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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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閣的人應賈赦要求,在書閣內仔仔細細排查了兩邊,卻並沒有找到相關的書籍。賈赦便親自去了一趟文淵閣,直接從二十年前文淵閣登記入冊的書籍名錄上翻看,翻閱了大概小半個時辰,便找到了六本和蠱心術相關的書,如《祝由秘術》、《攝魂*》等等。

    但文淵閣的小吏們依照這些名錄上的記載,去相應的書架上去找,卻並未能找到。

    “會不會是前兩年整理書閣時,有人把這些書處理了,卻並沒有在名錄上劃掉?”跟著賈赦來湊熱鬧的秦中路,提出質疑道。

    文淵閣編修黃準道:“這不大可能,文淵閣的藏書曆年都是隻增不減,任何人未經允許都不許擅自移除藏書,移書這種情況近百年來都沒有過。”

    賈赦聽文此話,便遞了剛剛獲批的允準令牌,進文淵閣查看。

    賈赦從文淵閣一樓看起,除了擺放的一列列書架,以及窗邊裝飾的幾盆花,並無什麽特別之處,之後的二樓、三樓、四樓和五樓也是如此。

    賈赦又登上了第六層的頂樓。

    期間編修黃準還和賈赦細說道:“文淵閣是機密重地,便是打掃人員,也一直是精簡到最低數,一閣一人。當年張白負責打掃的就隻有這棟藏書閣。如果閣內藏書減少,查不到名錄對應的書籍,那勢必是被他偷帶出去了。”

    賈赦想了想,問黃準:“文淵閣這二十年來都不曾對過數目?”

    “藏書量太大,平常會定期對一些緊要機密的典籍,別的雜書倒不在監察之列。”黃準說罷,接著又跟賈赦表示,藏書閣單獨來往人員的時候,出來後都有人仔細的搜身排查,但也不排除時間長了,大家熟識,他們有偷懶的時候。

    賈赦覺得張白倒是不大可能把書帶走,若被搜身發現了,他的命說沒就沒,太過冒險。再者張白是從文淵閣出來不久後就用了催眠術,也不存在他學習一半需要帶書出來再溫習的情況,所以冒著生命危險把書帶到外頭去的做法其實意義不大,他那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犯這種傻事。

    賈赦覺得書應該還在閣內,而證實這些催眠書確實存在,正是破解這樁案子的關鍵核心。

    賈赦負手在六樓走了走,發現這裏的布置與下麵的幾層並無分別,唯一不同的就是這裏是頂層,上有房梁。

    賈赦看了看靠牆的書架,又仰頭瞧了瞧房梁,讓人取梯子來,上去查看一下。

    黃準忙依命安排人上去。小吏們爬上了房梁,伸脖子四處張望了下,便指著南邊道:“那邊有東西!”

    小吏們挪了梯子,再次爬上房梁,便從梁上取下了一個布包,布是白色的,因為年頭久遠,有些發黃,上麵還落著一層灰,故而看起來就更髒了些。但看布包裹形成的形狀,便極容易就知道裏麵包裹的東西是書。

    小吏們嫌棄的撣了撣布包上麵的灰塵,然後把布包上麵的結打開,一使勁兒,布立刻就被扯碎了,六本書隨即就從布包裏散落出來。

    賈赦拿起其中一本《攝魂*》,翻開來看了看,立刻叫黃準記錄,他要把這六本書外借出去仔細研讀。

    賈赦一直在禦史台讀書讀到黃昏,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豬毛見其他官員們都走了,時候也不早了,便敲門來提醒。擱在別的日子,他們家老爺就是呆到深夜,他也不敢管。但今天不同,老爺和二姑娘、二爺、三爺約好了晚上一起吃烤鹿肉。

    賈赦經豬毛提醒,才恍然想起來,忙叫豬毛把書收好帶上,這便乘車回府。

    王熙鳳等早已經把爐子備好,碳火點燃,鹿肉等食物也都醃製妥當了。而且他們還應了大老爺的要求,特意準備了小茴香,也加了紅薯、韭菜、牛筋等食材。迎春和賈琮對烤鹿肉本就喜歡,又見還有其它的花樣,自然覺得好奇,都眼睛冒光的盼著賈赦回來,好止住他們快要流出的口水。

