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之中。

    破廟之內。

    香燭昏黃火光，輕輕搖曳。

    窮酸書生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拿著泛黃的紙張，靜靜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這是什麽鬼玩意兒？”

    唐空臉頰抽搐了一下，隻覺得手中的燭火，似乎也不怎麽溫暖了。

    夜風還在吹拂，他打了個寒顫。

    正考慮著是不是把燭火吹滅。

    卻聽得身後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幽幽道：“小哥，是你喚人家來的麽？”

    唐空驚叫了聲，往前撲了過去，繞到倒塌的柱子後邊，才探出半個頭，看向那個聲音的方向。

    隻見前方多了一個少女，似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身著淡色衣裳，五官清麗，眼神清澈，顯得十分天真。

    “你……”

    深更半夜，忽然多了一個少女，神出鬼沒，加上夜風呼嘯，寒冷至極。

    在這一瞬間，唐空思緒都幾乎空白，顫聲道：“你是什麽鬼？”

    那少女笑嘻嘻道：“我是狐仙呀。”

    唐空想起剛才手中的那個紙張，看了看掉在地上，卻沒有熄滅的香燭，隻覺口幹舌燥，咽了咽口水。

    “那個……小生沒錢。”

    “誰要錢了？”少女鼓了股嘴巴，說道：“我們就要些陽氣，與體內狐仙陰冷法力調和，增進修為。”

    “陽氣？”唐空摸了摸後腰，道：“那個……雖然您長得好生漂亮，著實讓人心動，不過小生一向保守，還是童男之身，隻想著成親了之後，洞房花燭夜，和自家娘子再做那個事情，今天咱們就當沒見過，就此作罷？”

    “你不要我麽？”少女扁了扁嘴巴，十分低落。

    “我特麽更想要命。”唐空心中念叨了一聲，覺得一陣寒風吹來，縮了縮脖子，說道：“我覺得吧，這事就這麽算了吧，都是個誤會。”

    “不行。”少女惱怒道：“紙上都寫了，不準退貨，不許反悔。”

    “怎麽還有強買強賣的？”唐空欲哭無淚，忽然一腳把香燭給踩滅了，“我當時沒看見啊……”

    “你要是反悔，我弄死你！”少女握了握粉拳，揮了一揮，說道：“雖然我們族裏跟道門天師有過約定，不會主動傷人性命，但你違背約定，死有餘辜！”

    “別……你容我考慮考慮……”

    唐空咽了咽口水，滿麵糾結。

    要是不履行約定，直接被打死。

    但要是照著對方來，被吸取了陽氣，估計就剩下個幹屍。

    就算幹屍沒死，明天科考也不成了，沒能高中榜首，直接被諸天萬界圖抹殺。

    眼下這個情況，似乎怎麽選，都是死翹翹的下場？

    要不然依了她就是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臨死之前還了去一樁心願，而且這狐仙看起來好生漂亮，麵貌雖然稚嫩，卻愈發顯得青春洋溢，簡直是個絕色美人的坯子。

    “想好了沒有？”少女滿麵不耐。

    “輕點兒。”唐空臉色稍紅，聲音極低，十分羞澀。

    “知道啦。”少女當下挽了挽衣袖，就要上前來。

    “那個……咱們再打個商量，待會兒吸取陽氣的時候，慢點兒行吧？”唐空呐呐道：“我不想死得倉促。”

    “誰要弄死你了？”少女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們族裏不害人，最多取一半陽氣，死不了的，今晚之後，你好生修養，回去補一補，三五個月就恢複大半了。”

    “哈？”

    唐空怔了下，道：“不會死人？”

    少女不滿地說道：“你當我們是什麽妖魔鬼怪了？我們是正經狐仙！”

    唐空欲哭無淚，他怎麽看都覺得這不是正經狐仙啊。

    少女繼續說道：“我們族裏跟道門天師有所約定的，不會害人性命，而且不會主動吸取陽氣，隻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才能吸取陽氣。”

    唐空聞言，咕噥說道：“我都說了不願意啊。”

    少女麵露怒色，伸手一揮。

    勁風吹過。

    啪地一聲。

    地上的石板陡然裂開。

    “你點了香燭，就是你主動約定的，再不願意就是違約，我就可以弄死你。”

    少女一臉的不忿，說道：“我族裏百十多個姐妹，一次一個輪換，我等了十七年，才等來第一次，你要是敢違約，我這就弄死你。”

