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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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杜若香氣,清淺又綿長的呼吸,挾裹了慕容薇前世與今生兩次重疊的記憶。

    慕容薇不再壓抑自己,而是緩緩仰起頭。她的朱唇輕輕撫過顧晨簫幽若清竹般出塵的臉寵,發出一聲沉醉的歎息。

    這歎息便如簇簇的火花,點燃了顧晨簫心底企盼已久的渴望。他輕輕喚了一聲阿薇,箍在她腰間的手微微使力,帶著如許深情的吻已然鋪天蓋地。

    恍若整個人飄浮在雲端,亦或徜徉在天際,又亦千朵萬朵繁花初綻,在那一刻璀璨了夜空。除卻兩人相擁的身影,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顏色,隻餘了紫藤蘿花雨如瀑,簌簌沾濕兩人的衣裾。

    顧晨簫攬慕容薇在懷,在花下輕輕轉了個圈。晚風揚起慕容薇茜紅的宮衣,如天際那抹最動人晚霞,亦蕩起顧晨簫清茶色的廣袖飛揚,似翩翩起舞的蝶翼。

    不經意地抬眸,璨薇宮那一帶黛瓦粉牆深深映入顧晨簫眸中,心間的甜蜜有那麽一瞬間的酸澀翻湧,似是有些個記憶想要噴薄而出。

    立在璨薇宮門口,顧晨簫心底總有份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便慕容薇就在他的懷中,他依然能查覺到那疼痛好似被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偶爾會被喚醒。

    想要詢問慕容薇,顧晨簫又有些自嘲,連他自己都捕捉不到的痕跡,慕容薇又能從哪裏追尋?即便曾有什麽不堪回首的過往,也終歸都隨了遠去的風。

    “阿薇,阿薇”,顧晨簫舍不得放開懷中的摯愛,一聲一聲輕柔地呼喚著:“阿薇,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終於可以將你迎回康南。”

    慕容薇心裏亦是百感交集,她將頭深埋在顧晨簫有力的臂膀間,不想叫他瞧見自己已然感動到淚眼朦朧的臉。

    在這一刻,顧晨簫有片刻憶起自己從前的夢境,他曾孤獨地立在璨薇宮門口瞧著滿眼的斷瓦殘垣黯然神傷,而今幸福就在眼前,他一定會牢牢握在指間。

    而慕容薇不可遏製地想起了顧晨簫在汨羅福地臥薪嚐膽的十年,還有溫婉曾經告訴自己的往事。

    顧晨簫時常獨自一個人坐在璨薇宮的門口,瞅著那荒廢的宮牆發呆,生命的最後一夜,他依然來到璨薇宮與自己到別。

    錯失了的前生,終於在今世得到彌補,兩人之間再也沒有那些橫亙的障礙。慕容薇再次輕輕掂起腳尖,手指緩緩撫過顧晨簫秀若遠山的麵龐,羞澀卻是堅定地吻上他溫潤的雙唇,引來顧晨簫一聲低沉的歎息。

    月移花影、步上闌幹,唯有漫天到映的繁星,將無限清輝灑落在這兩人身上。

    年年玉兔東升,家家祈求團圓,八月十五的團圓夜宴如期而至。

    重樓閣一泓清波映著瓊華無限,白色的玉階、銀色的宮燈,都與地月光漸漸融為一體。白嬤嬤、秦姑姑和羅嬤嬤幾個,都在預備晚間的拜月。

    園裏的供桌上擺著新蒸的月兒,今年的圖案尤其喜慶,禦膳房設計了龍鳳雙喜、嫦娥奔月、五穀豐燈等各色圖案,滿園裏都是紅棗蒸熟的香氣。

    重樓閣裏頭,依舊是笙管瀟瀟,隔著水音嫋嫋而起。朱紅燙金的帷幕鬆鬆挽係,四角的花卉六角長須流蘇小宮燈映著清澈的水麵,上頭飄浮著玫瑰與月季的花瓣,四壁高幾上大紅掐絲琺琅花斛裏頭的金燦燦的桂花明豔動人。

    楠木褪漆的嵌螺鈿大圓桌上擺滿了各色果碟與小菜,宮婢們手中的托盤上是楚皇後去歲自釀的桂花酒,今日剛剛開壇,遠遠便是果香撲鼻。

    禦膳房別出心裁,呈上一隻剛剛烤製出爐的百果餡大月餅,足有銅盆大小,拿鏤空的蓮葉型銀盤盛了,先端上桌來。

    白嬤嬤含笑接過托盤,喜滋滋擺在皇太後麵前,叫她瞧過了上頭吉祥如意的芝蘭芬芳圖案,再將銀製的小刀呈到崇明帝手上,請他將月餅切開分與眾人賞鮮。

    崇明帝與楚皇後二人共同執著銀刀,將一隻蓮葉大小的月餅切成無數小塊,早有宮人將月餅每人一塊分送到各人麵前的汝瓷描金桂花碟中。

    餘下的大半,楚皇後笑著指與秦瑤:“你們素日辛苦,這些拿下去分享,除了當值的不能擅離職守,其餘的賞些果酒,都沾些中秋團圓的喜氣。”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肅清靖唐關逆賊在望,又有女兒佳期將至,楚皇後臉上的笑意一如她裙裾上大幅的五彩牡丹,不知不覺間便繽紛盛綻。

    秦瑤曲膝應諾,接了那盤百果餡的月餅,一一散給階下候著的宮人。早有白嬤嬤依著皇太後的吩咐放賞,滿滿的銅錢映著月光灑落出去,小丫頭們歡聲笑語,清脆悅耳的動靜恍若天籟。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果然此事古難全。

    瞅著帝後二人、徐、孟二妃,還有慕容薇與慕容芃、慕容萱幾個,臉上都是滿溢的喜氣,皇太後唯覺微有不足。

    她望向楚朝暉、蘇暮寒還有慕容蕙的座位,露出一抹不易查覺的苦笑,再望望坐在慕容芃身側,玉樹臨風一般的顧晨簫,想到孫女兒佳期在即,那笑意又緩緩蔓延,變得欣慰而滿足。

    楚皇後瞧著皇太後目光中那片刻的黯然,善解人意地說道““母後必定是在牽掛長姐,咱們不用替她們擔心,今年更有阿蕙和伽兒兩個小丫頭無法無天,邊城那邊還指不定怎麽熱鬧。”

    若沒有蘇暮寒這粒梗中刺,自然萬事皆順。一樣的月光照在姑蘇也會照在邊城,皇太後從不會望月生嗟,添些無端煩憂。

    一想到大女兒前年承受喪夫之痛,今年指不定更會白發人送黑發人,皇太後心間便添了絲蕭瑟。瞅著月上中庭,老人家不願替旁人添堵,吩咐宮人上酒。

    皇太後端詳著杯中金黃粘稠的桂花酒,哈哈笑道:“正是如此,兒孫自有兒孫福,眼看便吃阿薇的喜酒,哀家樂得頤養天年。”

    慕容薇聞言,一抹胭脂色雲蒸霞蔚,霎時染上兩頰,不依地喚了句“皇祖母”,便含羞低下頭去。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