    “大老爺回來了。”

    賈璉等聽聞後,忙吩咐下人把肉菜放在碳上烤。賈赦換了身便衣,便在冬筍的引領下,過了水榭,就見竹林邊上一處涼亭內有人影晃動,再近一些,就聽見孩子們的說笑聲。這會兒天快大黑了,在微風搖曳的紅燈籠照耀下,亭子裏的人都麵頰紅潤,笑容格外喜慶。

    賈赦一到,賈璉等便笑嘻嘻的拍成一排,給賈赦行禮。平兒等丫鬟正忙著烤鹿肉,這會子也要放下手裏的活兒,過來見禮,卻被賈赦出言攔住了。

    賈赦讓大家隨意,不必拘禮。他則被孩子們邀請到了主位,坐下來後,頭一批鹿肉便剛好烤好了。賈赦在眾孩子們的目光下率先嚐一口,歎味道好。賈赦轉頭見賈璉、迎春等都眼巴巴地看著他,賈赦笑道:“早說不必拘禮,你們還等什麽,快動筷子。”

    賈璉等忙應聲附和,大家這才拿起筷子,張羅著吃起來。石桌上還專門放了一盆碳,上架著鐵箅子,用以溫熱烤過的鹿肉,或是自己動手來烤。

    “這烤韭能好吃麽?”迎春拿起一串,疑惑地問。

    賈赦:“當然,但要在在上麵刷些油再烤,不然會黏鐵箅子,滋味也不夠好。”

    迎春應承,轉頭打發司棋去刷了油,然後就拿起幾串放上去烤。勤快的來回翻麵幾次,見韭菜軟了,迎春問過賈赦,得知這樣就是熟了,忙刷上他們秘製的醬料,又依其所言,撒上孜然。

    “孜然?”迎春疑惑了下。

    “就是小茴香,”賈赦頓了下,又補充道,“我那份兒還要添點辣椒粉。”

    “我的也要!”賈琮喊道。

    賈璉表示他也要,轉而問王熙鳳,王熙鳳摸著肚子搖頭,她而今不喜歡吃辣的。

    “酸兒辣女,我媳婦兒肚子裏的必然是個兒子,咱們榮府的嫡長孫!”賈璉樂哈哈道。

    王熙鳳嗔怪看一眼賈璉,笑起來,不過她眼底到底閃過一絲擔心。這生兒生女的事兒,也不是口味變化,就一定準的。

    “女孩也不錯,老太太還沒有過曾孫女呢。”賈赦道。

    賈璉一聽,忙道稱是,歎道:“女兒也極好,我冬天就不怕冷了。”

    王熙鳳這才消除疑慮,開心地笑起來,也在心裏極為感激大老爺,她知道大老爺是顧念她的情緒才會有此言。

    王熙鳳轉而就問賈璉:“什麽叫女孩你就不怕冷了?”

    “都說女娃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要是女孩,我自然就冬天不怕冷了。”賈璉衝王熙鳳憨笑道。

    王熙鳳紅著臉扯起嘴角,“你什麽都有理。”

    賈璉笑嘻嘻地應承是,然後給王熙鳳夾菜,又讓平兒端一碗燕窩粥來,給王熙鳳補身子用。

    “鹿肉你可以吃幾塊,別的牛羊肉,就少吃,容易燥火。”賈璉囑咐道。

    王熙鳳笑得更愉悅了,一邊接過燕窩粥,一邊乖巧地應承賈璉的話。

    “哎呀,怎麽這麽甜!”迎春歎道。

    王熙鳳見迎春也手端著一碗粥,笑道:“你跟我喝得一樣,我怎不覺得甜?”

