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回 該你盡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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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趙忠竹回了院子,問了門口的婢女,都說老爺睡下了。

    她輕手輕腳的進了裏間,桌上點著一根蠟,秦煥禮臉朝裏,躺在床上,看著像是睡著了。

    她不敢驚動了他,躡手躡腳的到床邊,想抱一床被子在榻上湊合一夜,怕驚醒了他,又要與她不幹休。

    “去哪了?”

    床上,一道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趙忠竹手才碰到被子,便叫秦煥禮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慌忙鬆開手,有些不知所措。

    “問你呢,半夜三更的去哪了?”秦煥禮語氣很不好,顯然這一趟鬧的不緊沒消氣,心裏還又鬱結了幾分。

    “我,我去……”趙忠竹急中生智“去尋你去了,你去了何處?我在家裏到處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你。”

    她雖然沒主見,但也知道,不管怎樣都不能說雲嬌不讓她去找他,也不讓其他人去找他的事。

    他眼下都跟兒媳婦成了仇一般,這要是知道了,估計是將天捅了個窟窿。

    “你真去找我了?”秦煥禮自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她,那他在池塘邊那麽久,怎麽沒見她跟上去?

    “是,是啊。”趙忠竹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麽說。

    “你去找他們了?”秦煥禮又問“你看到才青了?”

    他也覺得奇怪,明明讓才青回來報信了,怎麽連才青的人影都沒了?

    “沒有,我沒有看到他。”趙忠竹手都在發抖“我是去找他們小兩口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遇上點事就心慌,這麽大的事情,我不找他們找誰?

    才青他或許是去找我們,所以錯開了吧?”

    “他們倆怎麽說的?”秦煥禮比較關心這個。

    他也沒有懷疑趙忠竹,畢竟,這麽多年,他自認為還是了解自己的妻子的,她是個忠厚老實、秉性純良之人,說話從來不會撒謊。

    “他們也著急了,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就去出去找你了。”趙忠竹看了看外頭“我聽說你回來了,方才讓婢女們去回他們了,讓他們也回去歇息了。”

    秦煥禮聽了,沉默了片刻,拉上薄被躺下“睡吧。”

    趙忠竹見他沒有追究,暗暗長出了一口氣,趕忙褪了衣裳,上床睡了。

    ……

    翌日,天才蒙蒙亮。

    趙忠竹便將西洲院的大門拍的山響。

    落葵睡眼朦朧的開了門,還未來得及說話,趙忠竹便急匆匆進了院子。

    “夫人,王爺和王妃還沒睡醒呢!”落葵跟在後麵,大聲呼喊。

    她這麽喊,不是想攔著趙忠竹,而是提醒屋子裏的人。

    今夜木槿當值,她在外間榻上歇著,早已聽聞動靜,跑進了裏間。

    “王爺,王妃,快醒醒,夫人又來了……”

    她站在床幔外,聲音急切。

    若是尋常時候,秦南風早在趙忠竹拍門的時候就該醒了,可昨夜趙忠竹就來了一趟,耽擱了許久,後來他又纏著雲嬌,兩人纏綿他難免費心費力,便睡的有些沉了,直到木槿進了裏間,他才有所察覺。

    “怎麽了?”他的聲音裏,睡意正濃。

    “夫人突然來了,像是有什麽急事。”木槿回道。

    “什麽事?”雲嬌這時候也驚醒了,半睜著眼問秦南風。

    “不知道,就說娘來了。”秦南風拉過被子,心疼的蓋住她肩膀。

    “想來是爹又弄什麽幺蛾子了。”雲嬌揉了揉眼睛,沒睡飽,渾身都不痛快。

    “嬌兒,嬌兒,你快起來。”趙忠竹進了屋子,想伸手去撩床幔,卻叫木槿擋了擋。

    趙忠竹老臉一紅,才覺得這麽撩開兒子兒媳婦的床幔,有些不合適。

    “出什麽事了,娘?”雲嬌強打著精神,卻還是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哈欠,真的太困了。

    她擰了秦南風一下,都是你家人,一點也不消停。

    秦南風笑著將她摟進懷中,用被子包著她。

    她心安理得的靠在他胸口。

    “你爹,你爹他不知道哪兒找了個麻繩,栓在房梁上,要上吊……”趙忠竹又急的要哭。

    雲嬌有些不耐煩,但還得忍著“那娘是怎麽處置的?”