    “等會兒！你讓我緩一緩……剛才我好像腦袋裏冒過個活命的法子，不要打擾，容我再想想。”

    唐空深吸口氣，閉目思索，旋即睜開眼睛，眼神中略有異色，說道：“你們有百十多個姐妹？”

    少女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旋即又警惕道：“不準退貨！”

    唐空摸了摸臉，心中念頭迅速轉動。

    他自覺才學不足，今夜寒冷，甚至還要得病，幾乎無望榜首，隻能等死。

    但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一縷靈光。

    這是活命的契機！

    “姑娘，我有個主意。”

    唐空正色道：“咱們合計一下，保你們一族今夜生意紅火，怎麽樣？”

    少女略感訝異，道：“什麽意思？”

    唐空咳了一聲，說道：“就是說，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們姐妹今夜都能取得陽氣，不過你今晚得放過我。”

    旋即他想到什麽，連忙伸出手來，說道：“而且，你另外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少女大怒道：“你還敢提條件。”

    唐空咬著牙，沉著臉，說道：“反正要死，你要不答應，我打死不幹，一拍兩散！”

    他站在倒塌的石柱後麵，寒風吹拂，身子發顫，雙腳抖動，但麵色如常。

    麵對一隻狐妖，唐某人盡管心裏慌得一批，麵上依然穩如老狗。

    ——

    僵持了片刻。

    少女忽然說道：“我跟族裏商量一下。”

    唐空這才長長鬆了口氣，說道：“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少女低下頭，似乎鼓弄著什麽。

    過了半晌，才見少女抬起頭來，說道：“族長答應了。”

    唐空倏地長長鬆了口氣，渾身都放鬆下來。

    “但是……”

    聽得這一聲，唐空剛放鬆的身子，陡然一僵。

    隻聽少女說道：“今夜你要是辦不到，族長讓我直接弄死你！”

    唐空深吸口氣，裝作充滿自信的模樣，說道：“一定能辦到，不過我還須你們的信物。”

    少女愕然道：“信物？”

    唐空說道：“就是這種香燭，準備一兩百根給我。”

    少女遲疑了下，然後點頭道：“這個不成問題。”

    唐空撓了撓頭，才訕訕說道：“那個……現在該提我的條件了。”

    少女冷哼道：“你事還沒辦成，就敢提條件？”

    唐空摸了摸後腦勺，咳咳兩聲，說道：“事肯定能成，不過我有個事兒，必須今晚幫我，不然還是一拍兩散。”

    少女遲疑了下，旋即說道：“什麽事情？”

    唐空湊近前去，神神秘秘地道：“我明天就要科考，我記得主考官的府邸在哪兒，你替我想辦法搞定他，找到明日科舉的考題，能辦到麽？”

    少女聞言，當下麵色微變，擺手道：“科舉的主考官，多半是朝廷上三品的大官，自有官威氣運，不好迷惑。而且考卷所在，或許有重兵把守，加上大官的府邸，都注重風水，門前有鎮邪的石獅麒麟，門上還有寶扇令旗，八卦法鏡一類的玩意兒……”

    唐空眉頭緊皺，說道：“你沒辦法？”

    要是沒辦法盜來考卷，他肚子裏這點兒墨水，根本中不了榜首，最後還是要被諸天萬界圖抹殺。

    “也不是沒有辦法。”

    少女遲疑道：“我修為不足，但是能夠有姥姥的寶物，或許可以試一試。”

    唐空頓時大喜，道：“這不就成了？”

    少女搖了搖頭，道：“姥姥的寶物，不會輕易動用。”

    這個死心眼的，唐空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恐懼，變得冷漠，說道：“這是我們之前的約定，你要違約的話，我也辦不到。”

    少女想了想，也有些為難，隻好說道：“我再請示一下。”

    她旋即又搗鼓了一陣，才抬起頭來，點頭道：“姥姥答應了。”

    唐空長出口氣，拍了拍胸口，道：“可以！”

    少女說道：“但是如果你辦不到，我們族裏一定弄死你！”

    唐空拍了拍衣衫，頗為自信地道：“一定可以的。”

    不過他想起一事，又無奈道：“話說回來，現在城門關了，你得先把我送進城。”

    少女點頭道：“這個是小事，反正我要幫你進城偷考卷看。”

    唐空聞言，惱怒道：“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