    “嫂子誤會了,我可沒說粥。”迎春偷笑一聲,眾人也跟著笑起來。

    賈琮有些不明所以,張著大大地眼睛,轉而不解地看向賈赦,“父親,哥哥姐姐和嫂子們都在笑什麽?我怎麽不覺得可樂,再有這粥也確實不甜,要多加些糖來吃才夠味。”

    “瞧瞧這還有個嫌棄不夠甜的,二哥要加把勁兒了。”迎春笑。

    賈璉笑了又笑,然後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則狠狠瞪一眼迎春,罵她這幾日書讀多了,連嘴巴也厲害起來,連她這個鳳辣子也都敢調笑。

    “有什麽不敢的,有父親在,我害怕嫂子把我吃了不成。”迎春說罷,便撒嬌地躲到賈赦身後,然後歪頭問賈赦是不是這麽道理。

    賈赦笑著吃他的羊肉串,搖頭表示不參與他們的討論。

    “這下你沒靠山了,我看你怎麽辦。”王熙鳳說罷,就起身做出一副要收拾迎春的樣子。

    迎春忙求饒,轉即拽著賈赦的袖子訴苦,“父親不疼我。”

    “都是我的孩子,當麵偏心不好。”賈赦歎道。

    王熙鳳一聽,大老爺這是沒把她當兒媳婦瞧,當親女兒看了。王熙鳳心裏就更暖了,鼻子一酸,眼裏頭就要湧出淚來。

    賈璉瞧見,忙訓斥迎春沒大沒小,“瞧瞧,把你二嫂子都快給欺負哭了。”

    王熙鳳笑著推一把賈璉,用帕子抹了抹眼淚道,“才不是哭,這是開心過了。”

    賈璉忙賠笑稱是,趁著眾人不注意,就在桌下麵牽住了王熙鳳的手,狠狠地抓著不放鬆。

    王熙鳳怔了下,轉即臉更紅了,微微頷首,隻覺得自己此刻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賈璉瞧著王熙鳳害羞的嬌容,也覺得自己能娶個這樣伶俐又賢惠的妻子,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夫妻倆你看我,我看你,眼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賈赦咳嗽了一聲,讓大家行酒令,玩些遊戲。

    迎春忙問:“玩什麽?”

    “琮兒在,也不能玩太複雜的,擊鼓傳花如何?”賈璉提議道。

    賈赦說這個好,“不過就咱們幾個,人數少了些,玩起來會欠缺點趣味。”

    “老太太,瞧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了。”鴛鴦笑道。

    眾人一聽這婉轉的女音,都循聲看去,就見賈母笑眯眯的在鴛鴦的攙扶下,一眾婆子的陪同下,朝這邊走來。探春和惜春也在,賈蘭隨後。

    賈赦等忙起身迎賈母。

    賈母在眾人的注目下落座之後,便滿麵笑容地對賈赦道:“飯後正覺得無聊,帶著孩子們亂走消食。正好想起你們大房今兒個有小聚,便想過來看看,又怕你們見我來,興師動眾地,遂不許人通傳,隻想悄悄看一眼罷了,卻剛好聽你這話,那我們便要不客氣了,來湊湊熱鬧。”

    賈琮一見賈蘭,就高興起來,忙撲過去,伸手作勢想抱賈蘭。賈蘭便拉住賈琮的手,笑著和他說話。

    賈赦便讓迎春、探春和惜春依次挨著賈母坐,王熙鳳則挨著惜春坐,賈璉就坐在王熙鳳身邊。賈赦則坐在賈母的另一側,身邊就是賈琮和賈蘭了。

    王熙鳳沒著急坐穩,忙著打發丫鬟去準備些敗火的羹湯,又勸賈母就吃些鹿肉,這東西溫補就罷了,別的少吃些,免得她胃口又受不了。

    “瞧瞧這鳳丫頭聒噪的,就不能讓我痛快一回。”賈母歎道。

    鴛鴦忙在一遍勸賈母該聽,轉而又對賈赦解釋,賈母昨兒晚上才貪嘴多吃了西瓜,鬧了肚子。

    “孩子們孝順,您就領著好意吧。”賈赦歎道。

    賈母聽賈赦發話了,這才點點頭應了。眾人見狀不禁笑起來,直歎這府裏也就隻有大老爺能勸得動賈母了。

    賈母聽這話不覺得生氣,反而還有幾分驕傲。她聽他侯爺兒子的話,有什麽錯?別人還沒有呢!

    這時候丫鬟們已經備好了小鼓和紅綢紮成的紅花。

    “說好了,輸了的人就要喝酒,喝不得酒的,便要作詩。”迎春道。

    賈母笑嗬嗬地應好。

    王熙鳳卻不幹了,“那既不能喝酒,也沒法子作詩的該如何?”