    “我當然是攔著他了,可是我說什麽他又不聽。”趙忠竹哭著道“他說你們不孝,他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雲嬌在心裏嗤笑了一聲,瞪了一眼秦南風,這就是你爹,還朝廷大員呢,堂堂男兒,遇上點事情就尋死覓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爹怎麽這樣?”秦南風有些嫌棄,又有些不可思議。

    男子,能這樣嗎?

    還好他從小是跟著舅舅長大的,要是在家裏一直跟著爹,豈不是也得養成這樣?

    他想著,就有些不寒而栗。

    “先別管他怎麽樣,算我求你們了,你們就去跟他低個頭吧。”趙忠竹在床幔外哀求。

    “娘,爹不會真的尋死的,祖父祖母還在,他不會做那不孝子。”秦南風皺眉,寬慰她。

    “你怎麽知道不會?他這個人,最喜歡鑽牛角尖。”趙忠竹拭了把眼淚“而且,就算他不會真的尋死,總這麽折騰下去,也不是回事啊,你們就去吧,好不好?”

    她這個人經不住嚇,這兩回下來,她都要嚇掉半條命了。

    秦南風正要說話,雲嬌掩住了他的唇,漫聲道“娘,我昨日不是同你說,爹若是再要尋死,你什麽也不用管,直接到我這來便可嗎?

    娘怎麽沒照著我說的做呢?”

    “哎呀!”趙忠竹經她一提醒才想起來“我……我當時一慌,給忘了。”

    床幔裏,雲嬌又擰了一下秦南風,瞪他,看看,這就是你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秦南風攬著她,輕拍她後背,好了好了,別生氣了,要不然你多擰我幾下?

    雲嬌白了他一眼,又偎進他懷中。

    趙忠竹說完,不聞他們說話,又急道“已經這樣了,先別說這些了,你們兩個快起身跟我去吧。”

    “這樣去了,他豈不是更要趾高氣昂的鬧嗎?”秦南風忍不住埋怨。

    “那你說怎麽辦,那可是你爹,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趙忠竹又哭了。

    “娘,你別哭了。”雲嬌打斷了她的哭訴“這樣吧,你先回院子裏去攔著爹,就說我們馬上就到。”

    “行行。”趙忠竹一聽,頓時歡喜不已“還是雲嬌懂事,那我就回去等你們了。”

    她鬆了口氣,擦了眼淚轉身離去了。

    “木槿,叫蒹葭進來,我要起身。”雲嬌說著,就要下床。

    “等一下。”秦南風拉住她“你昨晚不是說不能搭理他嗎?

    若是我們低了頭,他以後但凡有點事,都要拿尋死來威脅我們,到時候我們就事事都被動了。”

    他後來想了想,雲嬌這話特別有道理,所以他不能處處依著爹,縱著他,那都是在給自己添麻煩。

    “昨晚是昨晚,今朝你娘不是理她了嗎?”雲嬌說著踢開被子“你聽聽你娘那樣,都快哭暈過去了,咱們能不理嗎?”

    “可要是去了,咱們就輸了。”秦南風還是不甘心。

    “輸了?”雲嬌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臉“輸給他,我以後還怎麽掌家?”

    “你還有法子?”秦南風聽她意思似乎是有備而去的,不由好奇不已“是什麽法子,快說給我聽聽。”

    他以前就知道練武行軍,從來不管內宅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覺得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從娶了雲嬌之後,他就發現,內宅之中雖然都是些小事,但也不能不管,因為家和萬事興。

    以前,舅舅曾告訴過他,像他們這樣的武將,家裏頭要更和睦些才好,後宅安寧,他們才能放心在外,與敵軍廝殺。

    現在想來,舅舅說的是極有道理的。

    不過,想管好內宅之事,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尤其是他爹這樣的,那就更難管了,哪怕他文韜武略,都束手無策,怕也隻有雲嬌能治得了。

    “你別管了,我今朝去給他來一劑猛藥。”雲嬌起身下了床。

    “你先說給我聽聽嘛。”秦南風也跟著下了床。

    “等會你就知道了。”雲嬌攤開手,任由蒹葭給她套上衣裳“等到了那,你不用多說,在一旁站著,我叫你做什麽你做什麽就行。”

