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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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冊立太子這般求之不得的好事,顧晨簫卻輕輕撇嘴,推翻了康南帝的好意。

    “父皇莫忘了,您前番賜下臨水三郡的封邑,兒子這才新官任,豈能說走就走。說到東宮太子嘛…”顧晨簫促狹地一笑:“父皇春秋正盛,如今不冊也罷。”

    搭得一聲輕響,君皇後手中烏木嵌銀的筷子輕輕敲到顧晨簫手背,做母親的連嗔帶笑,言語裏含了幾分責備:“旁人家苦心鑽迎的東西,你卻棄如敝履。這太子之位難道是你想要便要、想推便推?還不好生與你父皇說話。”

    顧晨簫嘻嘻而笑,顯見得平日與康南帝父子情深,沒有半分芥蒂。他認真說道:“如今內亂雖然肅清,大約依舊有朝臣心存惶恐。母後剛剛入主中宮,正是百廢待興,若兒子再在此時受封,難免有倉促之感。”

    康南帝沉吟不發,轉而望向慕容薇,和煦地問道:“阿薇以為如何?”

    慕容薇宛然一笑,聲音若竹泉清泠:“臣媳惶恐,漫說臣媳此時還不是寧王妃,便是領了金書寶冊,這等君國大事又豈敢妄言,想必父皇心中早有決斷。”

    “這孩子果然聰慧,到與晨簫相似”,康南帝發出由衷的讚歎。

    聞弦歌而之雅意,慕容薇顯然並不讚同顧晨簫受封。方才康南帝提起此事,她臉沒有半分驚喜的表情,反而是微微沉吟。

    納蘭家的黨羽大多折翼,雖然康南帝無意再往下深揪,卻耐不得有些人過於自畏,朝中依然有些風聲鶴唳。從前不曾仔細琢磨,隻想給君皇後與顧晨簫最好的嗬護,如今聽顧晨簫幾句點拔,康南帝深覺大有道理。

    “晨簫顧慮的是,父皇的確有些急躁,此事容後再議。”康南帝命人斟酒,四人揭過方才的話題,轉而說起這一路的山川美景,聊得十分盡興。

    顧晨簫瞧著康南帝開心,故意哄他高興,指著那盛了夜明珠的匣子輕輕笑道:“父皇今日一見阿薇便賜這了些寶貝,改日認親的時候可別沒有壓箱底的東西。”

    康南帝虎目一閃,抬手便是一個爆栗子。瞧著下手極重,落向顧晨簫頭頂的時候卻是輕之又輕:“父皇難道是那般小氣的人不成?”

    一頓家宴吃得其樂融融,直待月柳梢,君皇後才命人收拾殘羹,重新換了新茶,四個人依舊在露台說話。

    慕容薇如今不是外人,康南帝當著她的麵將皇宮內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顧正諾已然招認,他是從蘇光複手裏得到毒草,與納蘭皇後勾結,妄想對康南帝下毒。

    顧正諾買通康南帝身旁的近侍,將毒草摻到茶水之中,守著君皇後這位苗裔公主,這些雕蟲小技顯然是班門弄斧。

    這一對母子的惡劣行徑被抓個正著,康南帝龍顏大怒,立時將他們收監,並派人搜查顧正諾的康王府。

    康王府內藏有早便準備好的龍袍冠冕,還有顧正諾這些年與千禧教來往的帳簿,顧正諾妄想篡位的野心詔詔。

    人贓並獲,康南帝本待就地斬殺顧正諾,納蘭皇後披頭撒發跑出冷宮,跪在康南帝麵前拚死阻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見以皇後的位子為餌不能保住兒子一命,被拖回冷泉宮的納蘭皇後自然不甘心。

    如今萬念俱灰,除卻顧正諾這點骨血,納蘭皇後再無旁的牽掛。她索性以命易命,將所有的罪責擔起,想以三尺白綾換取顧正諾苟且偷生。

    她寫下血書托人遞到康南帝麵前,求得與顧正諾同時麵聖的機會,自己脫簪待罪,再次跪到康南帝腳下,想要得到他的恩準。

    納蘭皇後一力護子,舔犢之情到也令人側目。聞得有這一絲活路,顧正諾心內竊喜,卻要做足表麵功夫。

    他涕淚交加跪在納蘭皇後前頭,哀哀哭道:“母後,兒臣死不足惜,又怎能叫母後以命換命,兒臣寧願黃泉路陪母後一並前行。”

    幾句話說得納蘭皇後熱淚盈眶,愈發苦求康南帝饒他性命。顧正諾打著親情牌,以膝當腳跪行到康南帝前頭,砰砰磕著響頭:“父皇,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便忍心這般要了母後的命?”

    瞧著顧正諾這種作派,康南帝恨得牙癢,他一腳將顧正諾掀翻在地,狠狠罵道:“你哪來的資本說這句話,妄想弑父篡位的時候可有摸摸自己的良心?隻要你願意伏誅,朕自然可以留下你母後。”

    顧正諾隻是跪在地嚎啕大哭,卻不敢說一句自己願意伏誅的話語。事到如今納蘭皇後到有些瞧準了他的心意,哀痛地歎了口氣。

    母子二人離心,納蘭皇後心灰意冷,繼崇明帝廢後的旨意頒發後,自己又寫了請罪表,請康南帝允她在冷泉宮帶發修行,自此再不聞塵事半分。

    顧正諾罪證確鑿,康南帝不願此時見到血光,故命刑部暫時將人押入大牢。

    至於千禧教的餘孽,康南帝順藤摸瓜,又端了他們在康南的最後一個窩點,也算是替西霞出了一份力。

    對顧正諾這種奸佞小人,慕容薇前世深有所感,今日見他刺青帶枷,頗有舊仇得報之喜,她起身向康南帝行禮:“多謝父皇盡殲千禧教餘孽,為西霞掃清國內叛亂更添保障。”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四海升平才是真正的海晏河清,”康南帝暖暖笑著,愈發慈祥地望著慕容薇:“夜色不早,你們各自回去歇了,咱們敘話的日子還長。”

    君妃娘娘笑吟吟立起身來,挽了慕容薇的手道:“正是,光顧著說話,便忘了兩個孩子一路辛苦。阿薇隨母後去瞧瞧給你布置的寢宮可還合意,早些梳洗了安歇。”慕容薇輕輕點頭,向康南帝行禮告退,再與顧晨簫道別,隨著君妃娘娘去了偏殿。

    顧晨簫戀戀不舍站起來,目送慕容薇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屏風之後。康南帝輕輕一拳擂在他的胸前:“你母後一定要給你們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橫豎隻有兩日,你還不快回府裏瞧瞧準備得合不合宜,還在這裏磨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