    “對對對,倒忘了二嫂子了,您是府裏最有錢的,輸了就盡管發我們錢就是。”探春玩笑道。

    王熙鳳問多少,探春想了想就道:“少了也不好玩,一人十兩銀子如何?”

    “阿彌陀佛,你可真敢要!先和老祖宗拜別,回頭這頓飯吃飯,我可能就得出門要飯去了。”王熙鳳調笑道。

    賈母被她二人逗得樂哈哈笑,隨即做主道,“也別十兩銀子了,一人五兩就好。”

    賈母轉即見王熙鳳要說話,忙道:“快住嘴,你風光了這些日子,合該窮一窮了。”

    “瞧您老說的,我哪有那麽小氣,剛剛就是要張嘴答應呢。”王熙鳳笑說。

    賈母更樂了,這便命人擊鼓,然後把花傳給下一人。

    這擊鼓的人正是鴛鴦,手法很是厲害,她蒙上眼睛之後,敲鼓有時候急促,有時候很緩慢,迫得大家都十分緊張,每個人都唯恐花留在自己的手中。轉而鼓聲一停,還真巧了,接花者正是王熙鳳。

    大家同時把目光投向王熙鳳,緊張感頓時消散全無。王熙鳳頓時擺出一副不高興的麵容,然後和賈璉歎,他們好容易攢下的一點私房錢這就沒了。大家又被王熙鳳的樣子逗得一哄而笑。

    賈璉忙笑著安慰王熙鳳:“一兩次沒什麽打緊。”

    說罷,第二輪便趕巧又是王熙鳳。

    王熙鳳忙去鴛鴦跟前,伸手在她蒙了黑布的眼睛前麵晃了晃。

    鴛鴦感覺到有影子晃,有風,忙問:“是誰?”

    大家被王熙鳳逗得又笑一通,賈母樂得拍桌,跟王熙鳳道:“可別難為她了,她真看不見,沒有貓膩讓你查。”

    “偏就不信了,我們再來!”王熙鳳坐下後,便讓鴛鴦開始。

    這第三次還是王熙鳳。大家直歎這事兒巧了,該就是王熙鳳今天要做一次散財童子。

    王熙鳳掏了錢,又是不服氣,直歎:“就不信這天下間有這樣巧的事兒,鴛鴦,繼續。”

    這一次終於不是王熙鳳了,是賈赦得了花,便以飲酒作罰。接著便是賈母,然後賈璉和迎春也各有一次,王熙鳳接著又來了兩次。

    賈母便囑咐眾人:“一會兒宴席散了的時候,你們可不能白拿了錢,都要好好感謝散財童子。”

    “哎呦,老祖宗您就別笑話我了,像我甘心散財一般,我可摳門著呐!”王熙鳳故作感歎道。

    賈母樂哈哈地道:“那也要謝你,這不僅白白多吃了頓飯,還賺了二十五兩銀子。”

    接著大家便都依著賈母所言,謝過王熙鳳,之後宴席便散了。王熙鳳要送賈母回去,賈母可不願勞動孕婦,囑咐賈璉好生照看王熙鳳,便讓迎春探春她們陪著自己回去了。回去之後,賈母便打發人稍稍給王熙鳳送了一個金寶瓶,價錢可是王熙鳳今天舍出去的三倍。

    賈赦也回了榮禧堂,當即命人準備醒酒湯。他酒喝得不多,卻也怕影響思考,接下來他還想好好研究一下那六本有關催眠的書。

    冬筍端來醒酒湯,伺候過賈赦之後,便出了門。

    印婆子正好過來問老爺的情況,冬筍便搖頭:“恐怕要熬一夜,似乎是看什麽緊要的書呢。”

    印婆子記下,這就讓廚房早些準備參湯,湯熬上一宿,正好明早端去給老爺補身用。

    冬筍也沒有睡意,便跟著印婆子忙活,順便和他聊了聊晚上小宴會的事兒。

    “你說這也太巧了,璉二奶奶接連三次都接了花,往外賠錢。”

    印婆子聞言笑了,看一眼冬筍,“你真覺得是湊巧?”

    冬筍愣了,忙問印婆子:“莫不是這裏麵還有別的奧妙?”