    “好。”秦南風爽利的答應了。

    穿戴洗漱過後,雲嬌便開了個樟木箱子,在裏頭翻找。

    “你找什麽?”秦南風湊過去看。

    “就這個吧,沒有白色的了。”雲嬌從木箱裏抽出一條青綾布。

    “這不是你用來給我做腰帶的長綾嗎?”秦南風一眼就認了出來了。

    “對啊,先不做了,讓給你爹。”雲嬌蓋上木箱,拉著他“走。”

    主院,秦煥禮穿著朝服,正站在椅子上,手裏的麻繩繞過房梁,兩頭一靠挽作個死結,兩手攥著那根麻繩,一臉的決然,看氣勢,雲嬌他們今朝不低頭是不行了。

    “老爺,你先下來吧,他們馬上就來了。”趙忠竹在下麵,仰著頭勸他。

    秦煥禮耿著脖子,瞧都不瞧她一眼,那模樣與他斯文儒雅的長相極不匹配,強的很。

    “快去催催他們……”趙忠竹沒法子,隻好又吩咐婢女。

    “不用了娘,我們來了。”雲嬌同秦南風齊齊跨進了屋子。

    “你們可算來了。”趙忠竹忙上前拉過雲嬌,走到秦煥禮的椅子邊,抬頭“老爺,你快下來吧,你看孩子們都來了,他們都知道錯了,你就別……”

    秦煥禮總算動了動,低頭看了一眼雲嬌和秦南風,便又抬起頭恢複了方才的神色。

    “風兒,風兒你快來說,來跟你爹認錯啊孩子。”趙忠竹不好直接勸說雲嬌認錯,又轉身急走了幾步去拉秦南風。

    “爹,你那根麻繩哪來的?”雲嬌卻在此時笑嘻嘻地開口了,語氣輕鬆“要我說這繩子不夠粗,也有年頭了,都乏了,你用這個,吊不死的。”

    秦煥禮猛地低頭看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麽敢這麽說?怎麽敢?

    看見他尋死不緊不怕、不勸阻,竟還對上吊繩評頭論足?

    這?

    趙忠竹才拉到了秦南風,還沒來得及回身,便聽聞雲嬌所言,她一慌,腿下不由得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

    幸好秦南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雲嬌,雲嬌你……”趙忠竹想去攔著雲嬌。

    她手都在抖,你這孩子可以不認錯,但你別火上澆油啊,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上吊,得用白綾布,白綾代表忠臣對陛下的不二心。”雲嬌笑了笑“不過,家裏頭暫時沒有白綾布,我拿來了青綾布,和白綾布的材質是一樣的。

    爹湊合用吧。”

    她說著,將手裏的青綾布舉了起來。

    秦煥禮和趙忠竹都有目瞪口呆,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就連秦南風,也忍不住暗暗咂舌,說是一劑猛藥,果然是猛藥,他要不是事先知道,這個時候也得嚇住。

    “爹怎麽不說話?是嫌再綁一次不方便?”雲嬌“善解人意”的道“沒關係,我讓南風給你綁好了。”

    “小五,來,該你盡孝了。”雲嬌將青綾丟給秦南風“快給爹綁上。”

    秦南風選了離秦煥禮稍遠的一根梁,他怕係到半途被老爹一腳踹下來。

    選好位置之後,他一躍上了另一張椅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前青綾挽了個漂亮的扣子,還扯了扯試探結打的緊不緊。

    秦煥禮站在椅子上,看著他的動作,臉色鐵青,一張臉陰沉的都快滴下水來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兒子?他要上吊,他還給他挽青綾?他這到底生了個什麽東西?

    “妥了。”秦南風假意看不到他的臉色,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走到雲嬌身旁,抬頭看著那個扣子“你看行嗎?”

    “嗯,不錯。”雲嬌誇讚了一句,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看著秦煥禮“爹可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的?”

    “你這麽盼著我死?”秦煥禮拉著臉盯著她“就不怕我死後,你傳出個不孝忤逆的名聲?”

    “爹,你此言差矣。”雲嬌兩手抱胸,輕笑了一聲“第一,我沒有盼著你死,要尋死都是爹你自己的主意。

    第二,我也沒有不孝,我全然是遵循著爹你的意思,你要尋死,我給你挽扣,這還不夠孝順嗎?”

    “別耍嘴皮子。”秦煥禮暴怒咆哮“我真死了,不是你一個小女子能擔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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