的夥伴。
她們都被北夷人折辱過,就算還有機會回京,也沒人會叫她們活下去。
而北夷人如今不肯放過她們,每天都拿她們取樂。活一天就多一天的痛苦。
有時候想死卻被看的死死的。
今日,既然大家都有這個心,一起走,也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裏傳來一些異響。
門口的人好奇的進去看,就見一群憔悴狼狽的女人們彼此抱著拉著手,全都已經不行了。
那真是劇毒,那麽一小瓶化開,足以將這些女人們送走。她們走的一點都不體麵。衣衫襤褸,七竅流血,可那又如何呢?
至少,再也不必受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