    “璉二奶奶坐的位置離鴛鴦最近,每次璉二奶奶喝完茶,趁著鼓聲消停的時候,就脆生地蓋一下茶蓋。”印婆子解密道。

    冬筍恍然大悟,忙豎大拇指給印婆子,歎她慧眼如炬,竟然把璉二奶奶這點小動作都收在眼底。

    印婆子忙搖頭表示這沒什麽,在府裏經曆多了,年歲大一點,自然看得就比別人透一些。

    “不過璉二奶奶倒是把老太太哄得笑不攏嘴,賊高興。”冬筍歎道,轉而打個激靈,和印婆子八卦道,“也不知老爺曉不曉得。”

    “咱們老爺什麽看不透?”

    印婆子一句反問,讓冬筍頓然明白了。難不得剛剛在擊鼓傳花的時候,眾人都緊張,隻有老爺看起來雲淡風輕,原來他早摸清這裏麵的路數了。不該他的,怎麽都輪不到他,該他的也是為了討老太太高興,他也樂得接受。

    冬筍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直歎自己太笨了,以後要多和印婆子學習才好。

    ……

    次日大清早,賈赦被外麵的鳥叫聲吵醒。他昨夜是看累了的時候,和衣而眠,遂可立刻起身。走到窗邊時,就見院子裏的賈琮拿著一根長木棍,十分安靜且小心翼翼地趕鳥兒。賈琮的奶媽手裏也拿著一根木棍,在一旁幫忙。

    賈琮隨即安靜的比劃小手。讓奶媽抱著他,他要爬樹。

    “好好地,你們鬧什麽。”賈赦出聲道。

    抱著賈琮的奶媽一聽這話,身子抖了下,差點讓懷裏的琮三爺摔了。奶媽忙小心翼翼地把賈琮放在地上,然後帶著他,笑著給賈赦行禮賠罪。

    “奴婢該死,吵醒了老爺。”

    賈琮也歉意十足。

    “倒不是你們吵醒我的。”賈赦道。

    賈琮立刻憤憤道:“我就說院子裏這窩鳥吵人,一準兒會把父親鬧醒了!怪兒子沒出息,剛剛沒能一下子把那窩鳥給哄走。”

    賈赦方明白原來賈琮剛才趕鳥的舉動,是怕吵了自己。

    “難得你孝順,不過那些鳥兒也不懂什麽,讓他們吵醒我,倒覺得心情舒暢。”賈赦拍拍賈琮的頭,讓他趕緊洗臉去,吃了飯就要讀書了。

    賈琮笑嘻嘻地應承,這便下去了。

    奶媽卻沒走,跟賈赦道:“一早兒醒了,聽著鳥叫就說不行。奴婢也弄不懂三爺從哪兒知道老爺昨夜睡得晚,便帶著奴婢驅鳥,想讓老爺多睡一會兒。”

    “難為他有心。”賈赦倒覺得挺欣慰,這段日子他是沒白白做人家的爹,而今也算是有些回報了,而且這回報還挺暖人心的。

    賈赦沐浴之後,草草吃了早飯,便換了官袍,立刻出發。上車前,鬼三騎著快馬趕過來,湊到賈赦耳邊小聲告知:“昨晚跟丟了張遊昀,不知他去了什麽地方。”

    “怎麽丟?”賈赦蹙眉問。

    鬼三隨即跟賈赦道,“小的至今才明白張遊昀為何不住在家裏,非要住在同福客棧。他住的那間屋子,靠近同福客棧北牆,過了牆,那邊就是一家歌舞坊。這兩家店隔一道牆,卻是兩條街。小的們倒是考慮過他翻牆的可能,遂又兩人蹲守在房頂負責監視。卻沒料到他房間裏竟有一處密道,可直通歌舞坊那頭。今早蹲守的人聽著屋子裏一點動靜沒有,覺得不對,便揭瓦往裏瞧了瞧,沒見到人,這才進屋探知方發現有密洞。”

    “便是說不止這一晚丟了,之前的每一晚都有可能。且他隻要獨自一人在同福客棧房內呆著,都有可能去了別處。”賈赦道。

    鬼三咬牙點了點頭,忙要跪下給賈赦賠罪。

    “這也不是你們能預料到的,不必如此。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就當是長教訓了。”賈赦囑咐鬼三繼續找人,找到了就立刻就到禦史台通知他。

    鬼三應承,衝賈赦行禮後,便騎上馬匆匆而去。

    賈赦想了下,立刻打發小廝去通知黑豬。他要知道曹蘭而今在什麽地方,是否在曹家安然無恙。

    豬毛有些不解:“老爺,這張遊昀失蹤,跟曹蘭有什麽幹係。贅婿案和石氏曹家的案子,根本沒有關聯啊。”

    “你懂什麽。”賈赦上了馬車,命車夫快點行駛。到了禦史台,便見宋奚和蔡飛屏早已經在此處等候他了。

    蔡飛屏最焦急,忙問賈赦查得怎麽樣了。

    賈赦把六本書放在桌上,“可以確定張白當年就是看著這六本書成才的。這蠱心術也可以說攝魂*,是由最早巫術裏的祝由術發展而來,曾有一位號稱狐心舍人的巫師對深諳此法,並寫下了《攝魂*》一書,內容十分深入全麵。書裏麵具體講了該如何進行蠱心,除了要求施法者具有一定的本領之外,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被蠱心的人要意誌不定,有所恍惚才行。若想讓一個精神百倍的人聽從蠱惑的話,就需要藥一種消減人意誌的**輔助。書上麵也寫下了這種**的方子,回頭我會找人配置一劑,看看效用如何。”

    “聽起來玄妙,但如果是巫術,倒也不算太玄妙了,畢竟這東西還需要下藥才能成。”蔡飛屏歎道。

    “根本沒有什麽術法,是隻可以憑著**不去接觸受害人就可以完成。”賈赦歎一聲,轉而問宋奚這個案子該如何處置,是否要上報皇帝。

    “一個平民罷了,也不用處置太過謹慎,調查清楚之後,再上報也可。”

    這時候武英殿來人,有事兒請宋奚做主。宋奚便把蔡飛屏打發過去處理。

    蔡飛屏略有不滿:“我可是文華殿的。”

    “武英殿早晚有你的位置。”宋奚道。

    蔡飛屏一聽這話,咂了咂嘴,忙轉身乖乖地去了。

    “今早我的人把他跟丟了,而今他人在哪兒暫時還不知道。”賈赦道。

    宋奚驚訝下,聽聞賈赦所言的經過後,轉即笑道:“還有些能耐,瞧他這般,我倒是好奇當年他那個二叔張白是什麽樣。”

    賈赦看他一眼。

    宋奚挑眉問他什麽意思。

    賈赦:“我看你是好奇什麽人幫了你的忙,省了你的氣力。”

    “我倒不差這點氣力,還覺得她們死得太快,可惜呢。”宋奚輕笑一聲,轉即道,“好在而今還剩一個。鎮北王一死,他活得便更惶恐不安了,聽聞他日日被噩夢叨擾,枕邊必須有人才能安睡。”

    賈赦一聽就知道宋奚指的是淮南王,當即打個激靈,忙叫人去探問淮南王而今可安全在府中。

    賈赦隨即又命人全城緝拿張遊昀,並叫人喊來畫師,讓其繪出張遊昀的畫像,全城張貼。

    宋奚聽這話,蹙眉疑惑地看賈赦,“你這是有了實證?”

    “張遊昀是張白的親侄子,張白當年外出遊曆的時候,是帶著張遊昀去的,這叔侄二人的關係必定勝過親父子了。而今常老爺的死,很可能是張遊昀所為。若真如此,那張白勢必已將自己身上所學傳授給了張遊昀。我仔細調查過,他從蔡飛白口中得知你我的關係之後,便要離京,而後他幼弟生病,耽擱了兩日,本意是要推辭兩日再走,結果他後來又見了一次蔡飛白,才徹底改主意決定不走了。”賈赦說明道。

    宋奚:“什麽意思?”

    賈赦:“我早就發現他看你的眼神兒與看常人的不大一樣。我猜蔡飛白最後一次被他用蠱心術的時候,說出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比如甄涉曹蘭策劃的巫蠱案是為了陷害你,淮南王是當初戲弄你的人之一。他起初從蔡飛屏口裏得知你我聯合,便覺得該是無所不能了,遂決計離京。後來又從蔡飛屏口裏得知這些更深層的消息,他便放心不下了,要繼續完成他叔父的遺願。”

    宋奚稍微想了下,凝視著賈赦:“你的意思他會繼續他二叔的遺願,報恩於我?”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如果我推測不假,那曹蘭和淮南王都有性命之憂。憑張遊昀這幾日在京城廣交好友的能耐,他而今想要接觸到曹蘭和淮南王,隻怕很容易。”賈赦推斷道。

    宋奚冷笑起來,“這叔侄二人好生可笑,如此多管閑事。”

    對於宋奚來說,他想親手處理的事情,反被他人捷足先登,並不值得讓他高興。

    宋奚轉即想起來了,問賈赦:“宮女的案子他是因而犯,那多年前京城內那些自盡的案子,又是因何而起?”

    賈赦看眼宋奚,接著道:“張白出宮後,便開始調查當年上門討債把他逼去淨身的仇人,也就是後來這十一名商人自盡的案子。”

    “贅婿的案子,你又怎麽看。既然這張遊昀有攝魂之術,他為何不去蠱心騙錢,而去做贅婿詐騙?”

    賈赦:“蠱心術沒你想的那麽厲害,隻是一種引導,他會把人內心不好的情緒放大,卻不是樣樣都行。不過贅婿一案是顯得他有些自作聰明了,但人有的時候就為了顯擺自己厲害,便想愚弄別人。而且這贅婿的事兒隻要沒人上報,他本來也是安全的,可惜後來被我盯上了。”

    宋奚點了點頭。

    “至於張遊昀去做贅婿的目的,我的人已經查清楚了。張家燈籠近兩年來虧空嚴重,卻還要死守著祖業。張遊昀為了填補家裏的窟窿,不知因何生出此法,總之事情成了一次,之後再缺錢,這種法子他便屢試不爽了。”賈赦歎一聲。

    “賈大人,豫州的人都來了都已經分別安排在京畿府住下了,並沒有讓他們碰頭。”京畿府的衙差前來回報道。

    這廂話音剛落,緊接著又來一衙差,急急忙忙和賈赦報道:“曹蘭在家割腕自盡,被小的們及時救了。淮南王就……晚了一步,小的們去的時候,人剛從塘子裏撈上來。”

    賈赦驚訝之餘,轉頭看了一眼宋奚。

    宋奚麵色沒什麽異狀,淡漠以對。

    賈赦便立即安排人去將淮南王的死上報朝廷,有要喊魏清東去驗屍。

    宋奚冷眼看著他忙碌,別的都不擔心,隻擔心今晚的聚宴泡湯。他可是很用心的讓人準備了。

    不多時,皇帝那邊就傳口諭下來,讓賈赦務必查明淮南王的死因。至於曹蘭和繕國公等人,皇帝責命大理寺卿林如海來處理此事。皇帝如此安排的用意有二,一是心疼賈赦,分掉賈赦身上的一部分擔子,免得他操勞過度;二是培養林如海,而且他處理案子之時若有不懂之處,在身份上也很方便去請教賈赦。

    賈赦便提筆簡短寫了下曹蘭和繕國公所犯下的事兒,讓人趕緊把信送給林如海,後續調查取證以及堂審定罪的事情,便要麻煩林如海來做了。

    賈赦接著便去了淮南王府,看了淮南王身死的現場,問了昨夜的情況。得知淮南王是在傍晚的時候與張遊昀在王府把酒言歡,之後喝了沒多一會兒,人便醉酒,被張遊昀扶入寢房。

    下人們也都知道淮南王有一些別的嗜好,就比如他之前與北靜王就經常獨處一室。所以這次和張遊昀,下人們也沒有提高警惕。後來過了隻有半個時辰的工夫,張遊昀便告辭了。下人們進去伺候的時候,淮南王當時還在嘟囔著話,就是眼神兒空洞了些。再之後淮南王還喊著要尋死,下人們隻當淮南王喝多了,想起傷心事所致,也並未太多掛心。之後便到深夜安寢,下人們也不知道淮南王什麽時候跳窗離開,跑去跳了塘子。

    賈赦眉頭不展,立刻厲聲命人加緊緝拿張遊昀。